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先斬後奏
宮門口
禁軍首領姚宇對著眼前人拱了拱手道:「子時過半,錢校尉不再家中好生歇息,來這宮門處做什麼?」
錢煒一身正裝,扯扯嘴角:「姚首領不也在此處。」
姚宇道:「保衛皇城,職責所在。」
錢煒打量了一下周遭整齊排列的禁軍,微微一笑:「即便是祭祖之時,禁衛軍也未曾如此嚴陣以待,今日是怎麼了。」
「皇上病重,理應加強防護,以免出現什麼差錯。」姚宇道。
錢煒再次環視了一下四周,冷冷道:「我一路走來,眼看著禁衛軍將各處宮門圍了個水泄不通,看人數應該是將宮內各處的禁軍也抽調了一部分來吧,簡直如臨大敵,這情景好似不單單為了防止外間有人闖入,更像是防止有人出來啊。」
姚宇面色一僵,看著錢煒的眼神添了一絲冷意:「這是禁軍的內務,就不勞錢校尉費心了,今日執行公務,錢校尉若是沒有事情的話還請離開。」
錢煒好整以暇的雙手環胸:「巧了,今日錢某也是奉命執行公務的。」
「公務?」姚宇挑眉。
錢煒點頭:「沒錯,錢某奉皇命,率兵鎮守宮門口,嚴禁任何人靠近半步!」
「皇命?」姚宇冷冷一笑:「皇上重傷昏迷,哪裡來的皇命!」
「皇後娘娘口諭。」錢煒道。
姚宇嗤笑一聲:「我當是什麼皇命,原來是皇後娘娘的命令,抱歉,微臣只受皇命,不識什麼皇後娘娘的旨意。」
錢煒亦是冷笑出聲:「皇上病重,太子尚幼,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她的旨意怎的就不能受,難不成你是想要抗旨!」
姚宇一挺身子:「我既然是禁軍首領,就應當盡忠職守,巡城護衛皇宮乃是我的職責所在,恕難從命。」
「呵,職責所在!禁軍首領私自將宮內的禁軍調出一部分守城也是職責所在?敢問你受的是誰的命令!皇上!還是另有其人!」錢煒厲聲道,隨著他的話音剛落,校尉軍與禁軍兩方立刻分離兩旁,劍拔弩張,氣氛一時間緊張起來。
錢煒立在校尉軍前,神色冷峻,自己今日來此絕大部分是因為與薄胭的交易。
對於薄胭同自己說的朝堂局勢的問題,錢煒是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但是就此情此景來說,錢煒是徹底相信了薄胭所言,本來薄胭同他說會派人送來金牌作為旨意的,可是事到如今卻依舊半點消息都沒有,錢煒就知道出了事,果不其然是皇宮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什麼人都出不來,自己等不到金牌,只能胡謅了個口諭來此了,再說這個姚宇平日為人圓滑,逢人只說三分話,如今能這樣同自己對著干實屬特例,特殊時期,他連基本的偽裝也不願了。
呵!是了姚宇的妻子病故,填房正是嚴家的表親,怪不得……
錢煒咬牙,他一向為人正直,此時此刻即便不是為了與薄胭的交易,也必定不會退卻半分了。
嚴大少腆著肚子慢慢悠悠的晃蕩過來,促狹一笑:「哎呦,今兒這城門口可是在熱鬧,怎麼了這是?」
姚宇見到嚴大少,瞧瞧向後退了一步,兩人目光的交匯被錢煒看在眼中:果然,能買通禁衛軍首領的自然是嚴家這樣的人物,嚴家,果然狼子野心!
「本少爺剛剛在一旁也聽了些許,我說錢校尉啊,你雖然奉的是皇後娘娘的命令,但是皇后畢竟是皇后,後宮不得干政,況且還單單是口諭,你這旨意名不正言不順啊,再說駐守城門是禁衛軍的本分,實在不好這樣離開,這樣如何,今日你就先回去,明日待本少爺親自同皇後娘娘解釋,要皇後娘娘親賜手諭,明日再說,如何?」
明日?呵呵,明日恐怕一切已成定局,再也不會有什麼皇後娘娘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自己選擇站在薄胭這一邊就要堅守到底!錢煒如是想著。
錢煒依舊臉色冰冷,沒有買賬,冷冷道:「皇後娘娘母儀天下,皇後娘娘沒有資格調遣本官,難不成嚴大少有資格?嚴大少一沒官職,二沒腰牌,怎麼進宮面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也是你說見就見的?」
嚴大少被懟的啞口無言,滿臉漲紅的往後退了兩步,指著錢煒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什麼下文來,錢煒說的句句屬實,他一沒官職,二沒腰牌,有什麼資格面見皇後娘娘。
錢煒眼中是不加掩飾的鄙視。
「嚴大少好心給你台階下,錢校尉倒是不領情了,」姚宇開口怒道:「有了皇後娘娘的口諭就當是免死金牌了!」
錢煒冷笑:「本官乃是朝廷的官,為何要給嚴大少面子,免死金牌?不過兩句口角罷了,就是死罪了?姚大人對於嚴大少倒是看重的很啊。」
姚宇與嚴七少聞言,面色具是一變。
姚宇冷冷一哼:「守衛城門乃是職責所在,既然錢校尉不聽勸告,就別怪本官得罪了!來人!」
錢煒亦是不退步:「本官奉口諭,亦是職責所在,怎麼,姚大人以為我校尉軍無人嗎!來人!」
兩方各自拔刀,一觸即發。
嚴大少被這場景嚇的瑟縮了一下,向後退了一步,躲到了姚宇的身後,這個場景應該如何做,自己實在不清楚,若是這樣打起來恐怕引人注目,可若是放任這樣下去,恐怕會壞了大事。
嚴大少左右為難起來。
這邊嚴大少陷入為難,那邊錢煒卻是冷著臉注意著二人的一舉一動,眼看著姚宇下意識的偏轉過頭去看嚴大少的眼色,錢煒不再猶豫,眼中寒光一閃,利落拔刀,說起刀落,一道血柱噴道嚴大少的臉上,再看姚宇已經身首異處,頭在地上滾了幾下,停在角落,身子好似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殺的事實,轟隆一聲倒在地上,角落的頭顱雙目微怔,一臉困惑,似是感慨這場生命結束的太過匆忙,對自己的死亡還沒有真實感。
嚴大少看著眼前的場景,感受著臉上的溫熱,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立刻殺豬一般的叫了起來,抬起衣袖胡亂的在臉上擦拭著:「殺人啦!殺人啦!」
這一情景發生的太過突然,眾人都是在聽到嚴大少的叫聲后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禁衛軍下意識便要上前拿下錢煒,錢煒卻是直挺挺的立在場中,臉上的鮮血顯得此人越發嗜血,錢煒寶劍入鞘,緩緩開口:「皇後娘娘口諭,若有違命者,先斬後奏,不必多言!」
一面說著一面將目光落到嚴大少的身上,剛剛還殺豬一般叫著的嚴大少立刻住了嘴,連連後退幾步擺手道:「都是誤會,誤會……」
誰也沒想到錢煒當真有膽子斬殺朝廷官員,僅僅是口諭罷了,他當真有那樣大的膽子!
禁衛軍提著兵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敢上前,姚宇都死了,群龍無首,在見識了錢煒手段后,再也沒有人敢有異議。
「到底是朝廷官員,你就當真不怕皇上降罪!」嚴大少哆哆嗦嗦的說著。
錢煒將長劍一橫:「忠君是本分。」
嚴大少連連後退幾步,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誰知道錢煒會突然發難,心中不由的暗罵:有這樣先斬後奏的口諭你倒是早說啊!好險好險,幸虧沒有傷到自己。
「好一句忠君是本分。」混亂之際,城牆上響起了一個清冷的聲音,眾人循聲望去,正見到薄胭站在城牆上,原本駐守在城門上的禁衛軍已經被悉數拿下。
此刻薄胭身披素色披風,周身未見裝飾,素凈著一張臉,手邊拉著趙雪言,一旁跟著捧著聖旨將頭垂的低低的楊嬤嬤。
眾人連忙跪倒在地:「參見皇後娘娘!」
薄胭眼底儘是冷意,掃視了城牆下的眾人一圈,對著錢煒慢慢點了點頭,還好,還好錢煒趕到的及時,自己的金牌無法傳出宮去,虧得他懂得隨機應變。
楊嬤嬤上前一步,聲音似是蒼老了十歲:「皇上殯天!」
眾人一陣嘩然,錢煒眉頭一緊。
楊嬤嬤上前宣旨,薄胭則是低頭看向趙雪言,趙雪言稚嫩的手被薄胭緊緊拉在手中,本是冰冷的雙手恢復了一絲暖意。
半個時辰前,承乾宮
兩相對峙,互不言語之時……
「我信她。」趙雪言虛弱的聲音響起,輕飄飄一句,卻恍若驚雷一般使薄胭恢復了精神,薄胭不敢置信的看向趙雪言。
「太子殿下!」楊嬤嬤道。
趙雪言定定的望著薄胭,一字一句道:「我相信母后說的。」
薄胭眉目一軟,心中生出陣陣暖意。
趙雪言必看眼睛,低下了頭,自己從出生以來便知道自己的身份異於常人,好些人對自己好,為的也不過是自己的名號罷了,只有齊萱一人陪在自己身邊,彼時自己以為她是不同的,可這個自己最最信賴的人卻欺騙自己最深,而與他人不同,薄胭是自己一見面就討厭上的人,她不像別人一般討好自己,會嚴厲的批評自己,會為自己的教養擔憂,也會用心尋一些小玩意兒哄自己開心,這樣……才是一個母親的所作所為吧……
趙雪言害怕又拘束的擁抱著這份陌生的母愛,自己也想過她是否有所圖,是否一切都是為了今日篡改遺詔,謀取趙家的江山,但是在乎一個人的眼神是不一樣的,趙雪言雖然年紀小,卻格外的敏感,他能察覺到,薄胭看自己的目光與看別人是不同的,她是真的擔心自己,這個只比自己大六歲的名義上的母親,是當真心對待自己的,這樣一個人,不會害自己的!
趙雪言確定這一點!
「楊嬤嬤,父皇已經去了,你既然一生忠君,那麼也該知道現在趙國的皇帝應該是我,我命你,將遺詔交給母后,一切聽憑母后處置。」趙雪言淡淡的開了口,那略帶稚嫩的童音中滿是不可置疑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