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溫泉池
自打曉得李君澈同衛靜姝的身份,銀鈴便少有失言的時候,今兒也當真是喝得多了,這才沒了規矩,喊得一聲「姐姐」,又道起「衛大哥」。
衛靜姝似乎很喜歡這個小姑娘,一點都不惱她的失禮,真將她當妹妹一般看待。
瞧見銀鈴醉得眼兒都迷離了,忙叫人給她遞了醒酒湯,這才又笑道:「這些個事兒不是你個姑娘家能打聽的。」
去歲成興帝登基,自然不會顧忌選秀不選秀的,可今年便不一樣了。
成興帝子嗣不豐,總共也就兩個二人,先頭在雲州也沒有妾侍,如今天下安定,下頭的臣子自然諫言,讓他充一充後宮。
說實話,成興帝如今也五十上下的年紀了,孫子孫女都有了,也沒那個老臉去添兒子女兒的。
今歲選秀他批是批了,可不是為著自個,是為了兒子。
李君澈那兒還好,原先在世子府裡頭養的那些女人都叫散了,可如今總歸有個宜王妃,還有個側妃。
到得李君淳的德仁宮便空蕩蕩的,合王府早就賜了下來,可到得如今宜王殿下都搬進去了,合王府還沒個主事人能收拾收拾的。
許錦容同許錦心先後病死,有人說這姐妹兩承不了這滔天的權貴,也有人說是合王殿下命太硬。
成興帝自個子嗣便不豐,孫輩也只得兩個,此番選秀不管如何,兩位王爺都是要添人的。
往日里這樣的事兒到得衛靜姝耳中,必然要打翻醋罈子的,她是個小心眼的人,哪怕李君澈眼裡心裡都只得她一人,也不樂意叫別個女子虎視眈眈的盯著她的人。
可這一回,她卻再鎮定不過,仿似這些個事兒同自個無關。
也不知銀鈴這一問究竟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可見衛靜姝說得一句,她便又傻笑一回,道一句:「衛大哥待姐姐真好……」
言罷又不好意思的打了個酒嗝。
王映芝幫著招呼賓客,無意聽得這麼一句話,便心生不喜,只不知究竟是因著不喜銀鈴說的話還是銀鈴這個人。
可面上還端著笑,上前兩步扶了銀鈴,也學著衛靜姝的樣子,點一點她額頭:「人不大,酒量倒大,這會子喝得醉醺醺的,往後看你還如何許人家。」
說著便又差了綠顎過來:「送雲蘿郡主去我那兒歇一歇,這跟醉貓似得可不叫人笑話。」
銀鈴也不推脫,咯咯笑著叫綠顎扶了下去。
待人一走,王映芝面上的笑意便淡了兩分,看得衛靜姝一眼,欲言又止。
衛靜姝神色不變,沖她笑一笑,卻也沒多說。
宜王府的酒宴辦得熱鬧,內宅這頭到黃昏時分這才散去,前頭那兒夜裡便又開了兩桌,酒送了幾罈子過去,肉菜卻沒動幾筷子。
衛靜姝累了一日,將小雙喜哄睡了,又梳洗一番這才打著哈欠撐著腦袋在琉璃燈下看禮單。
銀鈴跟著李君瀾一道出的宮,卻沒有一道回宮。
王映芝將事兒忙完了,這才往廂房去看她一回,許是醉得厲害了,這會兒還睡得實沉。
白皙的面頰泛著紅,鼻尖隱隱有細汗,側著身子雙手壓在面頰下,還發出細微的鼻鼾聲。
王映芝瞧得一回,這才又不聲不響的退了出去,銀鈴年紀小,模樣也出挑,又一派天真浪漫,加之身世可憐,無不叫人疼惜兩分。
可王映芝總覺她這人不似面上瞧的那般,可相處一年了,卻也沒瞧出哪兒不對勁,越是如此她便越不放心這人,思忖半響還是起身往衛靜姝那兒去。
合歡苑裡燈火通明,李君澈還未歸來,丫鬟婆子們都忙了一天,下了值的都歇著去了,這會子甚是安靜。
王映芝腳步放輕不少,小丫鬟才往裡頭報得一回,她人便已經進屋了。
衛靜姝同她也不客氣,身上還穿著寢衣,坐直身子便將禮單合起來,笑道:「還沒累著不成,都這會子了也不歇歇。」
夜深了,怕喝了茶夜裡頭不好睡,款冬便拿蜜鹵調了水送上來,又捧了兩三碟點心。
王映芝也笑:「這不高興嘛,也睡不著,想著姐姐怕也沒歇下,便過來叨擾一下。」
捧了茶碗抿了一口蜜水,倒是少見的荔枝味。
衛靜姝同她認識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瞧她那樣子便曉得必是有話要說,遣退了屋裡頭伺候的,也不拐彎抹角:「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咱們之間還有甚個不能說的。」
王映芝是真心實意求去的,她心思早不在這人間富貴上,進了京后又提過幾回,只不知為何李君澈一直不應予。
她同衛靜姝沒有利益牽扯,又不同她爭男人,自是越處越好的,這會子也不推脫,開口便道:「那銀鈴姑娘瞧著年歲小,又一派天真的,可我總覺得哪兒不對。」
「姐姐真將她當妹妹一般看待,可千萬要防著點,萬莫叫她反咬一口。」
衛靜姝待銀鈴是真的好啊,原先在宮中,吃穿用度一樣都不差,送給她的衣裳首飾都是上好的。
王映芝隱隱覺得衛靜姝這般對她是有用意的,可這都將近一年過去了,也沒瞧出用意在哪,又生怕她是個好糊弄的,到時候吃大虧。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心裡清楚著呢。」衛靜姝自是曉得王映芝的擔憂,可這節骨眼上,她也不好多說,只拉著她的手寬慰道:「縱然我是個拎不清的,還有爺看著呢。」
又同她道:「你原來一心求去,爺一直不允,前兩日他卻透了話出來,若是順利的,過完年便能還你自由身。」
「你可有哪兒想去的?我提前這人去給你打點起來,縱然是還你自由身,可也半點不會委屈了你的。」
王映芝聞言,立時面露喜意,也不問是真是假,起了身便同衛靜姝福一福:「妾身可先謝過姐姐了。」
兩人又說了些別個,一盞蜜水喝盡了,王映芝也不多留,從合歡苑退出去,還未行多久,便捧上了滿身酒氣的李君澈。
雖說這些時日,李君澈從未對王映芝露過兇相,可她心裡還是畏懼他的,此番碰到了,也躲不過去,便低垂著眉眼上前請安。
李君澈面上猙獰的疤痕用了俞紹元的葯,如今好了很多,雖說還有些沒祛,可至少不會嚇著人了。
他今兒招待賓客,從中午喝到晚上,雖是灌了醒酒湯下去,腳步還是有些虛浮。
這會子叫五經扶著,眯著眼兒瞧得半響,這才認出是王映芝來,點一點頭,應得一聲,便不作停留的回了合歡苑。
方才著小丫鬟往前頭去打聽怕是酒宴還沒那麼早散,衛靜姝正準備躺下了,就聽見院內有了動靜。
李君澈醉得眼兒都迷糊了,可進了內室,一眼就認出衛靜姝來,上前將人抱個滿懷,就拿下巴上的鬍渣去鬧她。
這會子正直五月,到得夜裡頭便算不得大熱,可叫他這麼鬧著也難免有熱,推得一把,嗔怪一句:「快去洗洗,滿身的臭汗。」
李君澈哈哈一笑,跟個孩子似得偏就不去,貼著衛靜姝的面頰,往她耳朵上咬得一口,又吹著氣,感受到她身子一顫,又磨了磨:「太累了,得叫人伺候著。」
衛靜姝同他夫妻又不是第一日,哪裡還不曉得他的意思,抿著唇一笑,圈了他的腰身便道:「好,大爺……」
李君澈又哈哈笑起來,伸手一撈就將人扛起來往浴房裡頭去。
原來衛靜姝說想要個溫泉池,這宜王府正置在京都繁華的地帶,想從西山的溫泉谷引溫泉水下來是不太可能的,李君澈便著人在浴房造了個池子來,又著匠人做個時時能有熱水的玩意,熱水放滿池,再撒上花瓣兒,滴上香露,哪怕不如溫泉池,倒也別有意味。
這宜王府修繕好幾個月了,因著事兒多,拖到這會子才遷進來,李君澈卻是早想試試那池子了的。
衛靜姝本就穿著素白的寢衣,叫他往池子裡頭一扔,渾身便濕透了,衣裳黏在身上,倒顯出玲瓏曲線來,更是叫人意動得很。
李君澈心情極好,方才還有些迷糊的眼眸,到得這會子卻是亮晶晶的,外袍一除便也跟著下水,笑道:「爺今兒得空,來教你鳧水……」
是不是真箇鳧水,兩人心裡頭都有數。
衛靜姝咯咯笑著,往人懷裡一鑽,人在水裡身子便微微浮起,足下圈著他的腰身,還未開口,便聽得他嘆謂一聲,手也不老實起來。
屋裡頭散著旖旎的水汽,笑聲也清朗悅耳,低低的碎語聲,同那粗重的呼吸,更是能叫人面紅耳赤。
誰都沒注意到,一個身輕如燕的黑影從合歡苑的屋檐上飛快離去,那黑影幾個跳躍便落在外書房的門外。
此時夜深人靜,那黑影四下瞧得一眼,迅速的從懷裡掏出一柄鑰匙,打開銅鎖,閃身入了書房。
他在書房內待了一刻鐘,便又悄無聲息的離去,如來時一般,亦無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