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血色婚禮(22)
賀寧市的夜幕,落了。
掐斷電話,顧久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天空,飛機從雲層穿過,直上雲霄。
原本已經黯淡的屏幕再度亮起來,她垂眸看了一眼,沒有去接。
幾步之外,黑色SUV停在路邊。
馬路對面,顧久站在那裡,透過車窗,看著車內的男人。
手機像是在和她持續一場拉鋸戰,她不接,它便一次次響起。
就看誰先屈服。
晚風帶著熱氣,輕輕拂過她的身體,像是輕紗包裹著她,久久不散。
顧久唇角忽的一勾,朝著黑色SUV走去。
拉門、上車,動作熟練得像是演練了許多遍,即使閉著眼睛,也不會出絲毫差錯。
她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轉過頭,笑著看他,眉眼溫軟,眼神卻沒有溫度。
程聿舟這個男人,骨子裡好似有賭徒的血,做什麼都喜歡險中求勝。
偏越是他這樣的人,越是能大殺四方。
真真假假,從來叫人看不透。
低潛在抑制症、哥哥多年前枉死——多好的故事,好到她快要心軟。
結果一轉眼,他成了周岳的律師。
空氣靜默得叫人心慌。
程聿舟大約是不喜歡顧久看他的眼神,伸手去捏她的下巴,卻碰到了她柔軟的唇。
那裡觸感太好,他索性輕輕揉捏起來,拇指擦過她的唇珠,弄花她的口紅。
動作曖昧得無法言說。
車載音響在唱著披頭士的《Letitbe》,PaulMcCartney的聲音像是從黑膠唱片機中流淌而出。
給這夜色再染上一份旖旎。
「小九,」他的指腹輕輕擠壓她的唇珠,指尖好似下一秒就要探進去,「三年前你就知道我是什麼人,現在後悔了?晚了……」
這一刻,分明衣衫齊整,他卻彷彿撕下了所有的偽飾,和她赤誠相對。
程聿舟看著顧久色澤半褪的唇,心情似乎終於好了,暗沉沉的眸子里含著笑意,伸手輕輕一帶,讓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然後,他的右手順著她光裸的小腿滑過,一路往上。
後悔么?
顧久跨坐在他的身上,睫毛忽上忽下,像蝴蝶振翅,讓人心猿意馬。
眼神是涼的,可是身體的熱度,怎麼都藏不了。
慾念就像猛獸,一旦破籠而出,就再也管不住。
顧久忽然笑了一下,「做么?」
食指在程聿舟鎖骨正中間點了點,然後向下,滑到他的胸口。
他的肌肉緊實,顧久的食指一路滑過,指尖越來越燙,彷彿著了火。
這個夜,燙得灼人,像是他襯衫下的胸膛。
慾念難平。
三年前如是,現在亦如是。
程聿舟看著她,眸光幽暗,他一手扣著她的腰,右手握著她的腳踝輕輕一扯,將她的腿分得更開。
然後伸手,探入她的裙擺。
顧久下意識揚起下巴,纖瘦的后脊背抵在方向盤上,不大一會兒,額頭上汗涔涔的。
臉上是隱忍的紅暈,眉梢是難耐的風情。
大概是太久沒有過了。
煞風景的鈴聲忽然響了起來,一遍又一遍。
無人理會。
手機像是被人拋卻路邊的孩子,再怎麼哭鬧,始終得不到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程聿舟忽然收回手,用力捏著顧久的下巴吻她唇角,「時間不夠,下次?」
低沉的煙嗓,要人命的性感。
顧久伸手撫平他的眉心,「還有下次?」
男女之事,本就曖昧。
一旦有了下次,下次又下次,糾糾纏纏到不了頭。
「程聿舟,人不能太貪心,你不能找個故事來誑我,轉頭又去做周岳的律師,」顧久看著程聿舟的一雙眼睛。
在她眼裡,其實沒有什麼美醜之分,人人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實在沒什麼區別。
或者說,她缺乏辨別一個人的長相是否好看的能力,對於街頭巷尾妝容精緻的女人,她能辨別她們是否悉心打扮,妝容是否精緻美好。
可是通常對於人的樣貌,她過目即忘。
唯獨程聿舟,讓她過目不忘。
而她記住的,好像又不只是他的長相。
低低的笑聲壓著音樂的尾音響起,程聿舟捉住她細嫩的手腕,指腹來回撫摸,最後輕輕一吻,「小九,你不喜歡好人。」
他唇角勾起,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深。
顧久微微一怔。
下一秒,臉上綻出笑容。
是啊,好人吸引不了她。
好比郁南,陽光帥氣又正直,完完全全是程聿舟的對立面,可是,她不喜歡他。
她不喜歡好人。
*
分開之後,顧久站在路邊,點了支煙。
「後天是二叔生日,你回去看看他。」顧靖揚來了電話。
她清了清嗓子,散漫應了一句,「嗯。」
顧靖揚太清楚這句「嗯」的意思——顧久根本沒打算回去。
「小久,父女沒有隔夜仇。」
「算了,他看到我不會開心的,」顧久閉上眼睛,指尖明滅的煙火快灼燒到她的手指,越來越燙。
「你媽是瘋的,不怪教出你這麼個怪裡怪氣的東西。」
「這個家你不想待現在就滾,沒人留你!」
……
腦子裡被塞滿了熟悉的言語,有那麼一瞬間,大腦負荷過載,像是突然壞掉的老電視機,只剩下雪花點和「刺刺」的雜音。
顧久這時睜開眼,眼底泛著絲絲涼意。
她掐了煙,隨手扔到旁邊的垃圾桶里,又不舍地看了看垃圾桶,似乎很可惜那根一口都沒抽上的煙。
「你也覺得,我媽是瘋的么?」她問顧靖揚,卻並不指望他回答。
另一端,沉默了好半晌。
若說程聿舟的故事動聽卻真假難辨,那麼顧久最大的心結,真真切切,就是她跳樓自殺的母親。
「掛了……」顧久說著,轉身往回走。
「小久,程聿舟找過你,」顧靖揚截斷她的話,語氣沒有絲毫疑問。
顧久沒否認,反而問他,「你知道,程聿舟有個哥哥么?」
「知道,」聽筒里,顧靖揚的聲音有些發緊,語速卻稍稍放緩,「他很小的時候,他哥哥就遇害了。」
「後來呢,兇手抓到了么?」
「庭審時證據不足,犯罪嫌疑人被當庭釋放。」
程聿舟的故事,似乎並不是在誆她。
這個故事又好又動聽,若是假的,不過代表程聿舟是個騙子。
可若是真的……
程聿舟彷彿又凶又惡的賭徒,在她的賭桌上,大殺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