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回京
余錦瑟和衛渡遠既然要走,自然是要將家裡收拾得好好的,拿衛渡遠的話來說,就是不定哪天兩人就回來了。
雖說這村子里鬧心的事兒不少,可村民到底還是淳樸的,想得簡單,就想吃得飽穿得暖就是了。至於像宋氏那種想害旁人命的,還是極少有的,卻是不知京城是個什麼光景。
兩人收拾齊整家裡的東西,又去同他們家處得好的幾戶人家一一告了別,將家裡該送的東西都送了人,他們這才回家睡了個安生覺。
翌日一早,又是一場雪,簌簌地落了下來。這般瞧著,余錦瑟惶恐的心奇異般地安定了下來。
她就站在屋檐下看著,情不自禁地便伸手去接,然後緩緩地走出了院子,蹲在一個小墳包前看著,不大會兒,她就感覺身子一暖,瞧了瞧自己身上的大氅,臉上笑意更濃,回身道:「你什麼時候買的大氅啊?」
「就去鎮上那兩日。」衛渡遠從余錦瑟身後將人給抱進懷裡,低著頭在她肩上蹭了蹭,悶悶道,「對不起,差點回來遲了。」
余錦瑟曉得他是指昨個的事,握住衛渡遠環住自己腰的手,笑道:「那不是差點嘛!還有,夫妻之間,不用說對不起的。」
她又回頭瞧著面前的小墳包,低低道:「該走了吧!」
衛渡遠點了點頭,卻是並未動,半晌才又開口問道:「媳婦兒,我曉得你捨不得嘉玉,可嘉玉不易搬動……你是不是不想去京城啊?」
「我都曉得的,也沒有不想去京城,只是怕不習慣,可久了,總也會習慣的。」余錦瑟深吸了口氣,又吐出來,聲音輕鬆了不少,「我不管,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你便是我的家!
衛渡遠放開了抱著余錦瑟的手,改為牽著,朗聲道:「走吧,等去了鎮上還要去余記呢。嘉玉要乖乖的啊!」
兩人行李帶的不多,一匹馬足夠了。
經過衛豐家門口的時候,余錦瑟感覺馬兒跑得慢了些,她曉得該是衛渡遠顧及著她。
她看了眼他們家緊閉的院門,到底是輕輕搖了搖頭:「有因必有果,估計他也不想看見我,走吧!」
衛渡遠聽了,不再多留,騎著馬絕塵而去。
到了鎮上兩人先是去找了余記的掌柜說明了兩人的來意,見那掌柜的雖有些為難,到底是沒多苛責,心下微安。
余錦瑟忙又保證,若是到了京城,那邊兒的余記還願意找自己做活,她必然是不會推辭。
那掌柜的也說會向那邊的掌柜說道說道,叫她主動去尋便可。
商議好,兩人便起身去同魏三告別了,匆匆說了幾句話,也就改道去尋衛渡遠的父親衛磐一行人了。
余錦瑟還是頭一回見衛渡遠的家人,他父親尚在,他們成親時也不知他是否告知了他父親。她是覺著他當時定然沒說的,一瞧他父親現今親自來逮人就曉得他是偷偷跑出來的。
這樣看來,兩人這嫁娶怕也算作是私定終身了,只怕自己早已給他父親留了不好的印象去,她這會子自然是難免緊張了。
衛渡遠自是覺出了余錦瑟不同以往的安靜,大抵也知曉了她是因著什麼事兒在憂心。他也不避諱人,一手牽著韁繩,一手伸進連著大氅的帽子里捏了捏她的臉,待見她有了反應才道:「不必憂心,就當那老頭子不存在便是。」
余錦瑟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是你父親,也就是我的公公,我自是要尊他、敬他的。我又能如何當他不存在?」
衛渡遠臉上的笑立時蕩然無存,似賭氣般反駁道:「他不是我爹!」
「可渡遠,他到底是你爹啊,無論過去種種,他到底還是疼你的。我希望你能得過上父慈子孝的日子,而不是整日活在仇恨里。話又說回來,你既那般不待見他,又何苦回去?」
余錦瑟曉得衛渡遠的心結在哪裡,他爹也確是負了他娘,其中再多細節她也不曉得了,可就看他爹親自來找他這份兒上,怕也是心中挂念著他的,這結也不是解不開,只得慢慢來了。
衛渡遠撇撇嘴,有些不耐道:「我為什麼不回去?我當然要回去啊,好膈應膈應我那後娘,還有那老頭子的家產,可不能便宜了旁人去。」
余錦瑟坐在前頭白了衛渡遠一眼,發現他瞧不見,便去擰了把他拉著韁繩的手,輕嗤道:「你就死鴨子嘴硬吧!」
衛渡遠不想再提衛磐,摸了摸余錦瑟的頭頂:「將頭埋進去,怪冷的,待會兒臉得凍紅了。」
余錦瑟頗為聽話地又將自己的臉埋進了大氅里,這風刮在臉上生疼生疼的,委實難受。
兩人到了客棧,余錦瑟心中更是忐忑了,伸出手緊緊攥著衛渡遠的手不放。
衛渡遠喜歡余錦瑟這般以來自己的模樣,臉上的笑更是燦爛,待上樓敲開衛磐的門時他臉上的笑容還在,害得衛磐見了禁不住怔愣了一瞬。
他可不記得自己兒子何時對自己這般好臉色過!
衛渡遠也察覺到了,忙收斂了自己臉上的笑容,沒甚表情地看著衛渡遠,懶懶散散道:「老頭子,我來了,這我媳婦兒。」
只見衛磐長著一雙橫眉,雖過不惑之年雙眼卻顯得炯炯有神。他五官本就生得硬朗,身子也頗為魁梧,加之那雙眼,讓人見之,平白惹得旁人心底生出絲絲懼意。
余錦瑟攥著衛渡遠的手抓得是更緊,見衛磐看了過來又緩緩放開了,略顯急促地同他見了個禮:「兒媳余錦瑟見過……」
她暗自吐了口氣,為自己鼓了番勁兒,才接著道:「爹。」
這聲兒跟前面的話隔得委實有些久了,衛磐起初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待回過神,才愣愣應了句:「嗯。」
聲調沒什麼起伏,可聽在旁人耳里就有些不喜的味道。
衛渡遠立時就不滿了:「老頭子,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媳婦兒是我三媒六聘,光明正大娶進門的,你就算不認也得認!」
衛磐當即拉下臉來:「這還沒走你就要給老子找不痛快嗎?還有,這就是你對老子說話的態度嗎?」
余錦瑟可不想甫一見到自己公公就要背個離間父子親情的罵名,只能硬著頭皮道:「爹爹莫要生氣,渡遠有起床氣,大抵是我今個兒早上早早催著他起床擾著他了,他一直這樣。」
衛磐信了余錦瑟這話才有鬼,方才他開門時分明看見衛渡遠一臉笑容,可也不好落了自家兒媳的臉,只得對著衛渡遠冷哼一聲,便不再訓斥他了。
他微微緩和了臉色,才又對著錦瑟道:「他就這脾氣,早上自己醒的就沒事,旁人一叫准跟人急,一絲穩重也沒有,以後還得你多多包涵。」
余錦瑟趕忙乖巧地應了,心中卻對這公爹生出了絲好感,覺著他還是關心渡遠的,不然怎會曉得這些個事兒?可害怕還是有的。
要說這衛磐當真就接受余錦瑟了?那倒未必!他以前也是個農夫,更是能體會百姓疾苦。可他也畢竟成了將軍多年,雖說是個武將,可官場上勾心鬥角的知道得也不少,而這其中勾連更是繁多複雜。
就像是衛渡遠的婚事,若不是他這一走,只怕也由不得他,早早就被賜婚了。他手上有軍權,而衛渡遠是他唯一的兒子,只有牢牢將他兒子掌握了,那些個上位者才會放心。也正因為此,他才由著衛渡遠,這幾年一直沒來找他。
可如今,皇帝已經生病許久,京城的局勢愈發嚴峻,是時候將人給帶回去了。只有將人給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
至於余錦瑟的身份,若是他兒子是真的喜歡,他也不會說什麼,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也被現有身份所累。
幾人也沒說什麼話,就下了樓,到客棧外面就見衛磐帶來的人差不多都準備好了。
余錦瑟見著都是些漢子,且一人都是有一匹馬的,又瞧了眼自己面前的馬車,心下瞭然,他們來時該是沒有帶馬車的,大抵是顧忌著自己他們才又去買了輛馬車。
這樣,只怕他們回去的速度就要降低了。她不想拖累他們!
「爹,我也可以騎馬的,不用顧忌著我。」
衛磐還沒來得及開口說個什麼,倒是衛渡遠先訓斥起余錦瑟來了:「你那騎術我還真是不敢恭維,你還是坐馬車吧!」
他曉得她的心思,也怕她一個人坐在馬車裡無聊,又道:「我陪著你。」
衛磐在心中嘆了口氣,他還是頭一回見自己兒子這副模樣,見自己這乖巧的兒媳又盯著自己看,心道,或許這樣一個人待在渡遠身邊未嘗不可,也好磨磨他的脾性,不定還能緩和一下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
「沒事,我們也不是很著急趕路。」
衛磐向來是個不善表露自己感情的一個人,他已經極盡所能地表現得和藹些了,但顯然並不怎麼成功。
得了這話,余錦瑟就安安心心地上了馬車,而衛渡遠還真是棄了馬陪著她坐馬車。
昨個兒晚上聽衛渡遠簡單說了說他們家的狀況,她是驚得直睡不著。沒成想,他父親還真是做官的,還是個大將軍,那也就罷了,後娘還是當今公主,這讓她很是惶恐。
現今想想她還是覺著震驚又忐忑,但到底心裡有了個底。
她靠在衛渡遠肩頭上,整了整思緒,猛地想到了什麼,『蹭』地一下就坐了起來,激動道:「渡遠,你說去京城是不是就可以見到小六了啊?」
衛渡遠對於余錦瑟的遲鈍很是無奈,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道:「要是小六曉得你都要去京城了卻是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他,他怕是要傷心死了。」
余錦瑟抬起頭,對著衛渡遠討好地笑了笑:「你不告訴他他就不會曉得了。」
衛渡遠看著余錦瑟的笑臉,總覺著手痒痒,忍不住就伸手揉搓了一頓,直到她發出不滿的抗議,他的手才依依不捨地收了回來。
余錦瑟又重新靠到了衛渡遠的肩頭上,想到小六每每來信都要問一遍他們怎麼還不去看他,她心底就更覺柔軟了幾分。這會子倒是好了,到時候他願意還可以將他接來一起住。
這般想著,她心下對京城倒是多了幾分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