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調虎離山
薄胭這樣部署的同時,錦安那邊自然也得到了這個消息,他直覺便是有些疑惑,可是這畢竟是趙國的家事,自己沒有說話的餘地,現在嘉和帝離京自己更加要一切小心謹慎,以免一不小心被人冠上什麼「居心叵測」的名聲,更何況,現今西晉那邊也除了一樁另自己萬分挂念之事——西晉邊城一年一度的梅雨導致了洪災,因為是邊城臨近趙國,所以每年要治理都需要有趙國的配合,可今年趙國這邊卻借故拖延遲遲不肯配合,導致洪災泛濫,邊城百姓飽受洪水之苦,西晉國都距邊城又相去甚遠,其他的法子又太過勞民傷財,西晉的王上傳訊想要錦安從中說和,畢竟是有求於人,自然要和緩些才是。
錦安扶額,現如今嘉和帝不在宮中,代為執掌朝堂的便是薄家,今年水患為何被趙國借故拖延,這個原因自己不用想也知道,為了兩國邦交,薄家不可能一直拖著,最終是要相助的,可是多耽擱一日邊城百姓就要多受一日苦楚,薄家好不容易抓到自己這個軟肋,不會這樣輕易鬆口的。
百里梔今日代替錦安去了薄家府上說和,被薄家好吃好喝的供養了半日,末了,提到正事的時候,薄家卻打起了啞謎,只說皇上不再不能輕易做決定,還請錦安稍等幾日。
百里梔回宮后氣的直跺腳:「那個老狐狸!不愧是朝中老人,一句話能拐上八個彎!誰不知道整個趙國幾乎都是仰仗他呢,現在倒是要等皇上的旨意了。」
錦安只是冷笑,看來薄家終於要對自己出手了,若是旁的也就罷了,這件事情涉及到趙國百姓,自己無法坐視不理。
「明日咱們再去長寧宮走一遭。」錦安道。
「長寧宮?去哪兒做什麼?」
錦安扯扯嘴角:「自然是服軟去,事情總要解決的。」
「服軟?不是對薄丞相?」
錦安眯眸:「我早就說了,這源頭在宮裡。」
……
這日的陽光晴好,薄胭難得的好心情,用過早餐后便帶著趙雪言到後院的銀杏樹下乘涼。
巨大的樹冠在院中灑下一片陰涼,薄胭坐在鞦韆上,遠遠的看著趙雪言同佩瑤在池塘的一邊數錦鯉,薄胭心中一暖,好像許久沒有享受這樣愜意的時光了。
趙雪言倚在佩瑤的懷中,也是久違的露出了笑容,轉頭看向一旁的薄胭,心中暖意更甚。
薄胭舒了一口氣,剛想起身去到她二人身邊,外面又小太監來報:「稟皇後娘娘,西晉太子求見。」
薄胭起身的動作一頓,眼波流轉,勾起一笑意,他比自己預計的來的早了些。
……
趙雪言依舊倚在佩瑤的懷中,卻是神思不定的總往薄胭這邊瞟,薄胭捧著茶盞對他點頭笑笑,示意無礙,趙雪言心下稍安,這才移開目光,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池中的錦鯉上。
錦安看了看薄胭與趙雪言之間無聲的互動,輕輕挑眉:「恭喜皇後娘娘,同太子殿下的情分一日千里啊。」
薄胭淡笑著收回目光,對著錦安比了一個請的姿勢,不緊不慢道:「這是今年新進的龍井,太子嘗嘗。」
錦安抿了一口茶:「聽聞今年南方雨水大了些,好些茶葉收不上來,看來皇後娘娘的宮中並沒有影響。」
薄胭只當做聽不懂錦安的弦外音,只是笑著繼續道:「本宮不過一介女流,不懂外頭這種種,只管品茶就是了。」
錦安摩挲了一下茶杯,輕輕眯眸,薄胭這是扮豬吃老虎啊,自己剛剛提到水患,她卻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擺明了要自己挑明了說。
這個時候誰先開口便是沉不住氣,就是輸了,錦安深感面上無光,可是錦安卻沒有辦法固守一貫的高傲冷漠,一想到邊城的百姓正飽受苦難,錦安不得不拋下顏面,率先開了口:「娘娘,明人不說暗話,到底要如何你才能准許趙國相助邊城。」
薄胭扯扯嘴角:「太子殿下這話就嚴重了,本宮區區女流,後宮不得干政。」
「娘娘應該知曉,趙國與西晉的關係一向和睦,若是為了一個邊城而鬧得不快,恐怕傷了素日情分。」
薄胭慢慢倒了一杯茶:「趙國與西晉為友邦,出手相助是自然的,只是此次水患也影響到了趙國,趙國自顧不暇,總要有個餘地叫趙國緩和些才能伸出援手吧,這該是人之常情,還望太子殿下理解,若是上升兩國邦交,恐怕不好。」
錦安笑笑:「娘娘心思機敏,斯年自愧不如,此次涉及到西晉百姓,還望娘娘體恤。」
薄胭聞言,捧著茶杯的雙手一頓,下意識低下頭,若非非常時期,自己是絕對不願用這一點去威脅錦安的,百姓無辜,水患無情,自己與錦安煮茶對飲這片刻,又不知有幾人會流離失所,又不知有幾人會命喪黃泉,每每想到這一點,薄胭便心中鬱結,自己雖不是什麼活菩薩,但是也不願有人為自己喪命,什麼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自己沒有那樣的氣量,只知道眾生皆苦,自己不應再給他們增添愁苦。
思及此,薄胭也沒有什麼心思和錦安轉彎抹角了,將茶杯往桌上一放,直視錦安微微一笑:「太子凡事以百姓為重,本宮佩服,本宮也並非有意推諉,只是挂念我趙國百姓而已。」
錦安拱手:「這是自然。」
「皇上此刻不再宮中,大事交由薄丞相處理,本宮也不能過問什麼,只是太子殿下都開了口,本宮自然會想個兩全辦法。」
錦安挑眉,只等著薄胭開出條件。
薄胭沉默片刻,開口道:「這樣如何,現在去稟報皇上也是無濟於事,反倒耽擱了路上的時間,而薄丞相同本宮也沒有權利私自做主……唔……太子殿下說的對,還是百姓要緊,這樣如何,太子殿下親自往邊城走一遭,畢竟相距甚遠本宮也不能保證面面俱到,本宮給太子一個特令」,叫你親自監督水患事宜,我方官員全力配合,太子殿下覺得可好?」
錦安眯眸,微微一笑,原來如此,她這就是為了將自己調離京城,還順便將邊城水患的事情推得一乾二淨,這樣一來就不是趙國配合不配合的事情,已經將事情教導自己手中,給了自己很大的特權,若是將事情辦砸了,那就是自己無能,與趙國無關。
好個一箭雙鵰!
錦安唇角的笑意淡了幾分,這可是個棘手的事情,薄胭表面上是將大權交給了自己,給了自己足夠的自由和權利,可是實際上呢,自己作為西晉的太子取關趙國的官員,誰人願意聽,誰又能保證薄家不會從中作梗呢?總是,為難的很。
薄胭也不急,將目光落到一旁與佩瑤相處甚歡的趙雪言身上,不再看錦安,雖然自己自覺有愧於邊城百姓,但是這也是自己做的唯一讓步了。
良久,錦安淡笑著起身,對著薄胭拱了拱手:「既然如此,斯年恭敬不如從命,謝皇後娘娘。」
……
錦安當天下午便同百里梔起身前往邊城,薄胭眼看著錦安離開,心中一塊石頭終於放下了,沒了錦安在京中坐鎮,自己可省了不少事,邊城的事情應該可以絆住錦安一陣子,算算日子,自己應該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將京中事宜處理好。
時間又過了三日,嘉和帝那邊依舊沒有傳來消息,薄胭有些坐不住了,自己該部署的都已經部署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可是最關鍵的嘉和帝卻依舊沒有動靜,自己之所以敢這樣私自做主給錦安職權,叫他親自去處理邊城事宜就是因為自己自認嘉和帝已經沒有機會再去處理朝中事宜,若是這次嘉和帝完好無損的回來了,自己又該如何解釋私自做主的事情,嘉和帝越年老便越發喜怒無常,自己真的害怕他一個老糊塗牽連了薄家,拿自己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這一世已經有太多的事情改變了,難不成連嘉和帝歸西的日子老天也寬宏大量的做了拖延?
若真是這樣,那這個玩笑可開大了……薄胭無奈的想著。
可是事到如今,自己能做的除了等待就還是等待,薄胭暗自祈禱,自己不願用外力去影響旁人的生死,這邊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即便陷入被動,自己也認了,只求無愧心安。
這樣又過了兩日,也不知是老天真的忽然想起還有嘉和帝這個人沒收,還是真的被被薄胭如此懇請的祈禱打動了,薄胭終於接到了自己棋盤許久的消息:嘉和帝在圍獵期間不慎墜馬,如今危在旦夕。
得了這個消息,薄胭心中一種莫名的滋味,說不上欣喜,說不上悲涼,私心中,自己是希望嘉和帝死的,否則自己也不會再明知道嘉和帝此次狩獵的結局后也不阻止,自己只是眼看著嘉和帝走向屬於他的結局罷了,說不上落井下石,但卻稱得上見死不救,他死了,自己有一絲輕鬆,自己再也不必在人前惺惺作態扮演一個端莊賢淑的皇后了,可是取而代之的也是終於要獨自面對嚴家與錦安的聯合攻擊了,自己要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得到的東西,要守住自己的命……
薄胭沉默了。
趙雪言扭著身子往薄胭的身邊蹭了蹭:「母后,你,可是擔心父皇?」
薄胭轉頭看他,現如今他稱呼自己母后已經不再那麼彆扭了。
薄胭笑笑沒有答話。
趙雪言以為自己猜中了,繼續勸解道:「父皇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這話是聽誰說的?」
「我的生母重病的時候,大家都是這麼說的。」
薄胭默然,這算是巧合嗎,趙雪言的生母沒有救回來,嘉和帝……一樣救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