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世道不古
（大章）
天色大亮，日頭升起之後帶來了些許暖意。
驛道之上漸漸多了些許行人，來來往往前行，各自忙碌起來。
一年之計在於春，新春過後無論是商賈也好，還是尋常百姓，都開始忙碌起來，所以原本冷清的崇囡驛道也有了不少人影，匆匆前行。
立於驛道一側的老舊驛房頂，冒出了裊裊炊煙，陣陣清淡的想起傳遍了這個不大的驛站之中。
那昨晚被萬蜜林一伙人迷暈了過去的守護驛站的老人，已經早早起身開始張羅飯菜。老人年紀不算小了，可是身子骨還算硬朗，總是一副滿臉笑容，待人接物也都是滴水不漏。當然，對於昨晚自己喝醉的事情，老人也頗覺得難為情，生怕這些客人責怪。只不過老人卻不知道，這些人是將他迷暈了。而心地善良的老人，對於這些客人趁著自己昏睡過去之後擅自殺了自家的家禽，倒也沒有太多的介意。
一樓門口，萬蜜林一伙人一夜未眠，都坐在了門口的桌子前，神色各異。
那位大名鼎鼎的蘇家劍仙在昨晚一戰之後，便一直在房間里並未露面，萬蜜林等人自然也不敢擅自去打擾，只是希冀著那宋青能夠早點回來，也好讓他們早點離開。
畢竟蘇春生也好，還是那位女子劍修也罷，都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萬一一個不小心，被人家給出手宰了，都沒地說理去。
萬蜜林倒也還好，畢竟和蘇春生有過一段短暫的言談交流，也知道蘇春生這位出自於九霄劍宗的嫡長子對於魔宗並無太多的惡感，尤其是知道了那謝應靈的身份背景之後，更是對蘇春生刮目相看。
比起萬蜜林的淡定沉穩，趙老二和那孫大娘就顯得更加不安了，見識了兩人的手段，也聽到了昨晚的襲殺，如今只想早點遠離這個比魔頭更可怕的傢伙。
后廚叮叮咚咚的聲響不斷傳出，很快那滿臉笑意的驛站老人便笑呵呵的走出了后廚，身上還纏著一塊略顯油膩的圍裙，搓著雙手，湊到了萬蜜林三人的身邊，笑呵呵道：「三位客官，飯菜已經做好了，什麼時候用餐啊？對了，昨晚不是總共有五位客官嗎，其餘兩位呢？是不是還未起床？」
趙老二此刻哪裡有心思理會這些事情，只是擺了擺手懶得說話。那身材肥碩的孫大娘也是一臉漠然的看著門口，眼巴巴的看著大門外，希冀著宋青能夠快點出現。
萬蜜林則是微微一笑，起身道：「老人家，我們的兩位朋友已經出去了，有些事情要辦，很快就會回來了。」
說到這裡，萬蜜林略微猶豫了一下，指了指樓上的方向，笑道：「對了，昨晚來了一對客人，住在了樓上，老人家可以去問問他們要不要用餐。」
老人愣了一下，有些錯愕，顯然沒想到在自己睡著的時候竟然又來了客人。只不過既然來了，就是生意，老人立刻眉開眼笑，道：「如此說來，還是真的要謝過幾位客官了。」
萬蜜林微微搖頭一笑。
老人卻並未急著離去，而是笑呵呵的站在一側，呼出一口氣，看著大門口的方向，道：「幾位客官應該是江湖中的高手吧？老頭子我雖然年紀大了，可是看人還是看的準的。既然幾位客官如此好心，老頭子我也有幾句掏心窩子的話說。」
萬蜜林愣了一下，轉頭饒有意味的看著這位面容滄桑的老人，一側的趙老二則是皺了皺沒有，略顯煩躁，而孫大娘則是根本就懶得理會。
老人也不介意，只是笑呵呵道：「如今的江湖啊，比不得早些年的江湖了。早些年，江湖之中有三大書院，七大武學聖地，還有各種正道江湖宗門，那叫一個熱鬧。對了，中原還有一個九霄劍宗，更是讓整個中原腹地都要豎起大拇指的。」
「可如今的世道，卻大不如前了啊。那些個江湖高手，大部分都不見了蹤跡，就連那九霄劍宗說沒了就沒了，這裡頭啊，貓膩多著呢。今年的北邊，更是不太安穩，前些日子有不少的江湖高手都南下了，說北邊要亂，幾位客官看樣子也是從北邊來了，接下來還是早點南下的好。」
老人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原本都以為老人見識短淺的三人都驀然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
「嘿，老頭子我也一把年紀了，沒經歷過啥大世面，卻也見過不少大人物。當初老頭子我的這間驛站里，可是接待過九霄劍宗的幾位大人物的。那些人，當真是無愧於中原劍道啊，說起話來，老頭子我都佩服的緊！」
老人似乎陷入到了無限的沉思之中，眯起眼睛，喃喃道：「只可惜，如今的江湖早就沒了江湖樣了，嘿，世道不古啊。」
就在此時，萬蜜林三人都是一驚，一轉頭卻看到蘇春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樓梯口，笑眯眯的走來。
老人見到這個年輕人，先是一愣，隨即急忙轉身道：「客官，不好意思啊，昨兒個老頭子我睡著了，沒能招待客官，還望客官多多擔待啊。」
悄然下樓的蘇春生擺了擺手示意無妨，笑道：「沒事的，老人家，有吃的沒，餓了。」
老人急忙點頭笑道：「有的有的，這就給客官去端。」
說罷，老人便急忙去了后廚。
萬蜜林三人急忙起身，立於一側，
蘇春生也不客氣，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椅子上，道：「吃過飯後，你們就可以南下了，宋青會在嘉龍江畔等你們。」
此話一出，萬蜜林三人都瞪大眼睛，一臉掩飾不住的不可思議。幾人這才反應過來，那先前一直寸步不離的黑衣女子不見了蹤跡，多半是已經離開了。
一念至此，萬蜜林也就不再客氣，沖著兩人使了個眼色，便各自坐在一側，沉聲道：「謝過蘇公子。」
蘇春生擺擺手，沒有說話。
老人很快便端來了飯菜，只不過看到這個後來的年輕人和這三人坐在一起之後，愣了一下，卻也不曾多想。
萬蜜林三人吃過飯菜之後，便起身告辭，臨走前還給老人多結了一部分銀子，讓老人很是開心。
蘇春生則是吃過早飯之後，便蹲坐在門口的椅子前，看著門外驛道之上來來回回的行人，怔怔失神。
老人在忙活完了之後，略微猶豫了一下，走到了門口的方向，笑呵呵道：「公子，可要喝一些茶水？」
蘇春生回過頭，笑道：「茶就不要了，來點酒吧？」
老人也不覺得奇怪，只是哈哈一笑，便急忙去端了些酒水來，遞給了蘇春生。
蘇春生坐在門口，一邊喝酒，一邊抬頭看著老人道：「老人家，你先前說，曾經見過九霄劍宗的人？」
老人愣了一下，隨即笑著點頭道：「的確是見過一次，只不過那些蘇家劍仙未曾就留，只是吃過了一頓便飯便離開了。」
聽聞此話，蘇春生也不再多問，只是一邊喝酒，一邊看著北邊。
老人並未離去，只是猶豫了一下，道：「公子，有句話不值當講不當講。」
蘇春生轉頭笑道：「老人家但說無妨。」
「不知是不是我老眼昏花了，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公子一樣。」老人訕訕一笑，略微難為情，道：「不知公子以往可曾住過此處？」
蘇春生笑著搖頭。
老人哈哈一笑，也不見怪，只是寒暄了幾句，便轉身去忙活了。
等到老人忙活完了之後，走到門口，卻發現那位年輕的公子哥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跡。
老人略顯奇怪，走到了門口，卻發現酒壺已經沒酒水了，空蕩蕩的放在門口，而人早已經不知所蹤。
見此一幕，老人無奈一笑，大抵是自己太過胡言亂語了，驚擾了那位公子？
隨即，老人便起身撿起了那空蕩蕩的酒壺，卻意外地發現，酒壺之下，壓著一枚碎銀子。
這一瞬間，老人突然怔在原地，盯著那枚碎銀子許久，才駭然抬頭道：「我想起來了，這位公子的眼睛，和當初那九霄劍宗的高手很像，簡直是一模一樣！」
四下寂靜，老人抬頭看向遠處，喃喃道：「難道真的是蘇家後人？」
只可惜，無人應答。
停足了許久，老人才嘆息一聲，撿起了碎銀子，揣在懷中，一邊想著驛站之內走去，一邊喃喃道：「可惜了九霄劍宗啊，這世道，真是大不如前了啊。」
——
離開了驛站之後，萬蜜林三人顧不得身份暴露，直接沿著驛道南下，一直走出了數十里，才在路邊的見到了等待許久的宋青。
看到宋青滿臉憨笑，並無任何受傷的痕迹之後，那一直都顯得極為淡然的萬蜜林突然紅了眼睛，顧不得身邊幾人古怪的視線，衝上前去，一把便抱住了這個粗狂的漢子。
見此一幕的趙老二頓時翻了個白眼，卻沒有上前打擾。
孫大娘則是抿嘴一笑，嘀咕道：「總算是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這幾年來，看的老娘都彆扭的要死了。」
被一把抱住的宋青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不過很快便咧嘴憨厚一笑，抱著懷中那柔軟玲瓏的身軀，喃喃道：「沒事了沒事了。」
萬蜜林紅著眼睛，緊緊的抱著這個魁梧的身軀，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流。
在魔宗這麼多年，大家早都瞧出來萬蜜林這位小魔頭和宋青的貓膩了，只不過這倆人愣是憋著誰都不願意先開口，一憋就是好多年，如今就連魔宗也都如同一盤散沙，各自離散了，這倆人卻依舊沒有一點要捅破窗戶紙的跡象。
誰能想到，如今竟然在這種機緣巧合之下，讓兩人打開了心結。
「你去哪裡了？我都快擔心死了。」
萬蜜林死死抱著宋青，絲毫不願鬆手，一邊埋怨道。
宋青一邊拍了拍萬蜜林纖細的後背，一邊笑道：「蘇公子讓我去打聽了一些關於江北郡的事情，為了掩人耳目，不被那些諜子察覺，所以出此下策，讓你擔心了。」
「以後去哪裡都要和我說！」
萬蜜林抬起頭來，看著宋青，幽怨道。
宋青哈哈一笑，重重點頭。
「老大，要是想膩歪了，晚上找個地方使勁膩歪，咱們在這驛道上不太好吧？」
一側，趙老二終於忍不住了，叫喚起來。
孫大娘跟著應和道：「對啊，到時候想咋膩歪就咋膩歪，我保證不偷聽。」
萬蜜林騰的一下紅了臉頰，急忙鬆開了宋青，轉頭就走。
宋青哈哈大笑，看向了兩人。兩人不約而同的伸出了大拇指，沒有怨恨，只有慢慢的欣喜。
一行四人，繼續南下。
走在前面的萬蜜林，沒由來的想到了之前蘇春生曾說過的一句話：魔宗中人，終究是人。也有喜怒哀樂，也知人情冷暖。大抵如此。
——
崇囡驛道向北直通江北郡，驛道之上行人越發多了起來。
身穿黑衣的持劍女子楚幼微，緩步走在這條寬闊的驛道之上，獨自向北而行。
臨近江北郡。
驛道之上出現了一名相貌俊逸身材修長的年輕人，駕馬立於驛道一側，安靜的看著南方。
路過的行人不算少，很多人都會不自覺的被這位俊逸的公子哥所吸引，更有一些在江北郡知根知底的商賈，在見到了這位年輕的公子哥之後，不由自主的有些錯愕。
行人之所以錯愕震驚，是因為這個停留在此處的年輕人不但相貌俊逸，更是在江北郡名頭極盛。
唐藝瓷！江北郡唐家最為耀眼的年輕弟子！
誰能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安靜的駕馬立在一側，似乎是在等什麼客人一般。
不遠處，一襲黑衣的楚幼微緩步而來。
那一直都立於驛道一側的唐藝瓷終於皺了皺眉頭，駕馬上前，橫在了驛道之上，恰巧攔住了那黑衣女子的面前。
「蘇家小子就派了個娘們來？」
不等那楚幼微說話，唐藝瓷便已經略顯不屑的冷笑一聲，眯起了眼睛。
楚幼微抬頭看著這個相貌俊逸的年輕人，扯了扯嘴角，毫不客氣的回敬道：「江北郡就派了你這麼個娘炮小白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