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沒了
御醫深諳深宮保命之道,更是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又補道:「不過好生調養也不是全無可能。」
恭親王聽聞此言,臉上表情凝固了一瞬,復恢復了正常,擺擺手道:「下去吧。」
就在此時,被宣旨太監派來稟報余錦瑟之事的小太監急匆匆來求見了。
只見那太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說話的聲兒也很是不穩,不用問恭親王也曉得自己的謀划怕是成了。
但他還是沉住了氣,只等著那小太監把話說完,好在那小太監也沒費多少時間便將事情交代清楚了,他這才吩咐一旁的太監去將剛走的御醫追回來,而他則坐著步攆往余錦瑟住的宮殿去了。
只見裡面伺候的太監、宮女皆滿面急色,但好歹有條不紊地伺候著,燒熱水的、替余錦瑟擦汗的、端茶遞水的……
而讓恭親王沒想到的是竟在這地兒看到了昱弘和!
他的臉色當下更是冷肅了:「你怎麼在這兒?」
昱弘和倒是不怎麼在乎,先是向他躬身行了一禮才道:「兒子聽四妹妹被罰了很是惶恐,想著她身子骨不好也就急急帶著大夫進宮來了。」
恭親王瞟了一眼那大夫,不是研製出失憶葯的那大夫還能是誰?
「兒子怕四妹妹受了驚嚇萬一想起什麼就思忖著將這大夫給帶進宮了,正巧就趕上了。」
恭親王知道自己這兒子不是個省油的燈,紈絝得很,如今這舉動也不知是為了什麼,可他也知道這大夫是個怪才,想著方才御醫同自己說的話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余錦瑟是女子,男子自是不好進屋的,也就御醫和著那大夫兩個人提著藥箱匆匆進去了。
床簾是放下的,余錦瑟就閉著雙眼靜靜躺在床上支著耳朵細細聽著外面的動靜,她知道昱弘和來了,但她還是不敢懈怠分毫。
她不敢賭,也不信昱弘和。
這時候,屋門被打開了,余錦瑟的睫羽禁不住顫了顫,藏在被中的雙手緊緊握住。
那大夫搶先去為余錦瑟診了脈,這一摸不得了,只見他陡然睜大了雙瞳,就要大叫,卻是被御醫趕來一把捂住了嘴。
御醫低聲道:「你要是叫出來我們都不要活了!」
「那出去請示王爺吧!」大夫看了眼床上的余錦瑟,又低聲道,「沒了,王爺會不會?」
沒了是什麼意思御醫自是曉得的,可他還是得再確認一番才是。
眼見著那御醫就要再上前給余錦瑟把脈,余錦瑟嚇得一激靈,忙將手給伸了回來,屋內氣氛頓時變得分外僵峙。
余錦瑟醒悟過來,知道自己方才過於激動了,立時大叫道:「疼,我肚子好疼啊,御醫,我肚子好疼啊……」
明月看了明玉一眼,立時湊上前去安撫余錦瑟,而那大夫這會子也反應過來了,一把推開御醫上前道:「小姐,沒事的,我這就給你扎一針,有陣痛的作用,待會兒就不痛了。」
說著,他拿出一根銀針,不待御醫反應過來就一把扎在了余錦瑟的右手腕上。
御醫見了,當下蹙眉厲聲道:「你這是做什麼?老朽活了這麼多年還真沒聽說過扎在手腕上止肚子痛的!」
那大夫什麼都不在乎,偏就受不了別人質疑他的醫術,當即拉下臉來:「你自己孤陋寡聞還說我不會醫治,哼!你們這些庸醫,就會守著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一點都不知道精益求精,不想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固步自封!」
他當真是一點情面也沒給那老御醫留了。
老御醫在宮裡多年,還真沒這麼被人指著鼻子罵過,這會子氣得身子直發抖,白毛鬍子也是一顫一顫的。
余錦瑟知道這大夫是昱弘和帶進宮的,估摸著是來幫自己的,她當下便低著聲兒道:「你們別吵了,我聽得難受!」
見兩人都靜下來了,她又恢復了往日溫和的模樣:「也有勞御醫了,我肚子已經不怎麼痛了。只是……我下面怎麼……」
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她頓了許久才又出聲道:「要說是月事,我上月沒來,這個月……就算來了也不該來這麼多吧……」
御醫沒管那大夫,白了他一眼便搶先回道:「回小姐,你的身子似有些隱疾,還需得好生調養著才是。這日來如此多,該是受刑的緣故。」
余錦瑟小聲應了一句,才道:「那以後的調養還得靠兩位大夫了。」
御醫有些遲疑,顯是還沒忘記要給余錦瑟把脈的事兒,為難道:「小姐,如今你身子的狀況老臣還不甚清楚,老臣想再為你把把脈。」
余錦瑟知道這是恭親王同御醫吩咐過了,她堪堪放下的心又給提了起來,雙手悄然握緊,扎著針的那隻手直接紅了一大片。
幸而那大夫眼尖,瞟了余錦瑟的手一眼,才開口道:「那御醫快快把脈,把完脈也好出去交差,免得讓王爺久等了。」
余錦瑟聽到這話,終於回過神來,握緊的手又悄悄鬆開了。
御醫上前替余錦瑟把著脈,禁不住『咦』了一聲,心道怪哉,怎麼就把不出喜脈來了?甚而連滑胎之徵兆都摸不到了。
余錦瑟心下不安,試探著問道:「御醫,是不是我身子不好了?那你說說該怎麼辦啊?」
御醫忙起身勸慰:「小姐放心,不是什麼大毛病,好好調養著便是。」
那大夫在一旁瞧見這一幕,心道,真是磨嘰,面上也滿是不耐。
御醫瞧見了他這副模樣就很是生氣,狠瞪了那大夫一眼就率先出門了。
待兩人皆出門后余錦瑟禁不住鬆了口氣,給明玉和明月使了個眼色,那兩姐妹當即側身靠在門邊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御醫出了門后,礙於昱弘和在場他先是胡謅了一番余錦瑟的病情,不過都是撿比較中和的話來說,說來說去都圓得過來的,后又若有所意地同恭親王點了點頭示意事情辦成才作罷。
恭親王讓御醫下去開藥方子,而那大夫卻是被他留了下來,自是好一番問。
既然御醫已經這麼說了,他自然是不會自找麻煩的,順著他的話又說了一遍。
恭親王讓點點頭,沉吟半晌,才道:「念雪的葯也該停了,不喝該沒什麼影響吧?」
那大夫下意識看了昱弘和一眼,見他隱晦地點了點頭他才回道:「回王爺,可以停了,小姐如今這樣,還是不要再喝這葯的好,只怕會和現今要開的葯相衝,而且小姐這段日子也一直沒想起什麼,再喝葯也沒用,反害身子。」
恭親王瞟了那大夫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昱弘和,道:「那就停了吧。你先退下,就留在宮中,小姐身子不好,有時候還需要你想法子調養調養。」
那老大夫本就因著騙了恭親王很是惶恐,聽到要留在皇宮,更是害怕了,不過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還在這裡做什麼?」恭親王見昱弘和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面色更是不好,冷冷問道。
昱弘和似是不會看眼色般,兀自笑道:「這不還沒看見四妹妹嘛,兒子實在不放心。」
「你又不是大夫,你看了她難不成她就能好了?」
恭親王這話是一點面子也沒給昱弘和留,好在昱弘和也不在意,還是端著一副恭敬模樣。
外面說話的聲音不算小,余錦瑟自是聽清楚了他們的對話,轉念一想,又著實不放心,當下也耐不住了,忙吩咐明玉去請兩位進來。
恭親王向來不會拂余錦瑟的意,也沒再說昱弘和什麼,徑自進了屋。
隔著床簾,恭親王看不清余錦瑟的聲音,但聽她說話懨懨的,心下著實不忍,禁不住訴說了一番自己的難處。
余錦瑟如今恨恭親王恨得牙痒痒,但現今皇宮中還得他做主,也只能咽下這口氣了,低低地說了幾句體貼話語。
恭親王這會子也順著她的話來,讓她歇息幾日再做龍袍,還剩的二十四板子也算了。
余錦瑟當然又是好一番千恩萬謝,只是話頭到了這兒卻是戛然而止了,屋內霎時安靜下來,倒顯得很是尷尬。
恭親王知道余錦瑟還在生自己氣呢,他近兩日來也為此事頗為煩心,沒心思再哄她,直接就說要走了。
昱弘和趁勢留了下來,說是要跟余錦瑟再說幾句兄妹間的體己話。
恭親王有些不快,可想著以前在恭親王府時昱弘和就常同念雪一起玩耍,到底是沒多說什麼。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昱弘和冷笑不止:「他這輩子大抵就在你們母子面前如此吃癟過吧!」
余錦瑟沒空理他這話,慌不迭掀開床簾問道:「我肚裡的孩子可還安好?」
昱弘和瞧見余錦瑟如此珍視自己孩子的模樣就很是不爽,特特想起這孩子的生父是誰時他更是不爽利,心頭惡趣味起。
「沒了。」
「什麼?」余錦瑟只覺天塌地陷,捂住自己小腹的手又收緊了幾分,淚珠子就這樣冷不丁地掉了下來,嘴裡喃喃道,「不,那是豬血啊,我沒流血,我沒有上回那種感覺啊?怎麼會?」
「不可能!」她抬頭狠瞪著昱弘和道。
昱弘和以為自己看見余錦瑟傷心難過會覺著快意,卻不料心下堵得愈發難受,最後只覺甚為無趣。
「既是知道不可能還哭做什麼?」
「你!」余錦瑟一把提起一旁的枕頭就往昱弘和身上丟去,昱弘和接住,也沒還給余錦瑟,徑自說起了正事,「這個給你。」
只見昱弘和拿出了一把刀,那把刀很是普通,在街上隨意都能買一籮筐,且這把刀刀身上還生滿了銹。
余錦瑟不解:「做什麼?」
「殺了妄圖傷害你和你孩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