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血色婚禮（15）
6月10號，晚上八點。
顧久坐在洗手間的地板上，一手撐在腿上支著額頭，另一隻手裡夾了根煙。
白色煙霧在眼前晃過，過了一會兒，她將煙頭架在煙灰缸邊緣，指尖輕輕一敲，然後狠狠吸了一口。
最後，捻滅。
客廳茶几上，手機震動了很長時間，顧久才從洗手間緩緩走出來。
「我在你樓下。」另一端，是郁南的聲音。
「我不過生日。」顧久無精打採回一句，順手將黑色弔帶衫滑落的肩帶扯回原處，拿了件外衣穿上。
那頭的郁南頓了頓，語氣比剛才軟，「我還沒吃飯呢，要麼我現在上去？」
「你指望我做飯？」顧久勾了勾唇，「做飯我不行，燒鍋的話估計差不多。」
說完，兩人都笑了。
顧久掐了電話，五分鐘之後下樓，上了郁南的車。
「顧隊說你戒煙快半個月了，」郁南說著，扭頭看了眼顧久。
他五官十分出挑，頭髮卻刻意理得極短，褪下警服之後，倒透出幾分少年玩世不恭的味道。
都說板寸頭是檢驗男人顏值的標準之一，這話不假，郁南就是絕佳的例子。
說話間，他身體向前傾，靠近顧久，輕輕一嗅。
顧久伸手推他回原位，示意他開車，「那是他快半個月沒看見我了。」
五分鐘前，洗手間里那一堆煙頭的畫面，從她眼前一晃而過。
臨出門前，顧久特意噴了香水，還是沒蓋住身上的煙味。
郁南的車，最終在一座四合院式的餐廳前停下，餐廳已經有近二十年的歷史，尤其有賀寧的老宅門特色。
四合院里，游廊環繞，庭院別緻，顧久和郁南由服務員引著，最終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這裡視野好，後巷竹林也能盡收眼底。
等待上菜的時間裡，顧久一手支著下巴，安靜看著窗外，對桌，郁南看著她，沒去打擾。
顧久從不慶生，因為她的生日，也是她母親跳樓自殺的日子。
這樣的沉默維持一段時間，第一道菜終於上了。
上菜的動靜驚了顧久，她下意識轉過頭，卻被另一處吸引了注意力。
一對中年男女正往她的方向走來，兩人身後，跟著她幾天前剛剛在諮詢室見過的男人。
四目相視，他臉上表情沒任何變化，下一秒，一行人直接從她身旁掠過，沒有停留，將她當成空氣。
是程聿舟。
「是程聿舟和姜准夫婦，婚禮那天，程聿舟和姜准也在。」郁南收了視線，說道。
顧久用筷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盤裡的菜，沒回應，也沒食慾。
郁南又陸陸續續說了幾句什麼，都是關於程聿舟的，他應該做了功課，又或者上了什麼「了解程聿舟」速成班，總之，成果斐然。
顧久沒仔細聽，依舊興緻缺缺地扒拉著眼前的那幾根綠色菜葉。
又過了一會，她伸手在包里四處摸了摸，卻什麼也沒摸到，乾脆把包扔到一邊，起身丟給郁南一句話，「我出去買包煙。」
*
顧久下了樓，在庭院里走了一小段路之後，突然湧上來的煙癮和煩躁感，反而減輕了。
最近幾個晚上，她頻繁地做某個夢，半夜醒來，腦子裡反反覆復都是那些光裸糾纏的畫面，揮之不去。
她最近煙癮大，大約是因為，總要有點東西，來克制其他的慾望。
顧久就這樣，低著頭一路走、一路思緒隨意亂撞，等到抬起頭時，已經繞到某個庭院的後巷。
這裡位置有些偏僻，沒什麼人，顧久看了看四周，準備返身回去。
下一刻，轉角的位置，她忽然撞上了什麼人。
對方個子很高，力氣也很大，顧久撞上他的瞬間，輕而易舉就被按住。
他扣著她的手腕，把她按在牆上，低頭吻她，手順著她的衣擺滑進去，不斷向上，撫摸她細嫩的肌膚。
黑色弔帶被他推高，顧久腰腹的肌膚裸.露在外，和他的身體緊緊貼合。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姿勢。
顧久被他捏著下巴，任他吻著。
他的唇很涼，卻無端在她身體里挑起一股火。
最後，他的吻落在她染著紅暈的耳垂上，「要麼？」
微啞的煙嗓，勾得顧久心底的那股火燒得更旺。
幾秒之後，顧久眼神和表情逐漸恢復平靜，伸手推開他，「有煙么？」
很快，一根煙被遞到她眼前。
程聿舟的手很漂亮，手指白皙修長，而且比一般人的手更大一些，某些時候，能夠輕易扣住她的腰，讓她不能動彈。
最後，她和程聿舟就這樣，在後巷抽完了一整根煙。
上一次，她和他這樣心平氣和在一起，還是一年多以前。
求不得永遠是最美回憶，輕而易舉得到的，到頭來像雞肋，食之無味。
煙滅的瞬間，程聿舟望著顧久光影交錯下的臉，「無論吳智有什麼理由，不要私下單獨見他。」
「四年前，伴郎團彼此就認識，之後的兩年互相斷了聯繫，直到兩年前，陸凱成了他們的交集點；至於吳智，無論他是想打消你的疑心，還是想暗示你任何線索，都不要私下見他。」
程聿舟說得不多，卻足夠令人生疑。
「你在查他？」顧久忽然抬頭看他，有那麼一瞬間，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她看他的眼神。
*
十五分鐘后，顧久回到餐廳二層靠窗的位置。
桌上的菜已經涼了，其中兩道菜色加深，看起來越發讓人沒食慾。
郁南看見顧久回來，沒主動搭話，垂眸在手機上輸入一段文字發送之後，這才去看她。
「菜涼了，再點幾道吧。」
說話間，郁南抬手打算叫服務員。
「不用了，」顧久拉了拉他的袖口，「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郁南看著她，沒再堅持，兩人從餐廳離開的時候，恰好迎面撞見姜准夫婦，只是這一次，沒了程聿舟的身影。
一路上，氣氛都很安靜。
郁南幾乎沒怎麼開過口，就像是那天婚宴上，他看見顧久時的情形。
「你和程聿舟很熟悉？」
車子最後在路邊停下時，郁南轉過臉，直直看著顧久，這次，語氣沒疑問，更像先拋一個問題試探顧久，事實上他想知道的，不止如此。
他的瞳仁黑而亮，就這樣專註盯著她的臉，執著想要一個答案。
顧久習慣性挑眉，意外郁南憋了一路，最後居然丟了這麼個問題。
好半晌之後，她終於動了動唇，「郁南，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顧久今晚沒怎麼吃東西，說話時，唇上的色澤卻已經淡得幾乎沒了。
說完，她推門下了車。
在她身後的黑色奧迪里，郁南一言不發，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青筋躍動。
今晚顧久說出去買煙，之後沒多久，他透過窗戶，看見了顧久和程聿舟在後巷接吻。
甚至，不只是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