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水中月鏡中花
自從白秋染那日發表了驚天言語后,薄胭本以為錦安總會同自己說些什麼,卻沒想到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錦安那邊卻半點動靜也沒有,甚至連一面也未露,薄胭也從最初的心慌變為最後的疑惑,倒是百里梔,像是沒事人一樣,往太子府跑的歡快,十次倒是有九次來薄胭的芳草軒,美其名曰讓薄胭這個「贊助者」了解生意的進展情況,對於白秋染與錦安的事情亦是隻字不提。
有了百里梔在身邊嘰嘰喳喳的,薄胭倒也沒有什麼空閑再去想那天小宴上的事情。
令薄胭驚訝的是,本以為百里梔只是有做生意的想法而已,卻沒想到這才不過短短几日就已經付諸實踐,據他所說,他看重了京城一處荒廢的酒樓,將它改成了專供達官貴人的茶樓,再用他這麼多年在西晉吃喝玩樂結交的朋友作為脈絡,很快就擴大了生意圈,開張不過幾日,盈利倒是不錯,今日正是來給薄胭送賬目的。
薄胭驚訝之下也不由得為他感到開心,但是對他送來的賬目卻堅決不收。
百里梔便不依了,表示早就說好這茶樓有薄胭一半,自己不能反悔,日後有盈利,每月也會五五分送到薄胭這處的,末了,又有些小心翼翼狀似無意的加了一句:「從前在趙國聽你提起過,你特別羨慕說書人口中放馬江湖閑雲野鶴的生活,若是有一日你能那般……你可願?」
薄胭被百里梔問的一怔,早前在趙國,百里梔找自己閑聊,無意間說到了綠林好漢,自己不經意間好似提過這麼一句,倒是沒想到百里梔記得這樣真切,便下意識點了點頭,笑笑:「若能如此自然好。」這倒是薄胭的真心話,人活兩世,皆生在帝王家,若有機會自己倒是想過過放馬江湖閑雲野鶴的日子,不過……薄胭笑笑,不過是暢想罷了,這一世倒是不可能了,況且,不是自己看低自己,自己這兩世雖然坎坷,但是到底是養尊處優過來的,若真將自己扔到江湖上,一介女流又無功夫傍身,誰知道結果會怎樣,從前幼時與家中表姐妹也談論過這個問題,大家一起看閑書,對外面的世界多有好奇,談起江湖都是一臉嚮往,旁人都覺得若是到了江湖上必然是仗劍走天涯的女俠人物,只有自己但笑不語,只覺得不說別的,就這細胳膊細腿的,只怕連劍都拿不起來吧。所以暢想歸暢想,自己還不是那樣脫離實際之人。
再看百里梔卻是面上一紅,有些激動道:「那般瀟洒自在的日子,我也心嚮往之。」
薄胭挑眉,將目光落到了百里梔的細胳膊細腿上,微微一笑,覺得自己有必要勸一勸他,以免他頭腦一熱當真做了什麼糊塗事:「其實,比起江湖,我覺得你更適合留在朝中,畢竟貴公子也不是人人做得的。」
百里梔一怔,直覺是薄胭不相信自己,一時間有些窘迫,臉色更紅了:「我知道,我武功是不好,但是……但是……我很機靈的!」
薄胭看著百里梔的反應,不知自己哪句話說錯了,眨眨眼睛連忙措辭道:「我是覺得,你的脾性天生就該肆意而為,何必非要執著於江湖不江湖的,我覺得你現在就很好啊。」
百里梔聽了誇獎,開心一笑:「當真?」
薄胭點點頭:「自然當真。」
「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不留在皇城去浪跡江湖,敢問你能活幾天?」身後傳來了錦安譏諷的聲音。
百里梔背脊一僵,憤憤的轉過頭來。
薄胭也是一愣,沒想到錦安會突然前來。
錦安的眼睛在薄胭與百里梔中間轉了轉,扯了扯嘴角:「這段時間你倒是往我府上跑的勤快,可我怎麼一次都沒看到你呢?」自己好些日子沒有來芳草軒,倒是聽阿寧稟報百里梔總是往這兒跑,直覺心中有些不自在。
再說錦安,這段時間也沒閑著,自從上次不經意間探知了薄胭的真心,錦安就薄胭為何會躲著自己這件事情疑惑了許久,明知薄胭不肯說,只得病急亂投醫,去探趙雪言的話,那趙雪言畢竟年歲小,自己又害怕問話會傳到薄胭的耳中,是以好些事情不好說的那樣直白,卻不想趙雪言是一問三不知,又或者說是錦安說的實在太隱晦趙雪言壓根兒沒聽明白,折騰了兩日,無功而返,剛一進門就看到兩人相談甚歡的樣子。
百里梔打量著錦安,咳了咳:「薄胭可是我的恩人,我來看望恩人有何不可。」
「百里大人不止一次要派人把你那茶樓砸了,若非我從中調和你還能那樣安然,怎的不見你謝我?」錦安挑眉道。
百里梔一怔:「當真?」
錦安攤手:「我從來不是做好事不留名之人,聽說上次你得了一把玉笛?」
百里梔瞬間雙手護胸:「你你你,你個強盜!那把玉笛價值連城,比那茶樓可值錢多了!」
錦安挑眉:「那你是要笛子還是要茶樓。」
「你你你!」百里梔滿臉悲憤,而後泄氣:「你要那笛子做什麼!」
錦安聳肩:「沒什麼,看你最近開懷的很,我很是不順眼啊。」
「錦斯年!」百里梔悲痛扶額。
錦安不再看百里梔,轉頭看向薄胭道:「今日早朝,西北使臣五王子來朝,會在西晉停留幾日,明日城郊圍獵,父皇命我為使臣接待,你須得與我同去。」
薄胭垂眸點了點頭,自己乃是太子妃,這是自然的。
「西北使臣?」百里梔疑惑道:「五王子洛扎?就是與咱們西晉聯姻的那一位?」
錦安點了點頭:「正是他,此次他帶著零陽公主一起來了西晉。」
百里梔摸了摸下巴,面上添了幾分認真:「零陽公主……就是花榮吧,也可憐見的,那五王子洛扎都三十多歲了,聽說他脾性不太好,也不知花榮在西北可還好,幼時她還在你母親宮中的時候,咱們還曾一起玩鬧過呢。」
薄胭聽著二人的對話,對於現在的情景有了些概念,早在趙國就聽說西晉與西北聯姻,嫁過去的一個宮女封做的公主,想來就是他們口中的零陽公主了。
「明日圍獵你也同去吧,應付人這樣的事情我一向不太在行,更何況是洛扎。」錦安對百里梔道。
「那是自然,」百里梔爽快的答應了下來,眼睛轉轉又加了一句:「那我也叫上小白,她畢竟曾經鎮守西北,有小白在,那個什麼洛扎定然不敢放肆。」
錦安點了點頭,這倒不是他誠心要帶著白秋染,自從上次白秋染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表白后,錦安只覺再見她都有些彆扭,可是無奈,這也是皇上的意思,晁瀾帝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叫錦安帶著白秋染同去,自己也是沒有法子的。
幾人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幾句話,彼此默契的不再提起白秋染,場面看著倒是和樂,而後錦安因為有公務便離開了,臨走之前還拉上了依依不捨的百里梔。
二人相攜走出了內室,百里梔看了看錦安的面色,開了口:「斯年,小白那日……你準備如何……」
錦安腳步一頓:「她……叫你問的?」
百里梔嘿嘿一笑「不過是我自己好奇而已。」
「你一向了解我,你會娶自己的妹妹嗎?」
百里梔癟癟嘴,想了想語氣中帶了幾分鄭重:「那……你真的喜歡薄胭嗎?」
錦安擰眉:「為什麼這麼問。」
百里梔道:「這幾日我總往芳草軒跑,也看出了一些不同,芳草軒的卧房內雖然擺了幾本兵書,但是根本不是你尋常會看的那幾本,略有幾件你的衣裳也不是慣穿的那幾件,若我料的不錯,那根本是擺來裝樣子的,你二人……是否並未……」
錦安一怔,沒想到百里梔竟然出奇的機敏,也是,自己同他自幼長大,自己的生活起居他最是明白的,能察覺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這話題畢竟尷尬,錦安沒有表態,卻也算是默認了。
百里梔心頭一喜,繼續道:「我倒是覺得你此舉不錯,畢竟,你二人也未必能走到最後。」
錦安皺眉,有些惱怒的看向百里梔:「你這是何意。」
百里梔一嘆氣:「你明白我說的意思,為何刻意忽略呢。」
錦安心頭一沉,自己是明白的……
百里梔道:「即便薄胭現在是你的正妻,但是日後呢?且不說薄胭並不喜歡你,單說薄胭的身份,二嫁,還曾經作為太后,你呢?太子,未來的皇上,你覺得西晉又接受這樣一個人作為皇后?不說別人,單單你母后那一關就難過,外人皆知你二人的婚姻不過是暫時的,你身在此中,難道看不明白?還是你想日後封薄胭為貴妃之流?你覺得她會願意嗎?還有趙雪言,再過個五六年也長大成人,他若是要回趙國繼任王位呢?難不成會將薄胭留在這裡?」
這一次,百里梔沒有胡說,一字一句都是實話,這場聯姻,看似荒唐,卻也不過水中月鏡中花,暫時罷了,終究是要面對現實的。
錦安聽著這刺耳的言語,冷冷的看著百里梔:「所以,你也覺得我同她終究是陌路?」
百里梔不語,難道不是嗎?
錦安涼涼一笑:「百里,你我相識多年,卻沒想到您會這樣看我……」錦安眯眸,聲音帶著不可置疑的威嚴,一字一句道:「我錦安的妻,自有我來護,旁人,動不得分毫!」
「即便她心中無你?」
錦安一勾唇角:「她心中會有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