Chapter 1 血色婚禮（25）

  四年前的拋屍案謎團已解，可是……


  「還是沒辦法解釋，陸凱被害那一晚，鄧仲明怎麼可能做到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阮夏停了片刻，眉心褶皺更深，「而且鄧仲明既然有不在場證明，為什麼一早不說，偏偏要等到吳智翻供的時候，才說出來？」


  「還有，那晚10點35分，的確有和陸凱體貌特徵相似的人出現在小區監控里，以當時的車程距離來看，只有鄧仲明有時間能趕到華瑞園，但是很明顯，那個人並不是鄧仲明。」


  陸凱有178公分，體型偏瘦；而鄧仲明有185公分以上，體格健壯，身形和陸凱截然不同。


  至於和陸凱身形相似的葉信輝和周岳，都不夠時間能趕到華瑞園。


  「如果不是鄧仲明，那個人又會是誰？」


  疑點一個緊接著一個，像是葡萄藤蔓，細細密密，越纏越緊，扼殺試圖伸出枝葉的真相。


  「除了這些之外，陸凱的屍體被發現時，穿著自己的結婚禮服。」郁南的聲音，幾乎壓著阮夏回蕩的尾音響起。


  伴郎團換了陸凱的衣服，顯然就是要讓人認為，陸凱死於婚禮當天。


  可問題在於，他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案子疑點重重，調查又屢屢受挫，使得關局頻頻施壓，刑警隊連軸轉了多日，卻始終沒什麼進展，難免沮喪。


  「要我說，不如讓關局去查去，省得他每天眼睛跟釘子似的釘我們身上。」梁誠揉了揉發紅的眼睛，語氣多少有些泄氣。


  阮夏低垂著頭，抬手指了指門外，「出門左轉，你去找關局，請開始你的表演。」


  「哎，我說你這小丫頭，」梁誠瞪著她，要說打嘴仗他從來沒贏過阮夏，卻又不信邪，屢敗屢戰，唯有精神可嘉，「尊老愛幼懂不懂，一天不跟我抬杠難受是吧，你也不數數我比你大多少歲，飯都比你多吃了好幾千碗……」


  「這我承認。」阮夏一句話結束了戰鬥，只留梁誠一個人在那裡被噎得說不出話。


  不過他平復得倒是很快，畢竟輸慣了。


  「還有個人，一直被我們忽略了，」顧靖揚再抬頭時，其他三人都自覺噤了聲。


  他的聲音不高卻也不低，剛好能讓在場其他人聽清，彷彿一記輕敲，突然震醒了眾人腦子裡的那根弦。


  「顧隊，你是說周梓苑？」郁南反應最快。


  婚禮前夜9點，周梓苑打電話叫了幾個閨蜜去她的酒店套房，一起布置婚房，按她的意思，雖然婚宴當天沒有接新娘的環節，她卻仍然希望有婚禮的氣氛。


  都說婚姻一生只有一次，自然每個細節都要精心準備。


  「當晚周梓苑的房間除了她，還有她的三個朋友，她們離開的時候接近凌晨兩點。」


  至於第二天婚宴，周梓苑身邊一直有伴娘和化妝師陪著。


  顯然，她沒有作案時間。


  「沒有作案時間，不代表她對這件事一無所知。」顧靖揚沉穩的聲線，好似昏暗海上的燈塔，縱使迷霧重重，仍能撥雲見月，照亮前路。


  *

  康仁心理醫院外。


  顧久掐了電話，搖下車窗，抬頭看著車外的男人。


  刑警隊終於是查到了周梓苑身上，阮夏希望她幫忙去探周梓苑的底細，畢竟她之前和周梓苑是同事，又去了那天的婚宴，去關心一下，合情合理。


  而她剛剛掛斷的，是周梓苑的電話。


  周梓苑自知撇不清干係，又知道顧靖揚是她哥哥，無非想利用她探探風聲。


  兩方人，出發點截然不同，想法倒是一拍即合。


  車門「砰」的一聲被帶上，是程聿舟上了她的車。


  顧久側著頭看他，眉眼間帶著三分笑意。


  那笑意越來越深，似乎她的確在想什麼很好笑的事情。


  顧久此時其實是在想，程聿舟是周岳的辯護律師，她若是幫刑警隊去探周梓苑的底細，怎麼看，和他都不是一路人。


  她應該開車從他身旁疾馳而過，讓車尾揚起的塵土污染他這一身高檔西裝，還有那精緻光潤的袖扣，而不該讓他這樣從容上了她的車。


  只是顧久忘了一點，世間事好比一個環——背道而馳的，終究殊途同歸。


  「你說的下次，是指現在？」顧久望著程聿舟，眼裡笑意未減，「我趕時間，而且不喜歡車震。」


  她倒是說得直白，趕人也趕得乾脆。


  顧久就這麼偏著頭看他，細軟的發掃過鎖骨，發尾夾著幾縷茶色，留在白皙漂亮的頸窩，溫軟嫵媚。


  程聿舟眼裡的暗色像是為她這句話點亮，他笑，薄薄的唇勾起，低啞的煙嗓像是實木鋼琴上的低音區，一次觸動，撩人心弦。


  他忽然靠近她，唇貼在她耳畔，說了極其下流的七個字，然後，吻她的側臉。


  而這一秒，她的呼吸，驟然停止。


  他的吻有多溫柔，她的心跳，就有多亂。


  數不清節拍，好似他每吻她一次，她的心臟才會跳動一回。


  意識混混沌沌，身體沉沉浮浮，顧久被程聿舟吻著，像是飄搖大海上即將溺斃的人，只依附著他，才能到達對岸。


  程聿舟最後一吻，落在顧久胸口。


  溫熱濕潤的舌尖卷過她細嫩的肌膚，酥麻感啃食著她的心口。


  心跳驟停。


  不知究竟過了有多久，一切終於歸於平靜。


  顧久摸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吸上一口，然後轉頭，將那口煙吹向程聿舟。


  略略嗆人的煙圈染著曖昧的味道，在車內瀰漫。


  她不愛喝酒，他不喜抽煙，這麼一看，倒成互補絕配。


  「小九，你跟我是同一類人。」程聿舟眉心一蹙，似乎不喜歡煙味，唇角的弧度卻未變。


  顧久湊到唇邊的右手一頓，是啊，她同他，孤獨冷僻，根本就是一類人。


  她抗拒程聿舟，無非是在抗拒自己。


  她曾說他是怪物，其實在旁人眼中，她才是；她守著自己的秘密，和身旁所有人隔山隔水不願親近。


  一旦秘密傾瀉，所有人都會避她不急，只是她偶爾也會好奇，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程聿舟會怎麼選擇。


  安靜的車內，程聿舟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他沒接，只是這樣看她，好似要將她看穿。


  顧久最終滅了那支沒抽完的煙，笑，「程聿舟，我救人你害人，怎麼會是同一路人？」


  他不糾纏她的回答，深深看她一眼，這一次終於離開。


  「小九，好人也好壞人也罷，我再不堪也有底線，你呢，在怕什麼？」


  「怕我傷了你？」


  怕碰了自己的底線，對他動心？可如果從未動過真心，又怎麼會受傷？

  其實，程聿舟早看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