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換命
陳皇后想做的很簡單,不過想要用李君澈的命去換趙德禮的命罷了。
畢竟李君澈在她眼裡不過就是個質子,生也好死也罷,都同她無關,可趙德禮便不一樣了,那是她的靠山,她一輩子的榮華富貴,若是有半點差池,那她也完了。
陳皇后必須要保住趙德禮,哪怕手段再齷蹉都好,一定得保住趙德禮。
所以她拿了聖旨,拿了雍靖王府來威脅李君澈,就算牛不喝水,也要強按著低頭。
擺明了就是要他拿命去救趙德禮出來。
抗旨是什麼罪名,扣上叛國又是什麼罪名,陳皇后壓根不怕李君澈不去。
李君澈順著給衛靜姝擼了擼毛:「沒事,爺心裡都有數呢。」
衛靜姝總算明白為何今日心神不寧了,咬著唇按下心頭的慌亂,再不說話。
到得世子府,她才拉著李君澈鄭重的開口:「你不能去蜀地。」
屬地的局勢李君澈沒有半絲隱瞞的都同她說了,此番若是真去了蜀地,便只得一個結果。
送死。
趙德禮被冒充的起義軍所抓,不管是趙德禮設的局,還是真有其事,只要李君澈去了蜀地便都將他至於危險之中。
他若死了,一能如了朝廷的願,警告打壓雍靖王府;二來他是死在起義軍手上的,糾其緣由也不過一個「忠心」二字。
可要是不去,雍靖王府同李君澈便要背負著更多。
不管怎麼算,贏面上都是陳皇后同趙德禮,吃虧的永遠都是李君澈。
陳皇后這招棋下得極好,她一困在深宮裡的女人如何能想到這些,怕是內閣商議出來的,再借她的手料理李君澈。
衛靜姝都能想到這些,李君澈自然也想得到,他扯了扯有些悶熱的交領衣襟,順勢將外袍褪去,應道:「別擔心,我心裡有成算呢,不會出事的。」
見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衛靜姝簡直又氣又急,只跺腳:「你有什麼成算啊,此一去死路一條,莫不是真要叫我當寡婦……」
話還未說完,衛靜姝便覺得自個有些言語過激了,當下閉了嘴。
兩人都想起那個所批的命格來,離著李君澈的生辰沒幾個月的日子了,前一世李君澈的命丟在女真族的戰場上,這一世搞不好就在蜀地。
倘若安安穩穩的過一遭往後自不必畏懼那命格之言,可過不了呢。
衛靜姝那是害怕的,她雖未親眼瞧見李君澈上一世是如何慘死的,可那夢裡卻是真真實實的,若叫她經歷一次,她如何不害怕。
一時間悲痛從心底湧出來,衛靜姝抱著腦袋蹲下去,哭得不成樣子。
心裡早有準備是一回事,可到了這麼一天,卻又是一回事兒。
李君澈曉得她想些甚個,將腰封取了,也跟著蹲下去將衛靜姝摟進懷裡,下巴放在她頭頂上,耐心的道:「如果不去蜀地那便是一個死局,可若去了只要小心翼翼的安排好,未必就不能破。」
「沅沅,我知道你擔心,可是你也該知道,我捨不得你的,一點都捨不得。」
他是真的捨不得,不僅捨不得還不甘心,別人的路都還有那麼長,憑什麼他的就這麼短了。
二十六真的太短了,同衛靜姝一道,哪怕活到九十六他都嫌短,還有許多事兒沒有同她一道完成,還有許多地兒沒有帶她去走過,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
他道:「我不會讓自個有事的,沅沅,你要相信我,我想陪你到白頭,想要同你生一窩小兔崽子……」
衛靜姝哭得一抽一抽的,撲進李君澈的懷裡,不住的搖頭:「不要去,不要去,無論如何都不要你去。」
「你所說的我都不信,我只信你在我身邊……」
她情緒有些過激,李君澈自知此時同她講不了道理,便也不再多言,只將她抱起,坐到炕邊,一下又一下的撫著她的後背,好叫她冷靜下來。
屋裡頭靜悄悄的,衛靜姝哭得滿身的大汗,好半天這才歇了氣,扁著嘴兒同李君澈出餿主意:「你,你不是有個替身么,讓他去……」
「別傻了。」李君澈揉了揉她的腦袋,挨著她卻不多說。
他是養了個替身,身形,聲音都差不多,只要易了容,的確能以假亂真。
但是畢竟是假的,上不得檯面,除了送死便沒別的本事。
蜀地的局勢那般亂,背後是不是有人在推動到目前也沒查出來,只要危險一日不除,他心中亦一日不安。
衛靜姝知道的事兒不少,大道理自然也明白,可明白歸明白,能不能做到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抽抽噎噎的大半天,就光任性的摟著李君澈了,生怕他一走就再見不到了。
屋裡頭不知何時點了安神香,香氣裊裊,靜人心神,她哭得累了,便不知不覺的在李君澈肩頭上靠著睡著了。
李君澈將她放到榻上安置好,撥去她額上貼的碎發,輕嘆一聲。
於此同時,心頭也越發不敢鬆懈,不管是為了衛靜姝,還是為了自個,他都要好好布置一番,必須得活著,活過二十六歲。
雙手捏緊成拳,眸中滿是堅定的意志,李君澈轉身大步離去。
外書房燈火通明,眾位幕僚皆已到齊,謝元安亦穩坐不動。
李君澈大步流星的進屋,掃視眾人一圈,便將今日陳皇后所意說了一回。
那張黃龍聖旨還擺在書案上,李君澈瞧得一眼,面上便露了諷刺之色。
謝元安對那無法大師所披的命格知道一星半點,聞言眉頭一蹙,便問他:「你這是打算去蜀地了?」
「沒錯。」李君澈應道:「陳皇后連同內閣大臣出這麼一招,想來真急了,趙德禮被劫之事,他們怕也半點不知內情。」
「此一去蜀地,少不得要將那隱在後頭的黑手給揪出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計將成萬不能敗在這上頭,功虧一簣。」
在座的同李君澈共事多年,個個都是有真本事的,有人覺得李君澈所言極是,但也有人覺得此番太過冒險。
謝元安也不贊同:「不可,此去凶多吉少,你是主持大局的人,不能有半點閃失,要入虎穴我能理解,但未必就要你親自去。」
「說不得背後設局之人就是針對爺呢?」李君澈的意志很堅定,他所說之言是一回事,還有便是對那命格之說的執著。
再過幾個月他便過得這個劫了,倘若那命格是真的,那這幾個月斷然不會平靜,與其處於被動,倒不如主動出擊,未必就沒得贏面。
但是謝元安還是不能苟同,李君澈雖年輕,但他的能力絲毫不比雍靖王差,整個大計有一大半都是在他在主導,且不說那披的命格,倘若此去蜀地萬一有甚個紕漏,何人能代替他繼續行事?
他亦態度強硬的勸道:「世子爺,這樣太冒險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萬不能魯莽。」
與謝元安一般有這樣考量的也有幾個幕僚。
一派主張去蜀地,而一派主張不能冒險。
一時間兩廂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不可開交。
李君澈撐著腦袋不住的按壓太陽穴,等兩廂吵完了,讓他拿個主意時,他這才開口:「既是怕有萬一,那便要計劃詳細,以保萬無一失。」
頓了頓又將手邊的聖旨拿起來,嗤笑一聲:「皇後娘娘等不及,盼爺明日便即刻出發。」
他既心裡有了成算,那便再是反對都無用,謝元安幾人心中雖著急,可也按捺住性子,將蜀地一行之事拿出來細細商討一番。
李君澈從外書房回去,天色都已經泛白了,許是太累了,亦別個,只覺整個人輕飄飄的,走起路來都沒有腳踏實地的穩妥感。
那安神香叫衛靜姝睡得一個好覺,但香氣過後,她從睡夢中醒來,整個人便越發低落。
李君澈一進屋便瞧見她坐在榻沿,低垂著眉眼不知想什麼,珠簾叮噹作響的聲兒她都沒聽見。
一時間心頭空空,但又不知從何說起,李君澈行到她身邊坐下,雙眸空洞的望向別處,低沉開口:「一會天亮我就出發了。」
衛靜姝依舊低垂著眉眼不做聲,眼淚卻滾落在裙擺上。
李君澈又道:「京都往後只會更加不太平,此番我將初十留給你,若是苗頭不對,你就先回雲州去。」
「但你記得,有兩樣至關重要的東西,你一定要隨身帶著。」
「我會為了你,為了自個,好好活著,絕對不出半點差池,但是你也要讓我放心。」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溫潤,蓋在衛靜姝略微發凉的手背上,叫人心頭一陣暖意。
衛靜姝這才抬眸看他,眼中水汽滾滾,小嘴張張合合,半響才道得一句:「一定要去嗎?」
「是。」李君澈瞌了眼眸輕輕一笑,復又抬頭看她:「無法批的命格尚且不知真假,可若真箇有事,我便是躲也躲不掉的,倒不如主動點兒,倒還能出奇制勝。」
伸手將衛靜姝攬入懷中,輕輕一嘆:「我這一輩子,最捨不得的就是你,哪裡會叫自個有個閃失。」
屋內一陣寂靜,兩人頭挨著頭,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日頭漸升,屋內越發明亮起來,衛靜姝閉上眼兒,吸了吸鼻子:「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