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記憶
晚上，唐蜜特意將宮女們都趕出去，獨自睡在偌大的寢殿裏麵。
等到了半夜，大家都睡著了。
唐蜜悄悄爬起來，她拿出事先藏在被窩裏的深色衣服，飛快地穿上，然後躡手躡腳地從窗戶裏麵爬出去。
窗戶外麵是個小花園，此時正好是侍衛換班的時候，唐蜜抓住機會順利穿過小花園，循著記憶一路往前跑，很快就找到了東宮。
東宮附近什麽都沒有，連侍衛隊都很少來這附近巡邏。
這大大地方便了唐蜜。
她一點點推開東宮大門，側身從門縫裏麵擠了進去，然後再把大門關上。
東宮比她預想中的還要大。
她走在漢白玉鋪成的地板上，環顧四周，這裏麵已經被徹底翻修過，房屋家具全都發生了一些改變，但總體還保留著它們原本的模樣。
冥冥之中，似乎有隻大手在身後推著她。
她順著那股力量往前走。
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月光將麵前的一切都照得無比清晰。
她看得越多，就越覺得這裏很熟悉。
就仿佛是她曾經來過這裏……不，應該是她曾經就住在這裏。
這裏的勾梁畫棟見證了她的出生，這裏的花草樹木伴隨著她一起成長。
她停在一個水池旁邊——
記憶中也有這個水池，池子裏麵應該是裝滿了碧綠清澈的池水，水裏麵養著許多五顏六色的錦鯉。
她每天都會站在橋上往水池裏麵撒吃食，引得那些錦鯉全部靠過來，等它們吃飽喝足後，還會表演鯉魚跳水給她看。
然而此時，水池裏麵空無一物，別說錦鯉，連一滴水都沒有。
隻有一地的野草。
唐蜜順著記憶往前走。
這裏的亭子還在，那裏的秋千不見了，旁邊應該還有個花圃……
唐蜜最後站在了一棵桃樹麵前。
以前這裏也有一棵樹，但不是桃樹，而是桂花樹。
每年一到金秋，桂花樹就會掛滿金燦燦的桂花，滿院子都飄散著桂花的香氣，太子妃還會用桂花做成桂花糕。
可是三個哥哥都嫌棄桂花糕太甜，不怎麽愛吃，隻有雲蓁和瑾太子特別愛吃。
想到這裏，唐蜜的眼眶有些發熱，一個喜歡吃桂花糕的太子，怎麽可能會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呢？
肯定是那個妙筆書生在胡說八道。
她努力在腦中回想瑾太子的模樣，卻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反倒是意外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她記得自己五歲那年，瑾太子得了一壇陳年佳釀，他笑眯眯地說：“孤聽說民間有個習俗，家裏有女兒的話，要在家裏埋上一壇酒。等到將來女兒出嫁的時候，再把壇酒挖出來，作為陪嫁帶入夫家，這樣就能幸福天長地久。孤今天就把這壇酒埋在桂花樹下麵，以後等阿蓁嫁人時，阿蓁可要記得提醒孤把它挖出來哦。”
唐蜜低下頭，瑾太子說把酒埋在了桂花樹下，那應該就是在這裏吧。
她在附近找了根木棍，蹲在地上使勁地挖泥巴。
挖了好久，才挖出個木頭匣子。
匣子上麵掛著一把鎖，但因為時隔十多年，鎖早就已經鏽壞了。
唐蜜輕輕一敲，就將鎖頭給敲掉了。
打開木頭匣子，裏麵果然放著一壇酒。
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
比如說太子妃親手縫製的布娃娃、雲蓁剛出生時穿過的小鞋子、雲蓁寫的第一個字、哥哥們給雲蓁做的木頭玩具、還有瑾太子親筆繪製的畫卷……
這裏麵的每一樣東西，都帶著一段記憶。
唐蜜看著它們，就仿佛是看到了雲蓁的過往。
那些記憶猶如潮水般湧出來，在她腦中不斷翻滾，令她頭疼欲裂。
“阿蓁，這個是你的名字，取自‘桃之夭夭，其葉蓁蓁’。蓁蓁，就是枝繁葉茂永不凋落的意思，孤希望你能永遠如花兒般永遠嬌豔可愛，永不凋零。”
“阿蓁別哭了，二哥給你當小馬好不好？”
“阿蓁，我是大哥，你別總是叫我二哥。”
“阿蓁快看，這是三哥給你掏的鳥蛋，你喜不喜歡？”
“阿蓁真是娘的小棉襖，貼心又乖巧，娘最喜歡阿蓁了。”
唐蜜踉蹌著跌坐在地上，一手扶著木頭匣子，一手撐住額頭，努力讓自己保持理智，不被那些混亂的記憶給逼瘋。
“阿蓁，娘真的舍不得你，可是娘已經保護不了你了。”
“孤費盡全力，還是沒能保護你們，是孤太沒用了！”
“阿蓁，快走！別回頭！”
……
唐蜜抬起頭，眼前的一切已經變得模糊。
火焰在她四周不斷地灼燒，一個男人將她抱起來，他痛苦地說道：“阿蓁，孤以為父皇不會趕盡殺絕，可是孤錯了，他的眼裏隻有皇權地位，早已經沒有了父子情份。”
“孤和你娘、你的哥哥們都難逃一死，隻有你……你隻是個稚嫩懵懂的女娃，他興許能高抬貴手放過你。”
“你離開皇宮之後，就不再是公主，一定要謹言慎行。”
“不要為我們報仇，切記。”
“去吧。”
唐蜜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臉。
這一次，她終於看清楚了瑾太子的容貌。
他生得跟明和帝有幾分相似，但眉目更加清秀柔和，一看就知道他應該是個非常溫柔的男人。
唐蜜試著伸出手，想要去拉住他。
結果這一伸手，卻撲了個空。
麵前的景象全部消失殆盡。
唐蜜使勁揉了揉眼睛，周圍仍舊是靜悄悄的，到處都是雜草，一片荒涼。
剛才應該是記憶與現實交疊，她一時間沒能承受住，腦子產生了幻覺。
唐蜜現在還是感覺腦袋有些暈乎乎的，不過好在腦中那些記憶已經被她梳理妥當，她現在算是徹底想起了過往的一切。
她拿起畫卷，緩緩地展開。
這是一幅全家福，裏麵畫著一對容貌出色的年輕夫婦，還有三個兒子，與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小女兒。
唐蜜靜靜地看著這幅畫，殘留在這具身體裏的思念之情被盡數勾引出來。
她一時沒能忍住，竟是落下淚來。
就在這時，她身後忽然傳來個聲音。
“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