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失控
皇家馬場分外圍和內圍,內圍要小些,而外圍是個更為廣闊的平地。太子等人都在內圍,而那男子現今騎馬跑的地方是外圍。
這會子功夫那男子已經帶著余錦瑟離內圍很遠了。
至於玉草,早就嚇得跑到內圍里去尋衛渡遠了。
玉草腦子也算聰明,更是安分聽話,但常年待在鎮北將軍府這種沒甚主子更是沒甚爭鬥的內宅里,又不像元福經常跟著衛渡遠出去,自然見識算不得多大,還做不到遇事不驚不怒的境地。
現今余錦瑟竟是被堂堂恭親王府世子擄走了,她哪裡能不怕?
她什麼規矩也顧不得了,大老遠就在嘴裡嚷著:「不好了,少爺,不好了……」
衛渡遠一聽到這聲音就曉得是誰,可如今是個什麼狀況,這裡的人那小丫頭惹得起誰?給她十條命都不夠給她丟的!
可玉草是他叫去陪著余錦瑟的,玉草這般著急,是不是就意味著錦瑟出事了?他心頭一凜,就要迎上去,還是壽春公主反應快,斥道:「慌個什麼?將軍府沒教過你規矩嗎?還不快給太子賠罪!」
壽春公主這話說得也沒錯,這畢竟是太子辦的個局,要是真擾了大伙兒的興緻,那就是不給太子面子,太子要是怪罪下來這玉草哪裡還有命的?
玉草理智漸漸回籠,曉得壽春公主這是在救她,立時跪下來認罪:「望太子殿下恕罪,奴婢本無意衝撞,只是……」
衛渡遠心裡雖著急,但也曉得這不是著急的時候,若是真的觸犯了太子他或許不會有什麼事兒,就怕錦瑟的日子愈發難過了。
況且玉草如今衝撞了太子,若是不訓斥反而縱容,只怕將軍府會同太子生罅隙。
太子看了眼隱忍著沒有上前詢問的衛渡遠,他突然想試試他能忍到何時,可到底是沒這麼做,人要是真在這裡出事了,那他和鎮北將軍府的誤會就大了,畢竟是他請人來馬場的。
「無礙,先說是出了什麼事?不是叫你去伺候你家主子嗎?你家主子呢?」
玉草似是要哭出來了般,慌忙道:「就是我家主子,我家主子被人……」
她頓了頓,突的想到那人可是恭親王的世子,是斷不能讓人曉得她知曉那人身份的,只好道:「我去的時候就見著我家主子被人劫到了馬上去,我家主子在呼救,可是奴婢沒用……沒法將人給攔下來……」
雖說余錦瑟只做了她短短兩個月的主子,但她很是喜歡這位少夫人。這主子沒架子,又親和,同他們家少爺是真真天生一對,都是那般隨和的人。
可誰料到竟是遇到了這尊煞神!
想著,玉草的眼淚就止不住了,也不是為自己的性命憂心,就是怕她們家少夫人真出個好歹!
衛渡遠是一刻也忍不了了,幾步走到玉草面前問道:「往那邊去了?」
玉草抽噎了兩聲道:「就在馬場外圍。」
這馬場外圍極大,跑遠了哪裡能看清人啊?好歹是皇家馬場,周圍有士兵把守著,只望那些個士兵能守住了。
衛渡遠是什麼禮節都給拋到了腦後,邊在腦中這般想著,邊去一旁牽了匹馬就往馬場外圍跑去了。
太子當下也派人出去尋了,這人不禁是將軍府的少夫人那般簡單,他還有大用處的。
吩咐完,太子還不忘安撫道:「將軍、壽春,你們不要太過憂心了,這馬場外圍還有那般多士兵把守著,走不遠的。這刺客還真是猖狂,竟是到我們馬場來擄人,將人逮住了,本宮定要嚴懲不貸!」
恭親王同太子向來不對付,這會兒自是忍不住要觸太子霉頭了。
「臣覺著這馬場的士兵也該好生整頓一番了,將軍府的少夫人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就被人擄走了,傳出去只怕不大好聽。」
恭親王自稱臣,卻是一點作為臣子的自覺也沒有。
太子對於恭親王話中的暗諷自然聽得明白,只是面上卻不發作,還道:「二皇兄說得對,下面的人消極怠工,不知輕重,是該好好整治整治下面的人了。」
壽春公主現今是什麼也聽不進去了,這馬場可是皇家的,戒備不說是最為森嚴的,但今兒個這麼多的皇室宗親要來,自然是會將馬場周圍提前排查一番的,如今卻出了這檔子事……
難不成是……
壽春公主不敢想,若真的是太子做的,於他又會有什麼好處呢?引起恭親王的注意?不會,太子想安排錦瑟同恭親王相見有千百種法子,這可能與將軍府撕破臉皮的法子他是決計不會做的。
太子回首就見壽春公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估摸著因著那事兒自己這皇妹懷疑是他做的了,不過他堅信,自己這皇妹最後會想通的。
衛磐自聽到自家那頗為賢惠的兒媳被人擄走了就有些坐不住了,奈何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在這兒等著,心中是焦慮不已。至於旁的,他倒是沒想那般多。
其實衛渡遠當時就想到了壽春公主想的那些,不然他不會當即就衝出來尋余錦瑟的。要是太子做的,與其直接出來尋人,還不如同他攤開來說,問問他有什麼目的,但顯然不是他。
衛渡遠想不到余錦瑟不過來京城短短數月能得罪誰,她不常出門,就算出門大多也是去余記綢緞莊。若不是有人故意為之,那就是無妄之災了。
馬場四周都是有下人的,衛渡遠問了人就曉得余錦瑟被人帶著往哪邊去了,一旁來幫著尋人的人聽了,不禁訓斥道:「你們該是曉得今兒馬場里來貴人了,瞧見了那麼一幕不覺著奇怪嗎?為何不攔著?」
衛渡遠也覺著馬場的人這般多,難不成就沒一個人覺著奇怪嗎?除非那人身份不凡!
就算他心中現下有了一定的猜測,但也沒甚心思問,一勒韁繩就要走,卻是聽那馬場的下人道:「那是恭親王府的世子,奴才們哪敢攔啊!」
衛渡遠面冷如霜,雙眼陡然變得銳利,勒緊韁繩,一踢馬腹,然後再一揚馬鞭,身下的馬就飛奔了出去。
這恭親王世子昱弘和向來是個無法無天的紈絝,他真是小瞧了他,當眾就敢將他的媳婦兒擄走,他要是今兒不好好收拾收拾他,他還真就不配做錦瑟的丈夫了。
方才訓斥馬場下人的正是太子身邊的人,他也是個機靈的,曉得此事非同小可,立刻派了個人回去稟明太子。這事兒可是牽扯到恭親王世子,不是他一個下屬能做主的!
余錦瑟是怎麼掙扎都沒用,她一巴掌呼在馬肚上也只會讓馬跑得更快而已,最後難受的還是她自己。
她覺著自己渾身都要被馬顛得散架了般,話都說不出來了,可這人明顯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她還是強忍著不適開口道:「你到底想做什麼?就為了讓馬顛我一下,讓我渾身難受?你幼不幼稚?還是你就那麼想跟我們鎮北將軍府交惡嗎?」
昱弘和自然聽出了她話里的有氣無力,不禁冷嗤一聲道:「鎮北將軍府又如何?我連衛渡遠都敢惹,還怕了你不成?」
余錦瑟惡狠狠地看著昱弘和,嘴角卻是掛著抹冷笑:「就是有你這樣的人,光明正大贏不過旁人,就盡想些腌臢手段。有本事你光明正大地同我男人比試啊?哦,我忘了,你比不過,不然你何必出那些個損招。對了,今兒我男人那匹馬出問題就是你動的手腳吧?」
昱弘和臉色變得更是難看,似是恨不得將余錦瑟的嘴縫上般,他胸膛劇烈起伏著,半晌,終是憤憤開口道:「本世子看你還是學不會什麼叫尊卑有別,還得好好收拾收拾。」
昱弘和真不知道這余錦瑟哪裡來的本事,總是能輕易挑起他的怒火,他不說自己是個多能忍的人,但他的脾氣外面人都是曉得的,都說他喜怒無常,摸不准他的脾性,如今……
他狠狠瞪著趴在他馬背上面上很是痛苦卻怎麼也不認輸的余錦瑟,想著她一口一口她男人,不知為何,心頭無名火更盛。
他到底忍不住了,不留情面地諷道:「果真農婦就是農婦,輕易地就能說出『我男人』這種不要臉皮的話!」
想著,他心頭更氣,狠狠一揚馬鞭,馬兒又飛奔起來。
余錦瑟平日里看著性子軟,但遇著事還是不怕的,宋氏母子那種潑皮無賴不照樣鬥不過她!她跟給那些個人拚命,那些個人卻是不敢!
思及此,她抬頭冷冷地看了眼昱弘和,嘴巴緊抿著,輕啟唇瓣:「我最討厭被人擺布了。」
話罷,她也不管昱弘和是個什麼表情,伸手就從自己頭上取了支簪子下來,然後毫不猶豫地狠狠扎進了馬肚子里。
馬兒嘶鳴一聲,前蹄揚起,也不再受昱弘和控制,瘋了似地往前奔去,哪裡是方才能及的!
昱弘和見狀,大吼道:「你瘋了?」
余錦瑟冷若冰霜地側頭看著昱弘和,一字一句道:「既然你不讓我好過,那我也不讓你好過!」
昱弘和愣住了,他以為余錦瑟不過是一個弱女子,不過有點脾氣罷了,卻是從未想過她竟是這般執拗和倔強。
就在昱弘和愣怔的當口,他被失控的馬一下子甩了出去。他終於回過神來,落地那刻他順勢在地上滾了一圈,倒是沒傷到,只是再一抬頭,馱著余錦瑟的馬卻是漸漸跑遠了。
他心下著急,四下看看,就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個什麼馬來,卻見衛渡遠冷著張臉騎著馬過來了,也顧不得什麼仇怨了,大喊道:「馱著你……媳婦兒的馬驚了,你快去救他。」
衛渡遠冰冷的雙眼看也不看昱弘和一眼,可他手上的馬鞭在揚起是卻直直地揮向了他,就聽他慘叫一聲,手臂上多了道泛著血的鞭痕。
衛渡遠也不給昱弘和說什麼的機會,一甩馬鞭就疾馳而去,這不過是他給他的一個小小的教訓罷了!
天知道他遠遠地看見馱著余錦瑟的馬兒失控地往前奔去,然後就這般沒了蹤影時是個什麼心情,他不敢想她又會滿身是血地出現在他面前,然後他怎麼叫她她都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