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將計就計
余錦瑟問出這話后,屋裡氣氛一時有些僵硬,但她向來不是個能擺譜的主兒,又是對著香兒,更是不會發多大的火了,只是這回她卻是沒有退讓的意思。
見香兒久久不言,她又淡淡地補了句:「你照實了說便是。」
香兒略略福身,道:「回小姐的話,是奴婢瞧著你同世子爺關係似乎不錯,世子爺又說不用通報了,奴婢這廂才沒有通稟的。」
余錦瑟看著桌案上漸次乾涸的墨痕,點點頭道:「我曉得了,但以後不許了。我是女子,大哥就算身為我的兄長也是多有不便。香兒,你最是懂得分寸,我想你該懂我的意思吧?」
香兒善於揣摩主子的心思,余錦瑟這般說,她心頭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當即認錯道:「是奴婢的不是,奴婢曉得了,也會敲打一番下面的人的。」
余錦瑟見香兒出去了,便起身走到了窗前。
旁人只以為她練字練累了,實則她是在觀察四周可還有什麼人接近她住的屋子,見下人們都各自做著手頭的事兒她才漫不經心地將窗戶給合上了。
她急急走到了桌案前,然後從一旁拿出了一張白紙,提筆便寫了起來。她寫得很是快,一雙秀眉也不自覺地緊緊蹙起,不時還會瞟向緊閉的房門,似乎生怕有人會來。
細細一瞧,這上面寫的竟都是些名字,且都是些朝中重臣的名諱。
沒錯,這是余錦瑟在恭親王書房中的那本賬冊上瞧見的!
她只粗略地翻看了一下,那上面的銀錢大得駭人!她不能將賬冊帶走,就只能記記上面的人名了,不過也只記了個大概,有些記不全的她乾脆就寫了記得的字兒上去。
她只希望這個東西能幫到渡遠了。
突的,外面傳來了一陣敲門聲,余錦瑟嚇得手一顫,立時將毛筆放下,然後抽過一邊兒練好的字放在上面,這才定了定心神,出聲問道:「怎麼了?」
香兒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小姐,該用藥了。」
余錦瑟看了眼自己桌案上的東西,道:「端下去吧,待會兒我再用。」
待外面沒有聲響傳來余錦瑟才將壓在底下的那張紙給拿了出來,未乾的墨痕惹得紙張到處都是,好在還能看,她也沒打算重寫。
又吹了吹,晾了半晌,她才將這張紙給折好,又從一旁拿了個信封來裝好,還有些不放心,又用紅印給封好。
想了想,到底還是將這東西給帶在身上了。
等做完這一切,她才打開房門出去了。
是夜,有人敲響了她的窗戶,她立時下床將今兒寫好的東西給了那黑衣人,小聲叮囑道:「絕不能經手他人,等渡遠回來了親自交予他。」
那黑衣人沒吱聲,只抱拳行了個禮便走了。
余錦瑟將東西交給那黑衣人後才算是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下來,感覺全身都沒了勁兒,一上床便睡著了。
只是這晚上註定有許多人睡不著覺。
翌日,正是五日一次的大朝會,朝中大臣個個都早早來大殿中候著了。
諸位大臣將最近的事情都拿來說了說,不過舉國上下現今也算是風調雨順,除了匈奴帶了兩萬人馬騷擾邊境外倒無甚大事,所以他們說來說去也說不出什麼名堂。
皇上身子本就不大好,見諸位大臣也沒說出個什麼大事來,便擺擺手示意一旁的總管太監退朝。
那總管太監雖是一直垂著頭的,但雙眼卻是一錯不錯地向著皇上那邊兒的,見狀,立時直起腰拖長了音大聲喊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一般總管太監說完這話是不會有哪位王公大臣不識趣地接著奏稟的。
所以,當太子出列說有稟啟奏時,本已準備著行禮恭送皇上離開的官員們心中俱是一凜,頓時清醒萬分。
太子不是個沒分寸的,能在這時候說事兒那定然是個大事,說不得就會危及他們的利益。思及此,個個都愈發恭敬地垂首站著,但耳朵卻都恨不得伸到太子那邊去了。
太子可不管那些個人,不疾不徐道:「回稟父皇,兒臣近日從京畿官李大人處得了消息,說是他覺著糧草有些問題。他去城門口送人的時候恰好瞧見車上的一個袋子破了,他出言提醒了一下,隨行的士兵顯得很是緊張,立時就將那袋子給拴好了。」
「他回去后卻是越想越不對勁兒,那東西瞧著不像是糧草,所以思來想去還是特特同兒臣去了封信來。兒臣因知道邊境之事怠慢不得,便去查探了一番。」
皇上眉目一凜,冷然道:「可有什麼結果了?」
「兒臣派人快馬加鞭追上了押運糧草的一行士兵,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免得誤會一場徒增不快,更怕耽誤了他們的行程,邊境的將士們食不果腹,所以讓他們暗中查探。」
太子總是笑意溫和的臉上盛滿了凝重,似乎還帶著絲憤慨和沉痛。
「果不其然,他們押送的根本就不是糧草,大多都是些糟糠,只有面上放著的幾袋子是糧食。要是他們並不知情也就罷了,顯然那押運官是曉得的,他們還將糧草督運給綁了!」
諸位大臣聽了太子這番話只覺他是別有深意!據他們所知,那押運官可曾在恭親王麾下辦事,太子這番話說出口不定是針對著誰呢。
站在太子那邊的人盡皆是看好戲的模樣,站在恭親王那邊的人自然個個都是繃緊了神經,就怕恭親王出事了牽累到他們。
哪邊都沒有站的人呢,就看著朝中的風向,再適時地出來說些合適宜的話就好了,畢竟飛來橫禍這種事兒不是時時都有的。
只見,皇上『蹭』地一下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勃然大怒道:「無法無天!竟然敢動送去邊境的糧食,他們難道不知道邊境現下還在打仗嗎?這是想通敵叛國嗎?」
皇上這話一下子將此事給說得更為嚴重了,一般的貪墨和通敵叛國之罪可是比不了的。這下子朝中大臣個個都噤如寒蟬,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引火燒身。
站在上位的皇上深吸了口氣,稍稍了平復下自己的怒氣,這才厲聲道:「查!」
只一個字便表明了皇上現下是有多憤怒,到時候被查出來的人的下場又會有多凄慘,只怕是永無翻身之地。
衛磐這會子站了出來:「陛下,臣以為現下最為重要的是要將糧草送到邊境去,兵不可一日無糧,只怕匈奴到時候得了消息會趁機圍而攻之。」
皇上點了點頭:「愛卿說得頗為在理。吳愛卿,此事就交由你辦吧!偷換糧草之事也耽擱不得,太子,就交由你來查吧!」
吳大人上前行了一禮,落落大方道:「微臣遵旨。」
而太子在此時卻顯得有些吞吐:「父皇,兒臣……」
「吞吞吐吐作甚?」皇上皺眉道,「你作為太子豈能如此?」
皇上以前最是注重平衡政局,如今老了,身子也不好了,自是沒了那個耐心,如今又遇到這麼個糟心事兒,是一點面子都沒給太子留。
太子心頭有些不悅,但面上卻是不顯,仍存顧慮道:「父皇,此事,兒臣想單獨同你稟報。」
其實他本就打著激怒皇上的算盤,但皇上如此不給面子,他心頭到底是覺著不舒服的。不過,戲還是要做下去的。
皇上眉頭皺得更緊,道:「就在此說,朕倒要看看是個什麼事兒!」
太子禁不住在心中嘲諷一笑,自己這父皇果真是老了,要是以前,他定然能察覺出自己神色間的為難,還有自己話里的弦外之音。
既然今兒是他要自己說的,自己當然要好好說說。
「回稟父皇,兒臣查到,此事與二皇兄恭親王有關!」太子這話不啻於平地驚雷,大殿中的氣氛更為凝固了。
皇上沒有立即動怒,問道:「可有證據?」
太子道:「糧草督運曾從押運官那裡聽過一耳,只是現下幾人都還未回,也無法作證,許是可以推遲一二。」
皇上聽了這話,不悅道:「糧草之事那是重中之重,哪裡能夠推遲?」
訓斥完太子,皇上又接著問道:「老二,你又如何說?可有什麼可辯的?」
這當然要辯啊?不辯那可就算是認罪了。
恭親王忙跪到了地上喊冤道:「父皇,兒臣是冤枉的啊!」
「方才兒臣也正是要同父皇說此事,只是既然太子殿下向父皇稟報了,兒臣便決意稍遲會兒再說。如今哪裡能想到竟是說到兒臣身上了,兒臣真是冤枉啊!」說著,他又磕了個頭。
皇上聽聞這話,威儀萬千道:「哦?那你說說你又是聽了什麼?」
恭親王頓了頓,似乎有些不敢言語。
皇上眼神頓變,似鷹隼般銳利,顯然是怒極:「朕平日里是怎麼教導你們的?你一個恭親王,說話這般窩窩囊囊的,成何體統?又該如何同你的弟弟妹妹們做好表率?」
皇上也意識到自己方才丟了太子的面兒,如今恭親王將要出口的話眼見著也不簡單,他自然是不能那般好言好語了,多多少少也要將太子的心給拾掇回來些。
恭親王擺出一副誠心受教的模樣:「是兒臣的不是。只是兒臣這邊收到的消息卻是和太子殿下有所出入的。那押運官給兒臣來信,說是察覺了糧草督運的陰謀,怕他再惹事,所以才將他給綁了起來。只是……他所說的幕後指使令兒臣難以置信。」
一時,大殿內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