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背後語人,必抓現行!
寶坤宮
齊嬤嬤已經將嗓子喊啞,趴伏在地上腫脹著一張滿是紅印的臉憤憤的盯著薄胭,因為挨了板子渾身斷了般的疼痛不能動彈。
薄胭對她那怨毒的目光視若無睹,冷冷一笑,慢慢抿了一口茶水。
「身為一國之後,自當母儀天下,似你這般心狠手辣還說自己不是毒婦!」趙雪言面無表情的看著薄胭,在他眼中是冰冷的恨意。
薄胭下意識偏轉過頭不看他。
「太子殿下,皇后……」佩瑤意難平,想要開口說什麼卻被薄胭打斷:「罷了,此次小懲大誡,只是如齊嬤嬤這樣的人不能侍候在太子左右,念在你將太子自幼養大,即日起將你送到外間雜役處,至於太子……」薄胭沉默片刻繼續道:「太子言辭有失皇家風範,從今日起禁足在寶坤殿思過,沒有本宮的命令不得外出,更不許見旁人,尤其是齊嬤嬤。」
「你憑什麼禁我的足!」趙雪言激動道:「齊嬤嬤絕對不可以離開!」
薄胭合眸捏捏眉心,直覺有些頭痛:「將太子送回房去。」
「齊嬤嬤!」趙雪言慌張的叫道,不住的掙脫前來拉他的人:「你們放開我!我的話都不聽了,你們不要命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殿下多保重,奴婢不能再伺候殿下了,若是日後殿下還能念著奴婢半點好處,記得曾有奴婢這樣一個人奴婢也就知足了……」齊嬤嬤腫著一張臉口齒不清的哭喊著,因為被打無力起身,只能趴伏在地上朝趙雪言的方向爬去。
口齒不清還能強撐著說這些讓趙雪言記掛她的話,這份毅力也實在令薄胭佩服,這麼一副「母子情深」的場景,若叫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自己該是多麼不近人情的冷情冷血之人呢……嗯……現在在趙雪言心中,自己就是這樣的人,自己十分確定,他恨自己,他上一世對自己有多敬仰,這一世對自己就有多恨。
在回去的路上,薄胭腳步虛浮,滿心疲憊,思索片刻嘆了一口氣對佩瑤道:「待會兒你悄悄去寶坤宮看看,叫底下人好生看著雪言,別叫他出什麼事……再吩咐御膳房給他煲一碗蓮子羹,他一下午都沒吃什麼東西,晚些時候該喊胃疼了。」
佩瑤一嘆:「我的主子啊,從前怎的沒發現您這般刀子嘴豆腐心,這番話您剛剛怎麼不在太子殿下面前說啊,私心這樣挂念人家,卻又換不來好處。」
薄胭苦笑:「畢竟為人母,好些事情自然不同……他現在恨極了我,我說這些話他也未必肯聽,若是為了跟我置氣故意不吃東西反倒不好。」
佩瑤撇撇嘴:「那個便宜兒子也就比您小了六歲而已,您滿心為他著想,人家可不一定領情,恕奴婢多嘴,您聽聽他今日說的都是什麼話,即便是山野村夫家的孩子也不會這樣同母親將話,即便您是後母他也……再說了,您今日對那齊嬤嬤也夠仁慈的了,若以著奴婢的性子便從頭到尾掌嘴,就看她那一張臉還能不能留得住,那一口牙非打碎幾顆不可!還不是您心腸好,見不得這些才讓人改成打板子,雖然看著疼了些,但那都是表象,躺上幾日也就好了,若真毀了她的臉,看她找誰哭去!」
薄胭道:「於她,我總要顧忌著趙雪言的一顆心,畢竟是養他長大的人,真要因為本宮生出了什麼事,本宮同趙雪言的母子情分也就當真留不住了,況且皇上……」薄胭默然,況且上次看嘉和帝對於齊嬤嬤的處理方式怎麼看都是網開一面了,就沖這一點,薄胭就有些忌憚,是否嘉和帝有意袒護齊嬤嬤,若真是如此,這齊嬤嬤自己自然不能輕易動。
佩瑤整日跟在薄胭身邊,對於薄胭的顧慮只要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隨即皺起眉頭道:「既然娘娘有這樣的顧慮卻又為何對齊嬤嬤用刑,萬一皇上……」
薄胭笑笑:「齊嬤嬤太過囂張,再不整治她宮中旁人又如何怕我,況且,在本宮與齊嬤嬤中即便皇上再與她有什麼瓜葛也總不會不顧及本宮的,再說此次本宮也並非無理取鬧,就今日的情形,就雪言的言語,無論哪一樣說出去本宮都算是從輕處罰了,皇上要怪便怪吧,左右本宮今日也只是不願當面拂了他的面子才讓錦安去拖延時間的,否則今日即便皇上在場結果也不過是撕破臉罷了,畢竟一個嬤嬤,權當懲治一個奴才,誰給能耐我何?」
薄胭深呼了一口氣,只要自己在位一日,底下這些雜人就只能幹看著!
「不過……」薄胭又道:「那齊嬤嬤總是透著古怪,你找時間好生查一查她,事無巨細,總要弄明白皇上為何偏袒她,本宮才好對症下藥,否則長此下去萬一哪天觸到了皇上的逆鱗倒是得不償失。」
佩瑤點了點頭:「奴婢明白了,奴婢明日就去打聽。」停頓片刻,佩瑤又輕笑一聲。
「你笑什麼?」薄胭道。
佩瑤搖搖頭:「沒什麼,奴婢只是忽然想到,西晉太子也實在有辦法,寶坤宮這樣大的動靜,皇上竟然也沒來瞧瞧。」
「他那樣一個人精,想留一個人還不容易。」薄胭不在意道:「他那一顆心較比干還多一竅,總不能埋沒了他的才華,本宮這兒的熱鬧哪裡是那麼好看的。」
「那還要多謝娘娘誇獎了。」前面傳來了錦安咬牙切齒的聲音。
薄胭腳步一頓,循聲望去,正看到錦安負手從假山背後轉了出來,薄胭一噎,尷尬的咳了咳,怎的就這麼巧,單單走到這裡說了這一句,單單就讓自己議論的對象聽了去……
薄胭尷尬一咳,看了看身後僕從,另其退後幾步遠不至於打擾自己與錦安說話,錦安上前一步來到她面前,薄胭抬眸,這才看清,錦安比照上午初見自己之時神色多了幾分倦怠之色,他一向自製,此刻恐怕是累極了才會有此種神態。
「太子受累了。」薄胭目光落在錦安雙眼下的隱隱烏青忍著笑意道。
累?呵呵,錦安無奈,自己今日的經歷又怎一個累字了得,不過短短一個半時辰罷了,竟比自己行軍打仗半月都讓人疲乏,嘉和帝下棋的精力簡直充沛到令人髮指的地步,這一盤絕對要下成平局的棋局自己實在下的「身心俱疲」,倒是嘉和帝,還傻呵呵的覺得知音難覓,下完了棋還不算,硬拉著自己又研究了半天他曾研究過的殘譜,錦安看著那些自己十歲就解開的殘譜,又看了看滔滔不絕發表見解覺得此局無人可解的嘉和帝,強擠出一絲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好說好說,為皇後娘娘效力又怎敢說累。」錦安掛著勉強的笑容:「娘娘聰慧,斯年自嘆不如,想來娘娘家中那年僅十二歲的表妹也如娘娘一般。」
薄胭一愣,隨即笑容更甚了:「殿下謬讚了。」
「娘娘自謙了。」錦安握緊拳頭,在今日從嘉和帝口中得知薄胭那表妹年僅十二歲的時候錦安有生以來第一次恨不得甩自己一耳光,又聯想到今天下午自己辛辛苦苦的遭遇都是源於薄胭胡謅出來唬自己的一句話,錦安只覺氣惱又好笑。
「今日之事多虧了太子殿下,日後別家的表妹也定不會來叨擾太子殿下清凈了。」薄胭笑道,給了錦安一個保證,打人一個巴掌總要給個甜棗嘗嘗才好哄人。
錦安此次中招,心中雖不是滋味但也無可奈何,心中也納罕為何薄胭會這樣了解自己,現在想來她一定是知道自己排斥什麼,厭煩什麼才會選擇這樣一個借口來誆騙自己,讓自己不自覺的中招。
這樣想著,錦安心中的異樣淡了兩分,取而代之的是些許疑惑與探究,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人,只覺得眼前之人謎團重重,自己自認一向十分善於偽裝,怎的竟然被薄胭看的如此通透,她是當真聰慧至此?可是……
錦安沉吟片刻,換上了一副嚴肅的面容:「皇後娘娘聰慧,只是斯年有一事不明,還望娘娘賜教。」
薄胭挑眉,示意錦安繼續說。
錦安沉默片刻道:「皇後娘娘十六為後,實是九州第一人,斯年看娘娘為人亦是十分欽敬,今日之事斯年也有所耳聞,斯年不明白,既然娘娘懂這些人情世故,那麼合該明白對於今日場景應該如何應對,又何至於鬧到如此地步。」
薄胭一愣,沒想到錦安會問的如此直白,待看清錦安目光中的認真后,薄胭眉目一斂,沉默片刻后扯扯嘴角道:「太子殿下所說的應對本宮明白,本宮自然可以對雪言的一切置之不理,甚至可以拍手叫好,只要順著他來,討他歡心本宮的日子便太平了,也不必為了他冒著得罪皇上的風險……」薄胭這樣說著,笑容一斂正色道:「可這是人情世故,並非一個母親所為。」
錦安一震,抿緊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