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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度至此

  白秋染慢慢低下了頭,雙手慢慢握緊,水粉色的袖口慢慢褶皺起來。


  白秋染自嘲一笑,他一向將自己當妹妹,當兄弟,從前自己對他也如此……可是什麼時候這份感情開始變了模樣呢?自己也不清楚,是隨著年歲增長,長久相伴漸漸生出的情誼?還是西北沙場上並肩作戰後的感動?亦或是對酒暢飲時那一個清淺的對望?


  從前皇后同自己玩笑般提過嫁給錦安的事情,自己只是打著哈哈沒有當真,心中亦沒有什麼波瀾,自己怎麼可能會嫁給錦安?那個自己從小到大跟隨著的「哥們」。


  直到今年年初皇后開始大張旗鼓的為錦安選妃,自己才隱隱覺得有些彆扭與吃味,眼看著錦安並未接受皇后的建議,便隱隱有根刺在自己心頭紮根,那時的自己還並未意識到這種感覺是為了什麼,而後傳來了趙國西晉兩國聯姻的消息,當時自己正在西北,得到消息的瞬間竟然想要丟下幾萬大軍獨自回來,自己想要告訴錦安,叫他不要娶妻,卻依舊沒有那樣的膽量,奇怪,即便是最最兇險的仗自己都沒有任何害怕的,那一句輕飄飄的話自己卻沒有辦法說出口,白秋染一直自認同一般女兒家不一樣,至少沒有她們身上的矯情靦腆,如今看來,到底是女兒家……


  一步退縮,步步退縮時至今日,眼看著錦安與薄胭已經成婚,當初沒有說出口的話,現在依舊沒能說出口……


  月上枝頭,人圓月圓


  錦安處理完外間的事宜便轉身前往新房。


  新房位於太子府東院,本就是為了太子妃準備的,但是這麼多年錦安一直娶妻便一直空著,漸漸荒廢了,直到接到了聯姻的消息后錦安才派人將這處別苑重新修整,並且親自提名「芳蘭軒」。


  此刻,芳蘭軒上下一片喜慶,窗上的喜字,高掛的紅燈籠,就連來回行走的丫鬟小廝亦是一身鮮亮。


  下人們見了錦安連忙行禮問安,錦安略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退下。


  屋內,帶著紅蓋頭的薄胭聽到了外間的聲音,心中亦是十分緊張,慢慢十指成拳,心臟抑制不住的狂跳不止起來。


  錦安推門,緩步走了進來,繞過屏風,進入內室,目光落到薄胭的身上,眉目間不由自主的一軟。


  「你們下去吧。」錦安對著場中眾人揮了揮手。


  喜婆與侍女們對視一眼,有些堂皇。


  「太子殿下,這,這……交杯酒……」喜婆顫顫巍巍的小心提醒著。


  「不必你們跟著了,下去吧。」錦安緩步走上前來,輕輕揚手。


  眾人也不敢在說什麼,福了福身子,小心的退了下去。


  門被掩上,屋內只剩下薄胭與錦安二人,房間內靜的可怕,錦安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剛剛對著眾人一片泰然,現在只剩下自己二人……朝著紅蓋頭伸去的手,伸了又縮,如此往複幾次,錦安皺眉,臉因為慌張而有些紅了……誰能告訴自己,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


  薄胭垂眸,透過大紅蓋頭下的縫隙看到了停在自己面前的一雙皂靴,感受外間遲遲沒有動靜,薄胭心頭一沉:他是該多麼不情願,連蓋頭都不願意掀……


  這樣想著,薄胭不由越發苦澀,正在思考著自己改說些什麼活著做些什麼打破這僵局時,眼前忽然一片明亮,光線進入,薄胭下意識合眸保護眼睛,心頭一緊。


  錦安終於鼓足了勇氣掀開蓋頭,大紅蓋頭下,是那個刻在自己心尖的容顏,雞血玉金絲花冠下,那傾城容貌越發嬌艷,如同今晨染著露珠的牡丹,等人採摘一般……


  錦安雙眼有些迷離,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自從出生到現在,如同今日這般緊張激動還是頭一遭。


  薄胭的雙眼漸漸適應了外間的燭火,眉目鬆動,轉了轉眼睛準備睜眼。


  錦安一直觀察著薄胭的一舉一動,眼看著她有睜眼的趨勢忙不迭的整理自己的表情,晃晃腦袋,斂了笑意,恢復了往常的神色。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等到薄胭睜開雙眼時,正對上錦安淡漠的神色。


  薄胭眨眨眼睛,慢慢垂眸,自己還能期待什麼……


  「太子殿下許久未見,一切安好。」薄胭淡淡開了口,打破了平靜。


  即便他不願意娶自己,從今以後也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總不能這樣尷尬著吧,薄胭如此想著。


  錦安挑眉,因為薄胭著有些客套疏離的問候而有些不快,不疾不徐的嗯了一聲,今夜是新婚之夜,她這樣的開場有些奇怪吧……


  薄胭思索著,長舒了一口氣,仰起頭來對著錦安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從前在趙國的時候倒是沒想到你我二人能有今日,這世上的緣分可實在無法言說啊。」


  這樣打哈哈的語氣同她今日端莊喜慶的模樣實在有些不相符,錦安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頭:「是啊。」


  薄胭尷尬笑笑:果然,這能讓人窒息的氣氛並不是自己一人能拯救的。


  就這樣二人對視片刻,幾乎同時開了口。


  「我。」


  「我。」


  話一出口,具是一怔。


  薄胭抿唇,深呼了一口氣:「我先說吧。」


  錦安一掀衣擺,坐到了薄胭的對側,點了點頭,有些好奇她要說些什麼。


  薄胭直視錦安的雙眼,努力安撫著自己沉穩些,自己畢竟是個女孩子,與其等著錦安開口,還不若自己將話說的明白些,臨風亭那一夜的打臉實在是讓自己記憶猶新,皇宮中他與皇后的談話讓自己確認了錦安心意,那麼就在沒有什麼顧忌,自己也不再存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憑心而論,,錦安是個足以令所有女子傾心之人,但是……自己已經不配了……


  「此次聯姻乃是為了兩國大局,我也實在沒有想到西晉的人選竟然是你,此樁婚事我知道是委屈了你。」薄胭小心措辭道。


  錦安慢慢擰眉,輕輕抬起下頜,眸中透著一絲危險的氣息:「若是提前知道是我又如何?你便不嫁了?」


  薄胭垂眸思索片刻,只覺得如果提前知道是錦安,並且在明知道錦安同白秋染是天定姻緣的話,自己自然不會做那棒打鴛鴦討人嫌惡的事情,而自己又自認一向是個明辨是非之人,這便擺出了十成十的誠意與認真,重重點了點頭道:「那是自然。」


  錦安訝然,怒極反笑:「你倒是直白的很。。」


  薄胭尷尬笑笑:「明知咱們二人這婚事不般配,也並非發自本心,自然要說的明白些。」


  錦安拉了拉衣領,覺得今日房間格外悶熱的很!


  薄胭繼續道:「我自知二嫁,配不上你一國太子的身份,因為這樁婚事你也說了不少譏諷,心中對你是感激的,不過我所求不多,只要帶著雪言安安穩穩過日子便好。」


  錦安咬牙,準備好的一席話堵在喉嚨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還有你自己的姻緣,日後若是真心喜歡誰的話,自可以納進府來,我並不會幹涉,若是身份相當,抬做平妻也可。」薄胭低頭說著,這話說來輕鬆。可是出口的每個字都如同刀子一般在剜薄胭的心,薄胭直覺的胸口一陣鈍痛,卻還要安慰自己,無妨無妨,總不能讓人家丰神俊秀的西晉太子栽在自己手上,自己這般也算是為他被人恥笑的補償吧。


  錦安握緊拳頭,聲線盡量保持平穩:「果真是做過皇后的人,實在大度的很!」


  這是挖苦,也確實傷到了薄胭,薄胭將頭垂的更低了,明明自己沒有半點選擇權,明明從前經歷的種種都非自己本心,可是物是人非,自己嫁人是事實,再嫁也是事實,所有的挖苦諷刺自己都要聽著,所有的後果卻要自己承受,是啊,誰會喜歡一個為人婦為人母的女子……


  其實錦安話一出口就已經後悔了,面色一訕,想要改口卻已經來不及了,他看著薄胭疑問受傷而一震的身軀心口亦是一痛,為自己剛剛的口不擇言而難堪,卻沒有出言解釋,錦安覺得,薄胭已經「大度」至此,便是對自己沒有半分情誼,回首再看這段時間自己勞心勞力準備的婚禮竟然覺得像是笑話一場,自己如此費心,她呢……半點不在乎,甚至能將自己推給旁人……


  驕傲如錦安,在如此場景下,自然說不出什麼服軟的話,一時間兩人越發尷尬了。


  薄胭將頭埋的更低了,其實類似的話自己也不是沒有聽過,可從錦安口中說出來卻是又為刺耳,讓自己尤其受傷,自己一向行的正坐得直,不怕旁人議論,可是私心裡,薄胭不願讓錦安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好處……可如今看來,他對自己該是無比厭惡了……


  薄家嫡女,天人之姿,薄胭的哪一樣隨便拿出來都是傲人的資本,若是從前的薄胭,不會因為錦安的一句話便會敏感至此,可是如今不同了,眾口鑠金,已經嫁人的身份是薄胭這一生都無法抹去的印記,眾人會將這件事情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不斷的去翻看薄胭的傷口,談論她現在的作為,薄胭一聲苦笑,這個九州,這個時代,給了女子太多的禁錮,自己並非生而堅強,也會哭,也會疼……只是這一切都沒有可以同自己分擔之人,自己的冷漠、大度、拒絕都不過是層層偽裝的鎧甲罷了,生怕別人探查到那硬殼下不堪一擊的心,只有裝的毫不在意,才不會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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