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來賭一把
宇文昊頓了一頓,骨節分明的五指終究是放下了,「不是,汾陽王世子先我一步找到你。我到的時候,汾陽王世子已經重傷,至今昏迷生死未卜,太醫仍在救治。」
年韻眨巴著眼睛,淚珠子就跟著滾了下來,「為什麼?」
為什麼先來救她的不是他,而是宇文志。
為什麼還偏偏讓她看見了,宇文志為她拼了命的模樣,現在還告訴她,宇文志身受重傷。
驀的,宇文昊只覺得一股怒意由心頭滋生,他也想知道為什麼宇文志會比他先一步找到她。
他更知道如果年韻知道宇文志為了救她而身受重傷,性命垂危,必會心軟。
原本就在心頭特別過的人,哪怕他那麼努力的去覆蓋,可是一個痕迹還是可以輕而易舉讓她回想起曾經有過的漣漪。
心底蘊藏的怒意像是即將爆發的火山。
可是看著年韻落淚,心頭又軟了一軟,薄唇緊崩成了一條直線。
他也想知道為什麼宇文志會比他先一步找到年韻。
明明他在聽到通鳴鈴響的時候就知道出了事情,得知年時雨進宮求見后就立刻派人去查,從早上到傍晚,五個時辰,他縱使心中焦急也沒有半點線索,一直到有人來告訴他,汾陽王府有所動作……
思緒一滯。
連帶著呼吸都跟著停下。
年韻問完就等著宇文昊解釋,但見宇文昊凝目,突然反應過來白了臉。
她說錯話了。
一時之間,年韻大氣也不敢喘。
她僭越了。
宇文昊當今太子,是她即將要嫁的人,她怎麼能公然在他面前責怪他,還表露出對另一個男人的愧欠與惦記。
「年韻。」低低的聲音,壓抑著一股莫名的情緒,深邃的眉眼定定的看著年韻,就讓年韻心頭髮了怵,「我很生氣。」
年韻咬緊了唇瓣,他果然生氣了。
「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的為別人,在益郡的時候你也是如此。」
不想,宇文昊開口,反而另說他事。
年韻來不及反應只覺驚詫。
「在益郡的時候,你未曾想過,你若是受了那狗一咬,真的出了什麼事,扈清羽會自責,自知無顏再嫁入南陽王府。今日在臨淄也是這般,你為了換你娘,要犧牲自己打這個賭,可是即便你賭贏了又如何?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娘回來了你卻因她出了事,她會難過會自責會傷心,甚至可能一振不起跟你一起去……」
「我……」年韻想解釋。
剛張口,一隻大掌撫上她的臉,手指細細的摩挲她的唇瓣,墨色的瞳孔染著一層鶩,「這是你當初吸引我的地方,可也是現在最讓我生氣的地方。」
「我……」年韻咬了咬牙,「我就是想賭一賭。」
她沒錯。
「拿命賭?」宇文昊微微用力,迫使年韻抬頭,「是我高看了你的命,還是你太輕賤,無數次拿自己的命去賭……年韻,你有幾條命……」能讓你這麼去賭。
年韻,你有幾條命。
這一瞬間,年韻只覺得脊背發涼,宇文昊的目光不可怕。
可是他目光里意味深長的洞悉讓她覺得而可怕。
年韻抿緊了唇瓣不敢說話。
「你問我為什麼,我也想知道為什麼……為何汾陽王世子得到的消息如此之快?為何汾陽王世子要拼了命殺掉那些人不留一個活口?或者……為何他始終對你念念不忘……」宇文昊鬆了手,整個人卻是往前傾,附在年韻耳邊,「你那麼喜歡賭,我們不如來賭一賭,這些都是為什麼?」
宇文昊其實不想這麼跟年韻說話。
可是年韻看他的目光已經不一樣了。
宇文志一個苦肉計就輕而易舉的讓她內疚,讓她動搖,是他做的不夠,還是他做了她卻麻木的感覺不到。
他是真的很生氣,氣年韻的同時又氣自己。
可是,說完之後,宇文昊垂著眸子,二人的距離近的幾乎可以看見年韻臉上的細絨。
就是那幾個淺紅色的疤有些難看,像是在上好的宣紙上染上了墨點子。
下一刻,宇文昊便側過頭,在那難看的墨點子上親啄了一下。
年韻僵住。
「婚禮如期舉行,不需要你走,你只需要在南陽王府等著。不管你是殘了,廢了,斷了手還是斷了腳,都是註定要嫁給我。」宇文昊說的很自然。
又將年韻的手放進了被子里,「我去和你爹商量事情,你好好休息。」
「嗯……」年韻下意識的應下。
在宇文昊走後,年韻的徹底的鬆了口氣。
回想方才宇文昊的話,心頭又忍不住抬了杠,什麼叫做殘了、廢了、斷手短腳?就不能盼著她好點兒嗎?
不過……
很快,年韻掩下了神色。
宇文昊是真的生氣了,但是卻沒有對她發出來,他只是提醒她。
她只看見宇文志為了她拚命,卻沒有注意到這背後的目的。
可饒是如此,年韻還是抱著希望,那個滿心滿意送她彌生花的少年,曾經對她有過一番赤誠的感情,那也不枉她那一簇被掐死在了襁褓中的心動。
欺雪端了葯過來,服侍年韻喝下。
年韻喝了葯,欺雪收拾了東西后,便一直守在旁邊,「郡主,緋玉她是不是……」說著欺雪就哽咽了起來。
「若是緋玉不在了,又找不到屍身,奴婢想給她立個衣冠冢……」
「沒事!」年韻驟然想起來,「緋玉還好好的活著!對了,你幫我把爹娘叫來……」
年韻一隻手脫臼,已經被擰好了,外面的擦傷也都上了葯,而一隻腿雖然沒有斷掉,但是也有骨裂的跡象,所以夾幾天板子看看。至於其他的內傷,要喝葯調理。
「真的……」欺雪只聽緋玉還活著,霎時斂了淚痕,面露喜色,「奴婢這就去。」
年韻記得,那人叫白玉生,當是江湖中人。
可若是爹爹問起來,她只當不知道,畢竟緋玉在對方的手上。
年時雨與年四重和章佳氏一起趕過來。
「方才小妹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是何意思?」年時雨想起了方才年韻未說完的話。
年韻這才看著年四重凝重道,「爹,這也是女兒要和您說的。拐了娘親的那一波人,和對女兒下手的人並非是同一批人。那一群江湖中人以為咱們是城北顧家的人,所以才劫了娘的馬車,鄒惜然騙女兒過去換娘親,他們並不知情。」
章佳氏蹙眉,沒能理解這其中的意思。
但是年四重和年時雨聽了之後卻是明白了,年四重怒道,「如此縝密的計謀,看來是早有準備,必是針對我南陽王府。但即便如此,它國公府也脫離不了干係!」
年韻也沒否認。
年時雨道,「可是太子說,一群江湖惡漢,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為銀錢使然,只是已經死無對證。既是兩批人,咱們也只能找劫走娘的那一批。」
「別。」年韻連忙道,「哥,緋玉自願跟著他們走,做了人質,若是咱們讓官府去追他們,緋玉性命不保,所以爹爹,我想請您不要去找那第一批人,女兒感覺得到他們並非有意,而是被人無意間設計利用,否則也不會放女兒和娘走了。」
思來想去,若是宇文志沒有趕過來,而是讓那群人成功了,罪名豈不是就栽到了他們頭上?畢竟白玉生他們作案是有跡可循的,而後來的那群人若是逃走了,那就真的是半點信息都沒有。
可是,這又很奇怪?
緋玉在章佳氏身邊跟了許久,也算是半個女兒了。
聽到這個消息,章佳氏也十分難受,原本,她還想著等韻兒出嫁了,就給緋玉指個好人家,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娘就派人拿了緋玉的賣身契去官府銷了奴籍。」
不管怎麼樣,沒了奴籍是個清白人家,只希望她在外頭能平安無恙,找個好歸宿。
年四重見此,便打消了追查第一批人的下落的打算。
年四重見章佳氏還難受,便扶著章佳氏去休息,留下年時雨陪著年韻。
「三哥聽爹說,今日早朝言官呈詞,說你被劫匪劫走,消失數個時辰,只怕身子早已不潔,不配為未來的太子妃,言之鑿鑿,意要太子取消婚禮。」當日他火急火燎的進宮面聖,那群言官自然知道,現下又被人退出來以此為借口。
「然後呢?」年韻眨著大眼睛,下意識的問道。
「然後啊……」年時雨笑了笑,「太子當即向皇上請旨。不僅沒有取消,還說只娶一妃,不納側妃與妾侍,把那群言官的臉都氣白了。」
年時雨這麼說,年韻沒有高興,反而是心頭越發內疚了。
宇文昊對她的好,她是感覺得到,看得到的,自己竟然為了一點小小的感觸,就動搖了,真特么是個白眼狼。
抿緊了唇,年韻內心又浮動在了愧疚和矛盾的邊緣。
年時雨見自己所說的並沒有讓年韻開心,便止了話題。
晚上,年韻早早的就歇息了,夢裡面她總覺得有人在看她,就坐在她的床邊,還摸摸她的頭摸摸她的臉。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外頭傳來竊竊私語,聽不清楚,就是很吵。
欺雪怒道,「說什麼呢!外頭亂嚼的舌根,你們也敢到王府里來瞎編排,當心王爺王妃絞了你們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