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四散（一）
沉寂了數年的九霄劍宗，如今變得熱鬧非凡。
這座自古以來便是中原劍道之首的宗門，如今有了不少劍道高手，自然也就頗有幾分宗門的意味了。
褚天罡一行在內的數十名劍宗外門長老，於煥成一行數十名江湖劍修，加上肖寧月為首的觀天宗弟子，讓這座九霄山，多了不少人氣。
氣氛融洽。
眾人聚集，各自言談。
位於九霄神殿的後方，一座新建不久的小院之中，那位自從見到了劍道高手到來之後便不曾露面的山魅小人龍少，此刻便蹲坐在院落之中唉聲嘆氣，悶悶不樂。
身邊，坐著那位一直陪著他南下的女子，韓笑。
只不過，韓笑依舊是那一副淡然的神情，似乎自從上了這座九霄山之後，這名經歷過不少苦難的女子，便多了一些從容，臉上也時常掛著笑容。
蘇春生和那位來自於劍山的劍仙已然去而復返，出現在了九霄山上，而與此同時，蘇春生也躍入到了那絕世罕見的地仙境修為。韓笑將這些消息如數轉達之後，龍少便更加心驚膽戰了。
院落寂靜，山魅龍少不說話，那女子韓笑也就不做聲。
大抵是覺得太過壓抑了，那山魅龍少終究還是按耐不住性子，起身在院落之中晃蕩了一番之後，似乎想要出門溜達，可最後還是忍住了，便再度嘆息一聲，蹲在了一側的石階之上，轉頭看向了那神態淡然的女子韓笑，呲牙咧嘴道：「你說，咱們是不是不該來這座山上？」
這名自始至終都跟著山魅龍少行走江湖的女子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好奇道：「為什麼這麼說？」
顯然，在韓笑看來，登上這座山，遠比先前混跡江湖好得太多了。
龍少嘆息一聲，乾脆的躺在了石階之上，道：「我一個山魅，沒啥大的本事，早些年混跡江湖，還能靠著點本事遊刃有餘。可是到了這座山頭之上，特娘的隨手拎出來一個，都是響噹噹的大宗師，還特娘的出了個地仙境的劍仙。若是誰一個不順眼，都能隨隨便便一巴掌打死我，這日子，實在沒法熬了。」
韓笑搖了搖頭，道：「不會的。」
龍少皺眉道：「你怎麼知道不會？那些人可都是不出世的高手啊，你也不悄悄那些練劍的，修為氣機根本就不是咱們能抗衡的。」
韓笑破天荒的反駁道「可是他們都不是壞人啊。」
山魅龍少愣了一下，剛想說話，便猛然皺了皺眉頭。
「怕了？」
耳邊，傳來一個略小戲謔的笑聲。
山魅龍少猛然一驚，蹭的一下跳了起來，轉頭看向了宅院的門口。
宅院本就不大，九霄劍宗在覆滅之後便一直荒廢著，後來是褚天罡率先上山，帶著原本屬於九霄劍宗的外門長老們登上了這裡后，才翻修過，所以多少顯得有些老舊。
而此刻，這件略顯老舊的宅院門口，卻站著一個讓山魅小人發自肺腑震驚的人物，就連那女子韓笑，也是臉色一變，急忙起身。
卻見來人，正是那龍少口中來自於劍山之上的大劍仙，蕭天賜。
卻見蕭天賜弔兒郎當的拎著一柄長劍，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宅邸之後，便大大咧咧的走到了院落居中的一張躺椅之上，笑眯眯的打量著那神色瞬間緊繃的山魅龍少。
蕭天賜是什麼人，龍少自然是有所耳聞，而不久前，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傢伙才到過一次九霄山，直接一巴掌將那肩負儒道氣運的徐匡打飛了出去。山魅小人不清楚蕭天賜這位劍仙的底蘊，可是很清楚徐匡的修為，那老書生看起來很好說話，可是那儒道的浩然正氣，卻絲毫不弱於一名天象境的劍修！饒是如此，仍舊是被眼前的劍修一巴掌打飛了出去，這種修為，誰能不怕？
戰戰兢兢的龍少，在略微停頓片刻之後，才急忙擠出一個苦澀的笑臉，向前走出幾步，卻不靠近那蕭天賜，而是站在一丈開外，躬身道：「劍仙大人前來，有失遠迎，還望劍仙大人能夠海涵，大人不計小人過。」
見此模樣，那蕭天賜也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轉頭看了一眼那同樣有些拘謹的女子韓笑，猶豫了一下，這才緩緩道：「你們接下來什麼打算？南下去南海，還是北上？」
聽聞此話，那山魅龍少以為這位劍仙要下逐客令了，急忙道：「劍仙大人，我們今兒就離開，按照春生少爺的安排，我們會南下，去南海之上。」
卻見蕭天賜搖了搖頭，轉頭直視著那神色緊繃的山魅龍少。
見此一幕，山魅龍少有些慌了，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急忙道：「不對不對，劍仙大人想讓小的去哪裡，小的就去哪裡！小的絕對不礙眼！」
說話之間，山魅龍少已經是滿頭大汗了，顯然是很害怕這個響噹噹的劍仙一劍刺死自己。
蕭天賜依舊搖頭，只是笑眯眯道：「有沒有興趣去劍山？」
本就害怕的山魅龍少以為自己聽錯了，頓時瞪大眼睛，震驚道：「啥？劍山？」
就連一側的女子韓笑，都是有些震驚，不可思議的看著蕭天賜。
蕭天賜卻只是靠在椅子上，笑眯眯道：「當然，我也不強求。只是劍山之上，如今缺個靈氣極盛的鎮山山魅，原本是想著讓那鍾靈去，可是那鍾靈似乎就打算紮根在這裡了，所以我來問問你。」
「當然了，去往劍山，自然是用以鎮守劍山靈氣不外泄。像你這種山魅通靈之物，應該很有一手。只不過這也不算什麼好差事，畢竟接下來你可能面對的便是來自於鬼蜮的鬼族！」
山魅龍少頓時瞪大眼睛，皺起眉頭來思量起來。
鎮守一山靈氣，對於山魅而言，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或許這位山魅，同樣可以登山那座傳說之中的天門，成就仙人之姿。至於這種事情本就是可遇不可求，尤其是那種靈氣極盛之地，多半都會有高手坐鎮，刻意打壓驅逐山魅，以提升那些武道之人的修為。這也就是為何山魅不在山上，而在遊歷江湖的緣故。
「劍仙大人，有生命危險沒？」山魅龍少瞪大眼睛，思量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問道。
卻見那蕭天賜笑眯眯道：「我在山上，就沒人能傷得了你。」
此話一出，山魅龍少頓時咧嘴一笑，先前的緊張神色竟然都一掃而空，便笑著點頭道：「去！怎麼不去！傳聞劍山有萬劍藏山，是天底下靈氣最為昌盛之地了！二百五才不去呢！」
蕭天賜笑眯眯的點頭，起身道：「那就說好了啊！收拾收拾就可以去了，劍山之上自然會有人接待你。」
山魅龍少看著那蕭天賜賤兮兮的笑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急忙點頭。
蕭天賜這才緩緩起身，走出了小院，只不過走到了小院門口的時候，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道：「你剛剛說，二百五才不去？」
山魅龍少頓時頭皮發麻。急忙否認道：「沒有！」
只不過，為時已晚。
卻見那山魅鍾靈，不知何時站在院落門口，殺機騰騰。
山魅龍少大叫一聲，急忙狂奔向了房間之中，竟是不敢出門了。院落之中，那女子韓笑，則是笑了笑，大抵是覺得一物降一物，很是開心。
走出這間不起眼的院落之後，蕭天賜和那女子鍾靈，緩步而行。
不同於那山魅龍少，同樣是山魅的鐘靈，則是顯得淡然了很多，並未有刻意的拘謹和不安。
兩人並肩而行，那蕭天賜忍不住轉頭道：「真的不考慮一下？劍山那裡可是世間少有的靈氣極盛之地，單單是那些古劍殘存的氣息，就足以讓你躋身於上九境了。」
鍾靈依舊神色淡然，搖頭道：「不去了，就在這裡讀書挺好的。」
見此一幕，蕭天賜頗為無奈，隨即想起了什麼一般，笑眯眯道：「不出意外，春生這一次北上之後，便會直接南下前往劍山之上。」
此話一出，那已然上高了不少的鐘靈才愣了一下，原本堅定的神色之中出現了一抹猶豫，可是在片刻的失神之後，仍舊是堅定的搖了搖頭，道：「讀書就好了。」
蕭天賜一陣無奈，隨即釋然一笑，道：「也好，女孩子家家的，打打殺殺的多不好。」
聽聞此話，鍾靈只是翻了個白眼，隨即猶豫了一下，便輕聲問道：「接下來的劍山，會有大戰？」
蕭天賜破天荒的收斂了玩世不恭的神色，轉而變得凝重，點頭道：「百年一遇。」
「鬼蜮這些年壯大了不少，早已經虎視眈眈了。而近些年來，中原的大朔王朝為了綿延國祚，禍害了不少江湖之人，所以如今的劍修已經是青黃不接了。自然也就給鬼族可乘之機了。所以這一場大戰，恐怕比起以往，都要艱難一些。」
鍾靈卻沉默了下來，緩緩停下腳步，抬頭看向了那座高聳的樓閣。
蕭天賜自然猜得出眼前的女子山魅在想什麼，卻也不打擾，只是輕輕一笑，便率先離開。
——
高聳入雲的九霄神殿頂端，那座空空蕩蕩的大殿上，蘇春生靠在頂端的欄杆邊緣，抬頭北望，神色淡然。
山風習習，吹拂的大殿四周的風鈴叮叮咚咚作響。
蘇春生便安靜的站在高樓之上，沉默許久。而蘇春生的身邊，此刻卻站著一名白衣女子，赤腳而立。
兩人沉默許久，蘇春生不說話，那女子卻有些忍不住了，皺了皺眉頭，沉聲道：「蘇公子，你還打算沉默多久？」
蘇春生這才回過神來，轉頭歉意一笑，道：「對不住，走神了。」
站在一個身材高大的白衣女子卻只是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悅，卻也並未指責，只是緩緩走到了蘇春生的一側，抬頭北望，平靜道：「接下來便是北上？」
蘇春生點了點頭，轉過頭，緩緩道：「對於先前鳳南郡的事情，我很抱歉。」
白衣女子卻是愣了一下，輕輕搖頭。
這名白衣女子，便是來自於南海觀天宗的宗主肖寧月。而蘇春生口中所說的抱歉，則是指代先前在并州鳳南郡和曹家的那一戰。
那一戰之中，曾經作為三大黃金家族的曹家，灰飛煙滅。可是無論是九霄劍宗的劍修，還是那些江湖劍修，大都受損不重，唯獨觀天宗的弟子，死傷過半，就連肖寧月本身也遭受重創。顯然，蘇春生也是因此而道歉。
卻見肖寧月平靜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接下來若是北上，觀天宗不會再出手了。」
蘇春生點點頭，道：「這是自然，接下來想必那大朔也多半會鬆手了，肖宗主不必擔心。」
肖寧月這才點頭道：「那就好，希望你不要違背了你當初的承諾。」
蘇春生咧嘴一笑，不可置否。
眼看如此，肖寧月便也不再多說，便轉身離開了這座高聳的樓台。
等到肖寧月離開之後，那柄跨在了蘇春生腰間的赤霄劍猛然一動，一陣白色的光芒一閃而過，緊接著女子劍靈便走出了赤霄劍。
眼看著女子劍靈出現，蘇春生愣了一下，卻也並未覺得奇怪。
修為入地仙，這柄已經認主的長劍，自然也會受益。就像早些時候蕭天賜所說的一般，赤霄劍只有在蘇春生真正躍入到了地仙境之後，才能真正發揮其原本的強大。而現在，女子劍靈已然可以隨意走出長劍，再也不需要藉助一方額外的小天地籠罩了。
「大朔皇族，多半還是不願意鬆手，畢竟欽天閣關乎國祚。所以，你還是打算一個人北上？」
女子劍靈走出赤霄劍之後，便輕輕的走到了高閣的邊緣，抬頭看著那遠處的風景，喃喃問道。
蘇春生卻是咧嘴一笑，走到了劍靈身邊，神色炙熱道：「一個人就夠了。」
女子劍靈卻搖了搖頭，緩緩道：「還有我啊。」
蘇春生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豪邁萬丈。
——
北方，那座欽天閣中，有人悄然喪命！
作者桃小毛說：大章，抱歉今天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