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舉報
方江的提拔說明了一個問題，省里有人想要扶持他。
如果說方江的提拔還能說得過去的話，對古向昆的提拔就說不過去了，因為古向昆的處分剛剛期滿，也就是說，剛剛符合提拔條件，就從正處跨越到了副廳，不得不說，古家這次在古向昆身上還是下了大力氣的，大家族就是大家族，大家族的子弟有著比普通子弟更便利的條件，在別人苦苦奮鬥而不得門路的時候，犯了錯的家族子弟還能火速升遷，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
這三項調動看起來沒什麼，等另一個傳聞放出來的時候，鍾立就明顯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有人開始傳，趙武南要被重新提拔了。
秦升才跟鍾立之間，曾經是上下級的關係，也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不愉快，總體上來說，沒什麼過節，合作大於對抗，但是方江，古向昆，趙武南，知道內情的人都有數，這三個人跟鍾立之間，或多或少都有不愉快的過去，如果說是巧合，那也太巧合了吧。三個人都是犯過錯被處分的幹部，處分的原因多少都跟鍾立有關，鍾立覺得，應該是有心人做的，那這個有心人到底誰？
難道就是因為他這一路上，得罪了很多人嗎？
為了動他一個正處級官員來說，有這個必要嗎？
不過現在也不用擔心，方江調到了錫城市，就算趙武南升到省里做副省長，對他影響也不大，目前來說，威脅最大的就是古向昆，古向昆雖然是副市長，但是他是分管衛生的副市長，也就是說，衛生局是他分管的，另一個角度上講，他是鍾立的頂頭上司。
古向昆被調到別的區做區委書記以來，據說為人低調了很多，也務實了很多，雖然還是沒什麼政績，但是也沒對什麼項目進行插手，這顯然不太符合古向昆的性格，鍾立如果猜的沒錯，是有人在背後點撥過他，或者對他做出過警告。
沒過幾天，省委的任命書就下來了，前面的三項調動，已經是板上釘釘，唯獨關於趙武南的傳言，沒有實現，鍾立相信，空穴不會來風，既然有這樣的風聲被放了出來，一定有他的依據。
秦升才上任之後的第一件事，首先推動常市衛生部門任職的公正性，也就是將衛生局的處級幹部任免權力，收到了市委，有效杜絕了衛生局自我任免的不正常現場，當然，這也是鍾立一早提出來的。
這天鍾立剛剛上班，吳陽領著一個人走進了鍾立的辦公室，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跟鍾立打過交道的韓樂樂，韓衛書的獨子。
韓樂樂走進鍾立辦公室的時候，頭低地快到胸口了，一副很窘迫的樣子。
吳陽抱歉地對鍾立笑了一下，對韓樂樂說道：「把頭抬起來。」
韓樂樂一聽，聽話地將頭抬了起來。
鍾立一看韓樂樂，確實樂了，韓樂樂的兩隻眼睛，跟個熊貓眼一樣，青了很大一塊，而且額頭上還有傷，很明顯，給別人打過。像他這樣眼高於頂的孩子，給別人也是好事，鍾立笑而不語，等著吳陽說出他的來意。
「說啊。」吳陽拍了韓樂樂一下。
韓樂樂看了吳陽一眼，又看了鍾立一眼，還是慚愧地低下頭，不說話，吳陽催促了幾次，總之就是一句不發。
「鍾局長，他不說我替他說，他是來舉報他們學校的校長……」吳陽還沒說完，韓樂樂馬上搶白道：「我們校長搶了我的女朋友，還把我走了一頓。」說完，又低下頭，不說話了。
喲，還是感情問題，感情問題也不該找衛生局局長啊，不對，鍾立腦海中閃出了常市衛生職業技術學校校長的臉，韓樂樂的校長叫薛宇飛，如果印象里沒有錯的話，應該已經40有半了，應該是已經成家立業了的？怎麼會跟韓樂樂這樣的小年輕爭風吃醋啊？
「不是這樣的，鍾局長，是他去校長室搗亂，把校長室給砸爛了，大半夜給保安逮到了，打了一頓，就成這樣了。」吳陽在一旁解釋道。
自己闖了禍還來告狀？
吳陽似乎看出了鍾立的疑慮，接著說道：「他是來舉報他們的校長的，他說薛宇飛在任職期間，與多名在校女學生發生不正當關係，換取這些女學生畢業后的分配，同時，大肆收受賄賂，在學校內部搞黑社會，糾集一幫不良學生充當打手，暗地裡指示他們對不服管的男學生，對不順從的女學生進行威脅，毆打，情節很惡劣。」
原來如此，吳陽是衛生局紀委書記，這些是他職責範圍內的事，而且現在韓樂樂跟她，已經多了一層關係，她現在是韓樂樂的阿姨，雖然只是大了十來歲而已，於公於私，她都應該管。
「吳書記，這個罪名可是很重啊，你們紀委，以前有過相關的舉報材料嗎？」鍾立問道。
吳陽：「沒有，我也很奇怪，薛宇飛這個人，在衛生局口碑還是不錯的，而且上屆局長還有意提拔他為衛生局副局長，曾經向市委建議過，但是他本人拒絕了。」
鍾立：「市屬職業技術學院的院長，黨委書記，應該是正處級，或者副廳，但是據我所知，這種院校的校長，很少有調到政府部門任職的。」
吳陽：「對，市屬職業技術學院的院長對應的是事業單位編製。」
鍾立：「也就是說，薛宇飛的上面有人？」
吳陽：「鍾局長果然聰明，市委秘書長張喜鵬是薛宇飛的姐夫，更重要的是，他姐姐是我們的鄰居，文化局副局長。」
夫妻兩在一個城市為官，還真的挺少見的，如果算上薛宇飛的話，一家有三個人在同一個城市為官，就更少了，鍾立想了一下，問道：「對他我們有執法權嗎？」
吳陽：「常市職業衛生技術學校屬於多部門管轄，是由我們衛生局和教育局統一管轄的，本來校長的任命在外面衛生局手裡，現在改革之後，校長的任命權歸了市委，但是我們衛生局紀委可以行使監督權，待證據充分之後，可以上報市紀委，我們負責查，市紀委負責抓，就可以了。」
韓樂樂至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全程低著頭，或許對他來說，前面在鍾立面前跋扈過，現在又來求助於鍾立，感覺很沒面子，但是他父親進了監獄以後，這樣平時頤指氣使的人，在學校一下子就沒了地位，連女朋友也跟人跑了，不得不說也是一種悲哀。
鍾立並不太相信韓樂樂的舉報，因為他對韓樂樂的印象並不好，像韓樂樂這種人，絕對不會出於公義，跑過來舉報的，說到底還是為了泄私憤，有不良動機在裡面，所以，在鍾立看來，還值得商榷，但是吳陽是紀委書記，她有權力對一個有嫌疑的官員進行查處，這是她分內的事情，只要不是公報私仇就可以了。
「你覺得有嫌疑，你就去查，如果真的查出了什麼，不管多大的壓力，我幫你頂，但是要是什麼都沒查出來，這個韓樂樂，你要帶回去好好教育一下。」鍾立想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鍾立是經歷過被誣陷的人，所以，他對那些捕風捉影的誣陷是深惡痛絕，如果韓樂樂對薛宇飛是誣陷的話，那這個韓樂樂心術不正，已經到了一定地步了，再不好好教育，以後一定會走上邪路。
有了鍾立托底，吳陽心裡就有數了，把韓樂樂領了出去，在出門的時候，韓樂樂突然轉過身來，對鍾立說了一聲謝謝，那一瞬間，鍾立突然覺得韓樂樂或許跟他父親一樣，其實並沒有那麼可惡，兩個人都是有著堅硬的外表，脆弱的內心。
處理完韓樂樂的事，鍾立收拾了一下東西，今天要去市委彙報工作，因為新任的副市長古向昆已經到任了，有必要跑動一趟，可能古向昆並不願意見他，但是工作就是工作，面子上的事情必須做到位，鍾立可不想古向昆一上任就給他小鞋穿。
到了市委時候，已經上午10點了，鍾立看了下手錶，半小時彙報工作應該差不多，也不會影響領導吃飯。走進辦公大樓的時候，走在鍾立前面一個中年人，抱著厚厚的一沓文件，口袋裡電話響了，想要掏手機，一不小心，手上的文件散落了一地。
中間人掛斷了電話，就蹲在地上撿文件，來來往往很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伸出手的，有的人明明手裡空著，寧願跳過地上的文件，也不願意蹲下來搭把手，鍾立有些看不過去了，走了上去，對中年人笑了一下，說道：「同志，我幫你吧。」說完就撿起了地上的文件。
紙張是沒有裝訂的，所以散的很亂，兩人直到腿麻了，才完全收拾好，鍾立還根據頁碼，幫這個人把文件重新歸置了一下，很細心地還給了中年人。
這時候，鍾立才看清楚他的臉，戴著一副眼鏡，很有大學教授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