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老人和鐵匠
夜色深沉。
高松濤去而復返，懷中還抱著一柄長劍，緩步沿著小鎮的道路前行。
不遠處，一個魁梧的身影蹲在路邊，神色憂鬱低沉。
見到高松濤去而復返，那身材魁梧的王盟急忙起身，走到了高松濤身邊，欲言又止。
高松濤擺擺手，平靜道：「知道你想說什麼。只不過，佛門有言，世間之事皆有因果，這大概就是我的惡果吧。」
王盟搖頭，道：「不怪公子你的，那件事情本就是有人刻意為之，當時公子你也是不知其中緣由，才會被人算計的。」
「可是做了便是做了，我高松濤自認為坦然，這件事情我又不可推卸的責任。那曹曦說得對，那一場浩劫之中，有我一份。」
高松濤緩緩前行，王盟跟在一側。
「這份因果，本就該有我來承受。只是我實在無顏面對他了啊。」
嘆息聲中，滿是無奈。
王盟陰沉著臉色，道：「大不了殺了那曹曦，一了百了！」
「殺了他？」高松濤苦笑一聲，道：「若不是有後手，那曹曦怎麼敢到這裡？不出意外，若是曹曦葬身此地，這座劍池，用不了多久也會毀於一旦。那些人，手段陰得很啊。」
王盟臉色難看，只是嘆息一聲，道：「那蘇公子那邊？」
「遲早要知道的，能拖一天是一天吧。也好讓他積攢一些修為，天象境不穩，終究難以北上啊。」高松濤抬頭願望，說不出的悵然。
王盟點點頭，眼神之中殺機更濃。
一夜無話。
天色才剛剛亮起，蘇春生走出鐵匠鋪，直奔城門而去。
辛紫則是留在了鐵匠鋪之中，幫忙照看那依舊未曾清醒過來的楚幼微。
不知為何，那楚幼微在昏厥過去之後，氣息平穩修為漸漸增長，卻一直都未曾醒過。而那高松濤也是閉口不談，只是忙活著做早飯，張羅著打鐵之類的，隨後中午時分便走出小鎮，不知去往何處。
日頭漸漸升起。
城門口，那守門的老人走出城樓，伸了個懶腰，便拖著那把破舊的躺椅，向著城外走去。
蘇春生快步而來，笑眯眯的幫著老人抬起躺椅，道：「老人家，我就在城門口蹲著，不收費吧？」
老人愣了一下，隨即哈哈一笑，道：「並未遠離，所以不算錢的。」
蘇春生笑著點頭，陪著老人走出城門。
老人則是躺在了那躺椅之上，蘇春生蹲在一側，兩人一邊曬著太陽，一邊閑聊，大抵都是一些家長里短的事情，一聊便是整整一個上午。
臨近中午，蘇春生又起身，去小鎮之中買了熱包子，還捎了一壺酒，帶到了城門口，遞給老人。
老人也不客氣，吃過包子，一邊喝著酒水，笑眯眯道：「年齡大了，總是喜歡貪杯，喝酒沒個譜，時不時就喝大了。前些年因為喝酒出過一次岔子，險些將小鎮葬送了，這些年著實不敢喝了。」
蘇春生笑著搖頭道：「無妨，這些酒也就解個饞，不耽誤正事的。」
老人點點頭，一邊喝著酒水，一邊搖頭晃腦了片刻，隨即轉頭神秘兮兮道：「蘇家小子，你可知老頭子我是誰？」
蘇春生愣了一下，搖頭不解。
那老人笑眯眯的指了指蘇春生，道：「算起來，咱倆也曾見過兩次。」
蘇春生一臉震驚。
見過？在哪裡？蘇春生腦海之中使勁回顧，卻也想不起來任何蛛絲馬跡。
卻見那老人搖搖頭，笑道：「只不過如今老頭子我啊，年齡大了，容貌改變了不少，你小子認不出來也是正常。」
「只不過啊，老頭子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認出來啦。嘿，這就是那些禿驢們老說的緣分吧？只可惜，老頭子我如今年齡大了，也沒啥心思了，只想安穩的守著這裡就好了。」
老人哈哈一笑，繼續喝酒，道：「你也不用猜我是誰了，猜不到的。」
蘇春生呼出一口氣，重重點頭。
那老人緩慢喝酒，一邊哼著一首小曲，優哉游哉。
蘇春生就這麼坐在一側的地上，曬著太陽，和老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起來。
時光一晃，一下午便這麼安然度過。
蘇春生又去小鎮之中買了些酒肉，遞給老人之後，才告別老人，緩緩離開。
臨走時，那老人叫住了蘇春生，笑道：「你小子是不是還有想說的話沒說？」
蘇春生咧嘴一笑，搖了搖頭。
老人擺擺手，道：「行了，去吧。念在你陪我一整日的份上，你想做的哪件事情，老頭子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插手。只不過，切記不要動靜太大了，不能壞了小鎮的規矩和根本。」
蘇春生不由得一喜，重重點頭，深深作揖后，大步離開。
夕陽西斜，老人佝僂著身體，站在城門口，看著那漸漸遠去的背影。
等到蘇春生的背影徹底消失，那原本佝僂著身軀的老人，緩緩挺直了身軀，嘴角揚起一個溫和的笑意，喃喃道：「小子，不入儒道入劍道，當真沒錯啊。」
「徐匡，你也算是收了個好徒弟啊。」
喃喃之後，老人緩緩轉身，走到城頭之上，駐足南望。
那裡，曾經有個書生，一步入天象！
——
夜色漸近。
位於小鎮後方的鐵匠鋪之中，打鐵整整打了一天的鐵匠王盟隨手丟下手中已經成型的劍胚，坐在火爐一側怔怔失神。
沉默許久過後，王盟便呼出一口氣，緩緩起身進屋。
片刻之後，原本不怎麼注重形象的王盟便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衣衫，本來黢黑的臉龐也清洗得十分乾淨。
王盟步入院中，緩緩低頭看了一眼老繭橫生的雙手，咧了咧嘴角。
練拳一生，總該有點用途才好。
停頓片刻之後，王盟轉過身來，雙手抱拳，對著身後那間原本屬於高松濤的房間深深作揖，而後便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出院子，氣勢暴漲而起。
小鎮之中，傳來一陣顫動。
街頭之上的行人，紛紛一愣，急忙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不敢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