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夜潛入府
姐妹兼姑嫂二人,在片刻的思量后,便先回王府看自家娘親。
彼時年韻正在擺弄花草,雖然是九月的天,盛夏將過,文安王府的花園裡卻仍舊盛如春景,都是年韻愛擺弄花草。小時候章佳氏在年韻面前擺弄這些花花草草的時候,那時候年韻只覺得無趣,但是現在自己到了這個年紀,外面的新鮮玩意兒大都不怎麼感興趣,近來書看得久了,眼睛也會有些花,太醫讓年韻多看看外頭,年韻也就乾脆擺弄起了花草。
養久了,倒是覺得花草比寵物舒坦,眼睛也好受了不少,年韻才明白其中的樂趣所在。
「嗯?」聽到宮人的彙報,年韻看著二人回來倒是有些奇怪,「長安不是才進宮,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看著文靈身後站著的溫雅,年韻笑了一笑,放下手中精緻小巧的水壺,「雅兒怎麼也來了。」
文靈睜大了眼睛,還遲疑著要怎麼告訴年韻時,文穎已經笑盈盈的扶著年韻,「娘是不想見到雅兒嗎?」
「怎麼會……」年韻笑了笑,「娘當然想看見你,只是如今後宮諸事都交給了你,娘怕你忙著,你前兩日才到過王府,合該著娘想的是過兩日娘去宮中看望太后時,再看你。」
「所以啊,知道娘想見我,我這不就和長安過來而來。」文穎柔柔開口。
因為成了婚,原本稚嫩的面容上,倒是多了兩分纖媚之態。
白皙的脖子上雖然打了粉,但是隱隱可見前兩日宇文璟留下的紅痕。
年韻是年輕過的,自然是明白。
「外頭日頭大,不要站的太久了。」
將壺交給了丫鬟,自己讓文穎和文靈摻著回了屋子裡。
文穎比從前開朗了許多,大略是因為到了宮裡,正式管了宮務,又有庄蒹葭等人作陪,幫著討論法子,所以文穎知曉了很多事兒。現下倒是講給年韻解悶兒,年韻都認真的聽著,聽著聽著,瞅著一邊緊巴巴皺著眉頭的文靈,頓了頓,「長安,可是有心事?」
「啊……沒……沒呢……」文靈倏的抬頭,結結巴巴的回道。
但是一雙眼睛里的驚慌暴露無遺。
下一個,年韻就感覺自己手臂上的手一緊,吹過頭,卻見文穎也是眼底驚慌。
年韻再怎麼後知後覺,可是兩個孩子畢竟都年輕,心頭藏沒藏著事兒,年韻如何看不出來。
「你們……是不是有話要說?」年韻沉聲道。
「娘,我給你揉揉肩吧……」文靈小臉一躲,挪開了眼神,帶年韻坐下后就繞到她身後給她捏肩,「娘,長安聽說,清醒表姐跟著舅舅上戰場了?」
「是啊……」年韻笑了笑,「聽說還立了戰功。」
「清醒表姐好厲害啊!」文靈羨艷道。
年韻還以為文靈是羨慕了,擰著眉頭輕輕的掐了一把文靈的小臉,「你也想去?不許。」
文靈縮了縮脖子,「哪兒能呢,我只是覺得舅舅願意帶著清醒表姐上戰場,那舅舅得多寵表姐啊,表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你這是在責怪你父王?」年韻挑眉,「若是你父王聽到了你這般話,該多寒心。」
「怎麼會!」文靈當即否認,連忙湊到年韻身邊,小聲道,「父王是為長安好,是擔心長安,像舅舅那般太過於慣著不好不好。」
「你倒是滑頭,你恨不得你父王也這般慣著你……」年韻笑了笑,「清醒是有天分,而且清醒的性子普通人也降不住她。哥哥不是慣著她,對哥哥來說,只要能為齊國效力,不論男女,所以這一點上哥哥是支持清醒的,再說了,在益郡的時候,你也不是沒去見過你表姐練武,她那般刻苦,若是你也能做到這般,能讓你父王看見,那你父王也是許的。「
「才不會呢!」文靈乖覺的守在年韻身邊,聳了聳鼻尖,「父王可怕我去那等會受傷的地方,上次我……」
文靈說完自己就怔住了。
上次她自己偷跑出去。
若不是遇見顧潯,她也許就死在了深山中。
回來的時候父王本是想罰她,抬手想打她,她都覺得自己該打。
可是最後父王自己卻紅了眼眶到底只是罰她去祠堂跪。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看見父王紅過眼眶。
「你也知道你父王是擔心你,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不在了,我們該如何難過?」年韻見文靈僵住,抬手摸了摸她頭上烏黑柔軟的髮髻。
文靈想了想輕聲道,「娘,親人離開了,是什麼感覺?老實說,上一次外公走的時候,我看娘哭的難過,我心裡也難過,才跟著娘一起哭,但是……」
「但是什麼?」年韻目光微微閃爍,摸著文靈的頭,「但是其實你和外公很少在一起走動,你外公走的時候,你說不上為什麼難過?」
一語道破真相。
文靈沒好意思說實話。
她才出生沒多久,年韻和宇文昊就帶著她離開了益郡,後來在益郡呆了半年,年四重也處於身體不好的情況,文靈大都是和年清楚還有年清醒混跡於一起。在當時文靈的眼中,年四重雖然是她的外公,卻是常年都睡在病榻上的外公,雖然說這個外公在看著她們的時候,眼底會笑的很溫暖很溫暖,但是後來走的時候,文靈心裡難過,更多的難過卻是因為年韻的難過而難過。
「娘小的時候跟你一樣,很調皮……性子固執死不認錯……」年韻想起了年四重,緩緩的說著。
一旁的弦琴伺候著用小蒲扇一邊扇著。
「那時候你外公煩了,就把你娘交給你舅舅。可惜你的舅舅們也是疼娘疼到骨子裡,不敢說一句重話……」年韻一邊拍著文靈的手。
「那娘和舅舅的關係一定很好了。」文靈順勢將話題插入了年時遷。
「是啊……你大舅舅雖然看起來嚴肅,小時候你二舅舅喜歡和娘逗弄著玩兒,每回娘一哭,你大舅舅就會鐵青著臉揪你二舅舅去祠堂下跪認錯……」年韻想起來也是笑。
其實她已經記不得當時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
大哥生氣是什麼模樣。
可是她就是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隱隱約約,她曾經被家人這樣的珍惜過疼愛過。
文靈心裡咯噔了一下。
文穎抬頭,看著年韻鬢邊的發,心中微微心疼,沒捨得說這消息。
沒想到沒等二人說出口,年韻就道,「可是南陽王府出了什麼事?」
「娘……」文穎一怔,「娘您知道了。」
年韻搖搖頭,「娘當然不知道,但是你們這番過來,娘若是猜不到,那這些年就是白活了。」
說完,年韻自己卻紅了眼睛。
誰能出事呢?
如今邊關戰事正起,年韻不難猜想。
南陽王府一家,除去下落的二哥一家外,三哥因為戰事的開啟,也重新進了珺璣領。
但是珺璣領畢竟在後方,危險不會太多,唯有大哥,帶兵鎮守前線,與吐谷渾對峙,很有可能出了事。
「你們說吧……娘受的住……」
方才文靈和文穎突然說起了過往,年韻都有些恍惚。
現下明白過來,看著二人,溫柔的笑了笑。
文靈才敢將南陽王殉國的消息告訴年韻。
年韻先是一怔,而後冷靜的端了杯茶水,但是手卻不由自主的顫抖。
好一會兒還是放下了茶杯。
年四重奉命帶兵撤退,防止質奴帶炸藥無故損失士兵。
大臣預估兩萬質奴明顯是少了。
退防線的最後一道是百姓居住的城池,所以年四重派人安排士兵一路撤退,等著這批質奴送死。
說實話,這是一件十分殘忍的事情。
特別是在明知道對方也是無辜的他國百姓,只是被吐谷渾這樣利用后更是如此。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破碎的屍體,淋漓的鮮血。
如果對方是死在兩兵交戰,為國捐軀,褪去不一樣的身份,彼此都值得尊重。但是對方不是,年四重手下的士兵遠遠的看著那一群群普通人,身上覆蓋的不是盔甲,而是炸藥,他們只覺得荒涼。
年四重帶著兵撤退的時候突然遇見一群女子,被因戰而起的流寇追殺。
此時還是在齊國的地界,不管是因為對方是女子,還是因為對方是齊國的百姓。
年四重當即便派人救下這群女子。
卻不想其中就隱藏著吐谷渾安排的細作。
晚上文穎和文靈都留在了文安王府,連帶著宇文璟也回了王府。
婢女都歇下了,文靈卻輾轉反側睡不著。
想到了娘對她所說的話。
「親人離開,娘或許會難過一時,但是卻不會難過一世。這世上最勇敢的事情是活下去,或者接受自己得到的,接受自己失去的,就像爹和娘當初害怕你會遠嫁,所以為此想盡了辦法,但是我們卻忽略了長安你自己的幸福。所以,娘沒有失去長安,長安只是要嫁給自己的幸福。同樣娘也沒有失去親人,有戰爭的地方就會有犧牲,你舅舅是為了齊國而犧牲的,是母後娘家的榮耀。」
原本是安慰母后,可是文靈自己卻因為這件事而感到惆悵了起來。
原來在母后眼裡,她嫁給顧潯對娘親來說等同於失去親人。
這麼一想,文靈就睡不著了。
「刺客!」突然聽見外頭有聲音傳來,「王府里進了刺客!」
夜燈突亮。
文靈嚇了一跳。
外頭的士兵窸窸窣窣的,「快找!」
文靈連忙準備回房,卻不想剛回房,身後一雙大掌便將她整個人桎住。
「唔……」文靈驚呼。
「是我!」低沉的聲音傳來,「別叫!」
文靈反應過來,動了動脖子。
顧潯?
顧潯也是緊張啊。
消息來的突然,他必須連夜離開。
但是上一次離開,他就沒有同文靈道別,這一次,他必須同文靈道別,所以無奈之下,他只能夜潛入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