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生路
驛道向北，有一座酒肆。
酒肆佔地不大，除了一間老舊的房屋之外，連一堵像樣的圍牆都沒有。
來往行人本就不少，這間酒肆自然也是人滿為患。
好在天氣漸暖，近幾日都是日頭高照，所以酒肆便搬了很多桌椅在平整的路邊，以供來往的行人落腳。
饒是如此，落腳的客人依舊無處落腳，很多囊中羞澀的江湖遊俠，也就乾脆趁勢點了些簡單的吃食，借口無處落腳，便蹲在酒肆四周，以遮掩自己的窘態。
蘇春生來的不算晚，仍舊是等了片刻，才被酒肆的一個不大的孩童帶到了門外的一張油膩桌子前落座。
桌子前，還坐著一對夫婦，點了些簡單的飯菜，細嚼慢咽。看到這個有人拼桌，也不覺得尷尬，只是抬頭一笑，算得上是打了個招呼。
蘇春生笑著回應，落座之後便點了一些簡單的酒菜，安靜的等候。
大抵是因為覺得無聊，對面的那對夫婦抬頭相視一笑后，那位身材粗鄙的壯漢，憨笑著看著了一眼蘇春生，隨手遞給了蘇春生一雙筷子，輕聲笑道：「這位小兄弟，若是不嫌棄，可以一起吃點。這會店家正是忙的時候，估計等小兄弟的酒菜上來還要一會，先墊墊胃。」
蘇春生本想拒絕，可是看著這對神態和善的夫婦，猶豫了一下，便接過了筷子，笑道：「謝過這位大哥了。」
那漢子爽朗一笑，示意無妨。身邊的那位相貌同樣不算出眾的婦人更是輕輕將桌子上的菜碟往前推了推，然後溫和一笑。
蘇春生倒也沒有真的不客氣，只是象徵性的簡單吃了一些。
約莫著是覺得放開了性子，那壯漢便笑著搭話問道：「這位小兄弟是要北上？」
蘇春生點了點頭。
那漢子點了點頭，輕聲道：「北邊近些日子不算安穩，尤其是那青州境內，聽說山匪鬧得很厲害，小兄弟要多長個心眼啊。」
蘇春生愣了一下，有些疑惑，道：「青州境內？」
「是啊，尤其是年關過後，青州境內出了不少亂子，據說是魔宗中人在作祟，也有人說是土匪。可是朝廷一直都沒啥動靜，不少人都遭了災，輕一點的也就撇下點銀子，嚴重一點的，將性命都丟了。」漢子臉色有些陰鬱，沉聲道：「就連官道上都不安穩，也不知道官府是幹什麼吃的。所以啊，小兄弟一定要多個心眼，遇事也莫要逞強，畢竟保命才是頭等大事。」
青州境內，蘇春生自然不算陌生，尤其是張胖子，更是被自己視為是好兄弟。只不過，聽聞這種事情，蘇春生雖然覺得詫異，卻也不知曉其中緣由。
聽聞這位壯漢的話語，蘇春生便笑著道謝道：「記下了，多謝大哥的指點。」
那壯漢擺擺手，笑道：「出門在外，多個心眼總歸沒壞事嘛。」
吃了差不多，那壯漢便和身邊的婦人結過賬，起身告辭。
蘇春生也笑著抱拳相送，然後繼續坐下，等待著自己的酒菜上桌。
那一對中年夫婦，離開酒肆之後，便緩步向南而行。
前行了片刻，那壯漢才轉頭咧嘴一笑，看著身邊的婦人，緩緩道：「覺得怎麼樣？這蘇家的小子不賴吧？」
那起先一直都沉默微笑的婦人點了點頭，卻輕輕嘆息一聲，道：「懂得知進退，沒有拒絕你遞出去的筷子，卻也識大體，不會反客為主。見微知著，人品估計差不到哪裡去。只不過，可惜了，本該是有望成為劍仙的人物，就這麼丟了修為。」
壯漢聽聞此話，也是皺眉嘆息了一聲，喃喃道：「確實是可惜了啊。」
顯然，這兩人早就知曉蘇春生的身份，而這一場看似平淡的相逢，也似乎是早有預謀。
只不過，蘇春生自始至終都未能察覺。
就在此時，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回望那間不遠處的酒肆，面面相覷起來。
「是那一位？」婦人皺了皺眉頭，臉色有些陰沉。
這位壯漢點了點頭，神色瞬間陰沉了下來，沒好氣道：「這老傢伙，還真想趕盡殺絕啊。老子倒要看看，這老傢伙有幾分本事！」
說罷，壯漢大步而行，直奔酒肆的方向而去。
那婦人微微停頓了一下，卻也沒有留在原地，緊隨其後。
酒肆之中，蘇春生等了許久，才等來了自己的酒菜。
只不過，還不等下筷子，那位酒肆之中的小二，便又帶了一人前來拼桌。
來人是個年紀不小的老人，身穿一襲青衫，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儒生。
青衫老人在小二的指引下，順勢坐在了蘇春生的對面，抬頭看著那臉色錯愕的蘇春生，輕輕一笑，道：「又見面了。」
蘇春生臉色一變，瞬間陰沉下來，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扯了扯嘴角，道：「來的真是時候啊。」
顯然，蘇春生很不待見眼前這人。
只不過，這位老人卻並未因此而覺得惱怒生氣，只是依舊嘴角掛著笑容，輕聲道：「其實這一局棋，輸的不單單是你，還有我。」
「說起來，我們都一樣的被那位趙先生，當做了棋子，只要無關乎輸贏，都可丟棄。」
蘇春生搖頭道：「不一樣的。」
青衫老人頓了一下，隨即笑道：「我知道了，初衷不同。」
蘇春生依舊搖頭，平靜道：「是結果不一樣，因為你還沒死。」
老人愣了一下，聽聞蘇春生的話語，先是皺了皺眉頭，隨即釋然，聳聳肩膀道：「你也沒有死，所以，還是一樣的。」
蘇春生眯起眼睛來，神色之中充滿了怨恨和殺機。
只可惜，沒了修為傍身的蘇春生，卻無能為力，甚至連出手的想法都不曾有。
因為，對面的老人，赫然是那欽天閣的掌權人，孫祿山！
「放心，我不是來殺你的，而是給你一條生路的。」這位能夠攪動中原的老人，只是隨手拿起了筷子，從蘇春生面前的碟子里，夾了一筷子菜，送進嘴中，一邊咀嚼，一邊含糊道：「代價就是這一頓飯。」
蘇春生臉色一變，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