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眉開眼笑
大殿寂靜無聲。
周圍的火光絲毫不減，映照得大殿通亮無比，暖意漸濃。
蘇春生和張胖子兩人靠在大殿的角落上，調整氣機流轉，一邊療傷。女子程荷則是坐在胖子身邊，一雙眸子之中滿是擔憂。
至於那自稱為孫逸仙的傢伙，則是蹲坐在大殿中央的青石大坪之上，眼神飄忽，轉頭時不時的看向程荷，神情落寞。
先前的爭鬥之中，胖子張開翼和蘇春生兩人受傷都不輕，氣機被那孫逸仙擊潰的七七八八，甚至傷及經脈，短時間註定無法恢復巔峰，若是那孫逸仙再失心瘋的動手，估計兩人只有等死了。
好在那叫做孫逸仙的傢伙在發了一陣瘋之後，便一直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就連胖子和蘇春生兩人療傷也視而不見。
那被蘇春生救出馬車的女子程荷，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個看起來很強悍的傢伙一直注視著自己，心中難免害怕，可是卻不願自己離開。
一個時辰后。
蘇春生率先睜開眼睛，看了一眼依舊在調理氣機的胖子，隨即轉頭，凝視著那孫逸仙，若有所思。
「蘇家小子，你膽子可真不小啊，爹娘難道沒說過讓你別來這地方嗎？」
那孫逸仙率先開口道，只不過嗓音竟然由之前的尖銳，變得沙啞了不少，宛若一個暮色蒼蒼的老人。
「不是我想來的，只不過被人設計，然後又遇到了那頭傲因凶獸，才誤打誤撞到了這裡。」蘇春生輕聲說道，卻絲毫不敢放鬆警惕，一邊下意識的打量四周，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別找了，這地方就一個出口。」孫逸仙平靜的指了指頭頂。
頂端，便是一個山口，直通外界。
蘇春生不由得一愣，這才想到自己一進來的時候便已經看到了頂端，為何後來就死活沒想到呢？
見此情形，那孫逸仙撲哧冷笑一聲，道：「蘇家勢大，怎會有人算計於你？豈不是自掘墳墓？」
蘇春生笑了笑，沒有說話。
卻見那孫逸仙呼出一口氣，緩緩道：「蘇家劍仙，當真是絕世風流啊。」
「死了。」蘇春生突然道。
「什麼？」孫逸仙愣了一下，一臉不解道。
蘇春生緩緩道：「蘇家，九霄劍宗，兩年前的盛夏，百餘人死絕，就剩我一個了。」
「放屁！九霄劍宗底蘊何等強大，你這小娃娃唬誰呢？那我問問你，是誰能夠輕易扳倒蘇家？」孫逸仙不由得爆了句粗口。
蘇春生一臉苦澀，搖頭道：「不知道。」
這次，孫逸仙徹底愣住了，皺起眉頭許久許久，才嘆息一聲，輕輕搖頭。
「當年若不是蘇家，老夫早已魂飛魄散。雖說封魔之戰蘇家出力最多，可是卻仍舊留有一線，並未趕盡殺絕。」
「如今，偌大的蘇家竟然都覆滅了，整個江湖估摸著也不再是以往的那個江湖了吧？」
孫逸仙喃喃自語了許久，才轉頭看向了一直都顯得極為緊張的程荷，輕聲道：「小姑娘，你叫什麼？」
程荷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往胖子身邊縮了縮。
要知道，程荷可是親眼看到這傢伙出手的，將蘇春生輕而易舉的擊飛出去不說，還險些殺了胖子。
「老王八蛋，你特娘想幹什麼？」
就在這時，一直閉目調息的胖子猛然睜眼，怒道：「敢打這姑娘的主意，胖爺我跟你拚命！」
「小胖子，就憑你？」那孫逸仙冷笑一聲。
胖子頓時語塞，卻仍舊氣勢不弱，一把拉著程荷，氣勢洶洶。
孫逸仙擺手道：「罷了罷了，老夫只是多嘴問一句而已。」
蘇春生一臉疑惑，要知道，剛剛這孫逸仙可是一句話不說就=下死手的主，現在怎麼這麼好說話了？
似乎是看出來了蘇春生的不解，那孫逸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當年也曾有女子，立於老夫身前，哀求那些江湖名門的高手們，讓他們不要殺我。」
「可後來，仍舊是被人一劍穿心而死。」
「若不是蘇家最後手下留情，老夫也當死於當日。」
「早知道，死了就好了……」
「狗屁的江湖名門，狗屎的正道大義，一幫子舉著偽善旗子的屠夫。」
那孫逸仙身形一晃，高高躍起，下一刻便出現在了巨大的青石大殿的頂端，單手一揮，嘩啦啦的聲響傳來。
只見大殿的頂端，懸下一條粗壯無比的鐵索，直接落在地上，連接了地面和那大殿頂端的出口。
「你們暫且休息一下吧，明日再離開。」孫逸仙的聲音漸漸遠去，最終身形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夜色之中，傳來一陣哼唱小曲，哀傷無比。
蘇春生和胖子兩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就這麼完了？
胖子仍舊是有些不放心，急忙道：「趁著這傢伙不在，咱們還是抓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蘇春生搖頭，抬頭看著頂端垂懸而下的粗壯鐵鏈，道：「外頭還有一隻凶獸傲因，咱們現在出去也是送死。」
「那咋辦啊？」胖子有些著急。
蘇春生低聲道：「只能先做休息了，好在那傢伙現在沒了殺機，能調息多少就調息多少。」
胖子無奈嘆息一聲，轉過頭伸出手攥著程荷的手掌，安慰道：「放心，有胖爺在，沒人能傷的了你！」
那一直都處在驚恐之中的女子，突然咧嘴一笑，眼神溫柔。
胖子看的一陣眩暈。
蘇春生則是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大殿頂端，那面色蒼白的孫逸仙，低頭看著那名女子，也跟著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便紅了眼睛。
十年前，那場封魔之戰中。
本該是大家閨秀的年輕的女子擋在自己身前，哀求面前的那些所謂的江湖正道高手，求他們能夠放過身負重傷的自己。
那個時候，那女子說出的話，和今日的情形一模一樣。
只可惜，那名修為奇高，江湖威望極重的大宗師，仍舊是毫不猶豫的一劍刺出。
當那女子倒在自己懷中時，紅著眼睛只是讓自己快逃。
時光一晃，竟是十年。
十年來，江湖興許都已經忘了有個分明不曾傷害一人，一心只想讀書的魔頭。興許早已經忘了那場封魔大戰之中，為求功名，慘死的絕大部分僅僅是無辜的村民百姓。興許早就忘了，曾有女子哀求那些江湖正義之士不要亂殺無辜。
十年後，塵歸塵土歸土。
封魔之戰早已經成為江湖之人為之神往的一戰。
可如今早已經不人不鬼的孫逸仙，卻知道，有些道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有些恩怨，終究要了結。
這一日，端坐於幽冥聖殿頂端的魔頭孫逸仙，悄然躍入第一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