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挑撥離間
卞雲里還記得,當日自己被試院的人摘了冠頂,女兒家的身份被暴露在外時,試院的大人將她的試卷扔在她面前。她接受著眾人的指指點點,慌張無措遁形。她只是想完成哥哥沒有完成的事情,畢竟那是哥哥多年的堅持。那一刻她顏面盡無,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做錯了,不該冒這天下之大險。
就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一名少年的出現改變了她的一切。
她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是對方居高臨下的氣勢,讓她仰望。
他拾起了她的試卷看了一看,輕聲問她,「你寫的?」
她茫然無知的點頭。
試院的大人也是不解。
但是對方像是入自己家門一樣,進了試院。
她不敢走。
只能蒼茫的站在原地等,直覺告訴她,這個少年也許能改變她一生的命運。
果不其然,緊接著試院的大人便對她笑逐顏開。
後來的事情便是一帆風順,直到她取得解元之名,又有人將她接到臨淄,她才知曉,原來那少年竟是當今太子。
而她竟然得了太子青睞。
那時候開一株嫩芽便開始在心頭滋長。
所以她要為自己取得更高的名聲,讓自己能夠站在這個人身邊,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成為女官,只是為了這個人,她願意去做。
但是現在周圍人的話以及眼前的一幕讓她心頭像是有針扎了一樣。
她才剛剛擁有了想要努力去得到的,別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手中。
文安王與文安王膝下的養女。
這個身份哪怕她是個廢人,她也能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獲得一段極好的姻緣。
但是這個什麼都不會,甚至不會與人打交道的郡主怎麼配得上那般優秀的人?
想到這裡,卞雲里心裡便生出了一抹衝動,像是入了魔障一樣。
文穎則更沒有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好不容易逃離了宇文璟的魔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改而解釋了之前的事情,「方才在桌上,我不是要與皇兄下戰書……」
「我知道。」宇文璟挑眉,她能有那能耐下戰書。
「那皇兄還……」文穎抬眼,眉頭擰在了一起。
宇文璟又忍不住抬手,文穎連忙後退一步。
皇兄老是喜歡對她動手動腳,可是這裡是光天化日下!文穎無意間掃去,看向對岸的人,因為有臉熟的,所以頓了一頓,連忙就將自己的手放下來,腳合攏,端莊的不能再端莊的模樣。
宇文璟望向對岸。
一群貴女才回過神,當即便有人忍不住推了卞雲里一把。
卞雲里驚了一驚,很快便恢復自若的整理衣衫,朝著宇文璟一笑。
宇文璟微微眯眼。
卞雲里便帶著重女穿過了兩岸間搭著的石橋,裊裊而來,以卞雲里為首,朝著宇文璟和文穎行禮。
「民女(臣女)參見太子、郡主。」
說實話,這個場面有點尷尬。
尷尬的不是宇文璟和文穎,而是卞雲里身後帶著的一群貴女,她們各個都紅著臉,看著宇文璟的眼神含羞帶怯,前兩年太子還小,但是如今太子已然成熟,若是不出意外,太子成年必會選妃,就算文安王後有意把郡主嫁給太子那又如何?太子乃是未來的一國之君,又怎會只有一個妻子?
「宮外,微服,不必如此多禮。」宇文璟點頭。
「能再遇見郡主,當真是緣分,上一次在茶樓偶遇,本想邀請郡主一同去談論詩文,只是郡主與那位公子有約不方便,今日正好再見郡主,不知雲里可否有這份薄面邀請郡主改日與雲里一同談詩論文。」卞雲里極為有禮的發出了這份邀請,一邊姿態十分謙卑,臉上仰著笑意,看起來當真是富有誠意了。
宇文璟抿緊了唇,面上雖然沒有不滿,但是眼底已然多了一抹深色。
卞雲里搭著眸子不敢抬頭,可也知道太子正看著自己,有些緊張,卻也強壓著摁下了,極力表現的鎮定自若。
她進入臨淄閨女圈的時間不多,加上文穎本就極少外出,所以哪怕是臨淄的貴女也對其知道甚少,近年來文穎雖有改變,但是根據曾經的印象,臨淄的閨女圈中的文穎還停留在那個怯弱膽小不通詩文,只有一手綉活讓人驚訝的印象。
但是綉活好又如何?哪個貴人是會整天為別人繡花的?
現下卞雲里說的這番話無疑是挑釁。
只是卞雲里並非臨淄貴女,因為這幾個月來多了一個女解元的頭銜而投機取巧進入了這個圈子,她若是提出這番話,可以假裝是不知者無罪,加上自己表現的誠懇,卞雲里深覺得不會有人察出自己的那點小心思來。
文穎感覺到了一些不舒服,但是眼下也容不得她細細來思量這番話到底是哪裡不舒服,蹙眉看著卞雲里狐疑道,「本宮不是已經拒絕你一次了?」
小臉上倒是認真的好奇,沒有打臉的意思,只是上次金珠已經很委婉的拒絕過了,怎麼同樣的話又拿出來說了?
她雖然不聰明,但是也明白這種委婉的拒絕那便是不喜,卞雲里考了個解元還不知道?
卞雲里本以為她當著這般多的人面如此誠懇的詢問,身為郡主就算不願意,也會委婉兩分,但是沒想到郡主竟然會如此直白的挑明,一時間僵在那裡,有些尷尬。她不是沒有遇見過身份高的,在家鄉的時候,哥哥也算是有名的學子,她在書社也是才女,那個高門貴女不是顧忌著自己的顏面?
周遭的貴女都皺了皺眉頭,不著痕迹的退了一步。
誰都知道,溫雅郡主雖然沒什麼能耐,但是文安王府絕對護短,所以將溫雅郡主保護的好好的,可是當著太子的面,哪怕對方是太子和皇上點名關注的女解元,也得忌憚兩分。
卞雲里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
但是眼下也容不得她退縮了,尷尬而又不失優雅的微笑道,「上一次郡主與那位公子有要事相商,雲里以為是郡主無瑕分身,既然郡主不喜,那隻當雲里不曾說過此話。」
卞雲里再一次提起「那位公子」文穎總算感覺到不對勁在哪兒了。
為什麼卞雲里非得一直提起「那位公子」?
眉頭擰了起來,有些明白了。
抬頭看著卞雲里想不給面子的還嘴,但是想到了什麼卻又有些猶豫。
猶豫的空擋手已經被人拽住了。
宇文璟冰冷的看著卞雲里,「說完了?」
剎那間卞雲里渾身僵硬,指甲掐進了手心佯裝不解的望著宇文璟。
「太子與郡主既有要事,臣女們便不打擾太子和郡主了?」旁邊一名女子到底是看不下去了,迎上前主動道,「臣女們這就告退。」
卞雲里也只能僵著身子,行禮告退。
轉過身的時候,不由得多看了宇文璟一眼,卻發現宇文璟目光依舊冷然,心下開始發慌。
卞雲里敢這般說話自然是有恃無恐,那就是她知道太子欲推行女官制,而她如今是唯一的女解元,所以她身上也肩負著太子所推行政官的希望,是女官的先例,責任重大,所以太子看重她,不惜屈尊降貴與她親談。
被人推攘著走的時候,卞雲里心底卻下意識的發著虛。
耳旁傳來女子嘲諷之意,「卞解元當真是好大的膽子,來臨淄不久就敢當著太子的面暗諷郡主?」
這也是臨淄的貴女文人圈長安和文穎都不願意進入的原因,那就是她們對你好也是有利可圖,對你不好卻是理所當然,貴女們都有自己的傲氣,若非是懷揣目的,何必要與你相互吹捧,若是有朝一日你犯了錯,那便是牆倒眾人推。
從前溫雅郡主的事情便是一個例子,因為那一次事情溫雅郡主不喜參加這等互交的圈子,文安王與文安王后表面上雖然沒有責怪之意,但這些年來已經表明了一切。對方的父親在朝為官多年,雖然沒有什麼大功勞,但是資歷已經到了,本來按照慣例晉陞兩次了,但是臨近時刻卻總是出些錯漏,導致前幾年才晉陞。
雖然看起來似乎是因為對方自己在職不當的原因導致,但是細細想下來,問題很簡單,文安王府就是文安王府,別說是郡主了,那就是個下人也不是普通臣子家屬可以輕易奚落的,更何況是欺郡主年幼,在郡主面前嚼舌根。
而且前段時日卞雲里朝著她們打聽了不少關於溫雅郡主和長安公主的消息,包括喜好什麼的,她們知道的不多所以說了也無妨,但是今日卞雲里這一說,大家都不是什麼單純的人誰還聽不出來呢?
今日太子的不滿已經表露無疑,沒有了太子的提攜,這位女解元只怕……要完!
卞雲里看著身旁圍繞著的人一鬨而散,僵住了。
明明上一刻她們都還在高興的與她交談,下一刻卻對她避之不及,就是因為那人的一個態度。
一旁的少女倒是有些心軟了,輕聲道,「卞姑娘不過是平民,縱使是生出了些許心思也該藏著些,太子和郡主身份尊貴又是一同長大,不管怎麼樣都不容卞姑娘出言挑撥離間。」
人家一起長大的,郡主是什麼樣兒太子會不知道?還用你來說三道四?
這群貴女中,哪個對太子不是抱有別的心思的?
今日只是想借著卞雲里的頭銜想與宇文璟刷個臉,誰知道卞雲里一出口就暗戳戳的給溫雅郡主扎針兒,她們也害怕郡主記恨上自己呢,但願今日妝濃,太子和郡主都沒有記住她們甲乙丙丁。
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