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死人之福
北院廂房內，宇文昊一踏進門就看到庭溪在規規矩矩的等著她。
目光微動，但是也很自然的抬手，讓庭溪伺候他寬衣解帶。
當年因為年韻的禮物，母後派了侍寢宮女去伺候他，他沒能接受那個侍寢宮女而選擇庭溪，也是有原因的。所以這些年來，他待庭溪和別人也不一樣，也許是因為那一抹愧疚。
庭溪一邊解著宇文昊的盤扣，一邊道，「皇後娘娘讓庭溪來伺候太子，也是為了讓郡主明白為太子妃的責任。」
宇文昊垂眸。
今日年韻的表現他看在眼裡，說實話母后的決定讓他不太舒服。
年韻是不懂深宮的規矩，但是赤子之心難得可貴。可惜，作為一個未來的太子妃，有這樣的赤子之心並非好事。
半晌后，見庭溪端起了洗漱的盆子，忍不住開口，「今日你可是又想起她了？」
庭溪笑了笑，點點頭眼中泛著淚光，「嗯。小郡主很單純，讓奴婢想起了如意，如意也是這樣的一個人，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天不怕地不怕，讓誰都想去保護她。」宮裡的宮女都嫉妒她命好，得太子青睞，不甘心她走的越來越高。
可是誰也不知道，這樣的青睞是她託了一個死人之福。
而這個人，是她最好的朋友、親人。
宇文昊一頓，微微闔眼，「十三年了……」
當年他人小，因為受了父皇的責罵而在御花園胡亂闖蕩，無意間撞見了珍美人和那侍衛偷情，那侍衛動了殺心，六歲他的只能逃，卻不小心撞倒了一個小宮女，他只記得她有一雙很乾凈的眼睛。
可是後來，那侍衛把那宮女當做了偷窺的他，並將她拖走。他想沖回去，被庭溪給攔住了，緊接著他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小宮女被擰了脖子垂下了頭，那是他第一次看見一個人因為他而死去。
「小太子，如意救了您，您不能讓她白白犧牲，今日之事，您只當做沒有看見過，忘了今日的事情。等有朝一日，您長大了能為如意報仇而不傷害自身的時候，再為如意報仇。」那時候庭溪顫抖著說，但是他的臉上，卻打下了庭溪的眼淚，自己也忍不住跟著一起哭了。
一個宮女因為他而無辜喪命，但那是父皇的後宮，他不能插手，所以至今也沒能找到那個小宮女的屍身，他只知道她叫如意，她很單純眸子很乾凈，是御膳房裡愛偷吃的小宮女。
「太子今晚可需要庭溪伺候？」伺候宇文昊洗漱完，庭溪照例問道，想了想加了一句，「若是太子不願意，庭溪可以在隔間，皇後娘娘那裡庭溪會替太子瞞著。」
庭溪來，自然也是有任務的。
宇文昊頓了一頓，「算了，你留下吧。」畢竟筠見也在。
「是。」庭溪點頭。
第二日庭溪是要去教導年韻，所以起的很早，回到自己房裡，看到桌上的點心，一怔。
筠見笑了笑，「是昨晚小郡主親自送來的，我已經告訴小郡主你去太子房裡伺候太子侍寢了。」
庭溪一聽頓時怒道，「你怎麼可以……」忍不住抬手向筠見揮了過去，卻被筠見抓住手腕。
筠見冷笑，「怎麼？忘了皇後娘娘的吩咐？你害怕小郡主知道之後對你不滿？庭溪，雖然你的受皇后看重，但你並非不可替代的，我聽的可是皇後娘娘的命令。」
庭溪這才冷靜下來。
隨即換了一隻手啪的打在筠見臉上。
「你想取代我的位置，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但是現在你只是一個二等宮女。皇後娘娘的吩咐，我自有安排，即使是皇後娘娘的命令，那也是由我來告訴小郡主，之後教導小郡主的事情，你不準插手，你想爬到我頭上，那就等你爬到的那一天再說！」
換了衣服，庭溪便直接離開。
筠見捂著臉，眼中滿是惡毒之色，這一天不用等太久，很快她就可以了。
庭溪換了衣衫去見年韻，不知為何心頭有些忐忑，特別是在看見年韻獃獃的看著她，與昨日的笑顏所不同的時候，心頭微涼。
打直了脊背，沉聲道，「小郡主，今日庭溪首先要給小郡主念的是宮規。」
年韻眨巴著眼，獃獃的看著庭溪，乖巧道，「姑姑請念。」
但是腦子裡卻是糊了一片，庭溪竟然是伺候宇文昊，擦！那庭溪怎麼還是個宮女？宇文昊那貨這麼不負責任嗎？在心裡已經默默的給宇文昊打了個標籤，睡了自己好朋友還不負責任的渣男！
「……小郡主可是聽清楚了？」庭溪見年韻發著呆，一副雖然睜大了眸子但是明顯心不在焉的樣子，皺了皺眉頭。
「啊！我聽清楚了！」年韻啪啪鼓起了掌來，咧嘴笑道，「姑姑真厲害，不看書都能將宮規倒背如流。」
庭溪僵住，小時候她和如意一起背宮規，她背的很快，背完如意就會啪啪的鼓掌，輪到自己的時候，卻是結結巴巴，老是被姑姑打手板心。
嘆了一口氣，無奈道，「小郡主既然聽了，那小郡主說說自己都聽到了什麼？」
年韻一懵，剛才庭溪講的是啥來著？
小臉上頓時露出一副努力回想的神色，第一世姑姑同時教導她們的宮規，她能想起來的能想起來的！畢竟打了那麼多次手板心呢，連忙道，「姑姑我記得！姑姑說在宮中見到貴人都要行禮下跪，按照宮中等階來分，先向高位者行禮……」
年韻背的可歡了。
但是庭溪卻是眉頭緊皺，「小郡主在哪裡看的？」
年韻一僵，啊咧，庭溪講的不是這一章嗎？可是不都是從基礎開始學的嗎？
看到庭溪的目光，心頭緊張，「我……我……我看的，在姑姑來之前我就提前讓人去買了宮規冊子，提前看了看，想在姑姑面前好生表現一番。」
庭溪有些頭疼，看來小郡主明顯沒有聽到她方才的話。
宮規冊子，老宮女放出宮后確實有以此記冊的，在民間，大戶人家多以此規矩教導府中丫鬟，因為只是宮中教導奴才的冊子，準確來說並不屬於嬪妃之禮，所以皇后是以教導未來太子妃的規矩親自撰寫的新的讓她背了來教小郡主，又怎會有書冊流出。
「小郡主，那是奴才的規矩，小郡主以後是太子妃，等太子登基就是國母，怎可將自己與奴才相提並論！手伸出來！」從袖口中拿出戒尺，嚴厲的看著年韻。
年韻一看到戒尺，眼底下意識的閃過一絲懼意。
第一世她可是被姑姑打怕了，這戒尺別看小小的，但是打起來半分不輕。
「姑姑，我錯了，可否勞姑姑再教一次。」韻兒眼巴巴的哀求。
「不行。」庭溪板著臉，「在宮中不是所有事都能再來一次的，哪怕再給機會，那也是罰了再給，小郡主必須得知道。」
沒等戒尺打下來，年韻就先紅了眼眶，淚珠子先滾出來。
在王府，只要她這樣，爹娘就捨不得罰她了！
果然，戒尺落了手心，並不痛。年韻咧咧嘴，庭溪果然不捨得打她！搓了搓手心，朝著庭溪笑嘻嘻的開口，「姑姑，韻兒想問姑姑一個問題。」
庭溪心裡咯噔一下，沉了沉心神，「郡主請問。」
年韻眨巴著大眼睛，「筠見說姑姑是伺候太子的，既然伺候過太子，那姑姑為什麼還是姑姑啊。」
庭溪頓時被扼住了聲音。
看著年韻沒有半點責怪她的眼神，心底有些慶幸，但是又有些擔心，小心翼翼道，「郡主可知道侍寢是什麼意思？」
年韻努努嘴，「當然知道，女人伺候男人還能怎麼回事兒。我娘不伺候我爹，怎麼會有我和我三個哥哥呢？」
庭溪臉一紅。
若是宮內的宮女在此，就會發現一想不苟言笑的庭溪姑姑，竟然露出和小宮女一般的神色。
庭溪心頭有些無奈，「庭溪是奴婢，奴婢伺候主子已經是福分，更不能妄想名分。何況小郡主還小，也未正式入主東宮後院，無論是誰也不能越小郡主之前先入主東宮，所以小郡主要記得自己是東宮中最高貴的女眷，東宮後院也並非是誰想進就能進的，即使是以後太子想，小郡主以後也要嚴格把關。」
年韻眉頭一皺，感情宇文昊不給庭溪名分還是因為她的關係。
年韻連忙點頭一臉認真，「知道了姑姑，姑姑繼續。」
但是庭溪哪裡還繼續的下去，發現年韻並非如她所想，這教導的方式自然也要緩一緩，也許小郡主是不喜歡她口念，所以想了想，「今日先到此，明日庭溪再來，小郡主可以先行休息。」
這折騰了一上午口都幹了，她一臉茫然之色指不定轉頭就忘了，所以庭溪想了想還是決定準手寫一份皇后的規矩讓小郡主先背下來，至於其中意思，日後慢慢解說。
年韻可還想找庭溪聊聊呢，但是庭溪恪守尊卑之分，不肯多留，執意離開只能作罷，然後鬱郁不振的坐在院子里認真思考，小夥伴不認識現在的她了，她應該怎麼跟她再交摯友關係？
筠見過來，只看見年韻臉色有些不好。
冷冷的笑了笑，然後端正了神色，上前規矩行禮，輕聲道，「小郡主不高興？可是被姑姑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