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來接你的
葉夫人臉上的神色,可謂是精彩絕倫,只還端得住沒有發火。
可心裡卻是已經怒火滔天了,既惱葉柔自作主張,又恨衛家做事不留情面。
葉家同衛家的這門親事,自打世子府被圍,他們的確擔驚受怕好些時日,退親的心思也浮浮沉沉好些回,可到得如今也沒動作,不過是還有迴旋的餘地罷了。
不說璟國公府如今還好端端的,就算真有那麼一日,只消叫衛靜婉寫了絕情書同衛家斷了關係便是。
余氏同衛仁的為人她同葉青成早就著人打聽過,既不是那等不講理的,也不是那等苛待子女的,真出了事怕是不必自家開口,他們都會這般做。
更何況,雍靖王府同朝廷不對付是歷來已久的事兒,往昔自不必說,定然是站朝廷。
可自打雍靖王攜兩萬精兵拿下高麗,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若是個膽大有遠見的,必然會考慮重新站隊。
昨兒葉青成還在說讓她將同衛家的親事拖一拖,既莫要退了也莫要這般早便迎進來。
想的便是看一看局勢,再做決定。
哪曉得一眨眼的功夫便叫葉柔這蠢貨鬧得這麼一出,丁點便宜沒撈著不說,還吃了個大虧。
外頭人瞧見的是葉家姑奶奶將聘禮從衛家拉回來的,也瞧見衛家的婆子往葉家送信物。
這親事雖是退了,衛家也得罪乾淨了,到後頭葉家的名聲也臭了。
當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此番衛家給的羞辱,葉夫人也沒得心思去計較,眼皮子一瞌,便紅了眼兒:「都怪我管教無方,叫大姑奶奶惹了三夫人的惱。」
「婉姐兒那孩子,我是真心喜歡得緊的,同衛家淮哥兒又年歲相當,我也巴望著早點將她娶進門,哪兒就捨得退親呀。」
又道:「此事是我們葉家做得不對,怕是叫嬤嬤白走一趟了。」
「我這便去同三夫人請罪,我們當真沒有要退親的意思。」
張婆子也端得住,聞言神色不改:「葉夫人多慮了,我們夫人也沒有怪罪的意思,不過心頭不甚舒坦罷了。」
「再者,我們家夫人也的確覺得高攀不起葉公子,所以,是遣了老奴來退回信物,同葉家將這門親事退了的。」
葉夫人面色一僵,捏著帕子的手緊了又緊。
兩家結親也好,退親也罷,從來沒聽說過遣個奴才便了事的。
方才她還當余氏是氣葉柔,可那張婆子一席話,分明是在狠狠羞辱葉家。
葉家姑奶奶是外嫁的女兒,往衛家替胞弟退親,已是失禮。
可衛家更是噁心,直接派個奴才來,並且揚言,不是他葉家要退親,而是他衛家要退。
葉夫人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可又沒得立場發火,糾其根本也不過是葉家咎由自取罷了。
葉柔站在葉夫人身後,也是氣得胸腔發痛,她就不知道衛家都這般不給葉家做臉了,葉夫人還要隱忍,未免也太懦弱了,當下便不管不顧道:「你們衛家太過分了,都已經是泥菩薩過江了,還要這樣羞辱人。」
「葉柔。」葉夫人怒吼一聲,只覺頭疼得厲害,忍了又忍,怒其不爭道:「你此番回來還未到老太太跟前去拜見,娘這兒不必你伺候著。」
葉夫人同葉青成都不是甚個單純魯莽之人,也就不曉得怎的生了葉柔這個蠢貨,這等時候了,還在這兒添油加柴。
葉柔還心頭不甘,喚得一聲:「娘……」
餘下的話,還未說出口,便又叫葉夫人一眼瞪了回去。
葉柔也是年輕,想得事兒也沒得葉夫人那般長遠,只覺得萬不能叫衛家連累了,卻沒想著以後。
她不喜葉夫人這般作態,可也拗不過她,不得已只得負氣離去,將棉帘子摔得噼里啪啦的響。
葉夫人哪兒還有功夫理會她,只同張婆子說得幾句,忙又起身換了衣裳,親自往國公府去一趟。
卻不想吃了個閉門羹。
到底是戶部尚書的夫人,余氏心裡有氣不樂意見,金氏便只好出來交代。
可她不是三房的人,自也做不得主,仍由葉夫人說得嘴巴幹了,金氏也不過低眉斂目的聽著,並不接話。
葉夫人萬般上火,可又不好失禮,央著金氏給余氏送了幾回消息,結果都只說余氏不舒坦。
態度如此強硬,不得已之下,葉夫人也不好多待,只得回府等葉青成回來商議。
這事兒不過半日功夫便鬧得沸沸揚揚的。
衛靜婉自洗了把臉,換了身衣裳出來,整個人也沒得那般難過了,只還雙眼紅腫,有些怏怏的。
余氏卻是氣惱得很,一是叫葉柔噁心到了,二是葉家這門親事是幾個孩子裡頭,她最喜歡的,哪曉得到最後竟然如此不堪。
衛靜姝不知余氏心裡的想法,只道:「娘也彆氣了,那葉家能教出這麼個女兒,能好到哪兒去,退了才更好。」
又道:「如今祖母去了,回頭讓爹在雲州尋思尋思,看看有沒得好人家,咱們遲早都是要回雲州的。」
余氏唉聲嘆氣,也不說話,只愁眉苦臉的端著茶碗。
朝廷同雍靖王府之間的關係日後只怕越演越烈,可甚個時候點燃導火索卻又是個未知數,日後又是個甚樣的局勢,便更加不知。
當初同衛靜婉定下這門親事,便也是想著,日後他們都回雲州了,他們姐妹在京都若有甚個事兒也好有個照應,互相扶持罷了。
衛靜姝今兒回來本是有些話想交代的,這會子見余氏沒得心思,便壓下那些個話,也不同她添憂愁。
只拉著衛靜婉挨著自個坐了,教育她:「你就是性子弱了,叫人欺負光曉得哭有甚個用。」
「這樣的人家,你就該張嘴罵,罵不過就拎起拳頭打。」
「若是打輸了,還有姐姐在呢,大姐姐同三姐姐,哪一個不能給你撐腰的。」
這世道一向崇尚女子溫柔端莊賢淑,衛靜姝這一套卻全是歪理。
若是以往叫余氏聽見,少不得訓斥她,可今兒歷得這一遭,她倒也想明白了。
衛靜姝話雖糙理卻不糙,光顧著一味的溫柔端莊賢淑有甚個用,若是連自保都不會,再是叫人稱讚也還不是被欺負的份。
是以衛靜姝一味的同衛靜婉灌輸歪理,她也不作聲,任由她說。
衛家雖然在朝廷同雍靖王府之間存在尷尬,可如今還立著未倒,也不是甚個阿貓阿狗都能欺負了的。
可一想到,衛家如今的處境,她又是一陣心煩。
當初璟國公夫婦想謀富貴,謀權勢,愣是要在刀尖上遊走,如今,瞧著衛家一女嫁朝廷,一女嫁雍靖王府,相當與將兩頭勢力頭平著了。
日後局勢如何,璟國公府都不會差到哪兒去。
可日後的事誰能說得准?真要是在大事面前,兩個姑娘家又怎能左右得了。
歷史上,那些個被犧牲的女子難道還少嗎?
如今的璟國公府就相當於被兩把刀架著,一把是朝廷的,一把是雍靖王府的,就看誰無情。
余氏可謂是愁得腸子都擰在一起了,衛靜姝見她臉色不好,同衛靜婉灌輸了些歪理后,又寬慰了會子。
到得傍晚了,也還沒等來衛仁,不免心裡有些浮躁了。
衛仁自打六月回了京都,便再未回雲州,一是擔心衛靜姝,二是璟國公這幾個月身子越發不好起來。
如今年下,正是忙碌之時,衛寬同衛東都在朝中領了官職也不得空,他剛好在京,府裡頭的庶務少不得都要他操持。
眼見天色越發暗了,衛靜姝也等不及了,著人去問得一回,才曉得他往外頭盤鋪子去了,怕是要三更半夜才回來。
她心裡還惦記著應了李君澈夜裡頭要回去陪他用膳,想了想,便著款冬取了文房四寶來,隱晦得寫了封書信,又學著李君澈用蜜蠟封了,交代余氏一定要給衛仁。
余氏精神不濟,接了信便著人收起來,有些不滿:「有什麼事不能同娘說的,還得神神秘秘的寫勞什子信。」
衛靜姝哪兒敢說,余氏一向操心,若叫她曉得只怕連著好些日子吃不下睡不著了。
聞言一笑,打了個馬虎眼:「是世子爺讓我給爹傳話,可說的甚個亂七八糟的,我也理會不了。」
既是世子爺讓傳的話,那必定就是要緊事了。
余氏想著衛靜姝自來不學無術的性子,便也明了李君澈作何要叫她傳話了。
當下也不多問,點一點頭,正兒八經的應了。
衛靜姝著急回去,見無甚個交代了,便叫款冬伺候著披上披風,這不待出院門,門房便急急來報:「世子爺來了。」
衛靜姝略有幾分驚訝,隨即又是一喜,面上染上幾分嬌羞。
余氏瞧在眼裡,這才一日的氣惱總算散了些許。
她雖不喜李君澈,可衛靜姝日子過得舒坦,便也不計較那許多。
這樣的天,李君澈就穿了一襲暗紅長袍,踏雪而來,面上笑意淺淺,衛靜姝就站在廊下等他,明知故問道:「你作甚來了?」
「來接你的。」他跨得兩步,伸手揉了揉衛靜姝的頭頂,又叫她領著進屋同餘氏見禮。
余氏應得一聲,見衛靜姝眉眼間的笑意,也不多留:「去吧。」
趁著天色還未黑透,兩人告辭。
李君澈道:「想著你好些時日不曾出來了,準備帶你去吃烤肉。」
「真好。」衛靜姝挽著李君澈,樂得跟個孩子似得。
兩人行至二門乘了馬車,到得府外衛靜姝才曉得,還有別個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