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我替你出頭
那小太監捏著細嗓子高喊一聲:「聖旨到,請衛三老爺同衛三夫人出來接旨……」
衛仁不在家,余氏換了衣裳出來,還當是衛靜妍那兒有甚個喜事,不曾想跪地聽得那太監將蓋了御印的聖旨宣讀一回,頓時臉色一片慘白。
讚頌溢美之詞長篇大論,到得最後頭也只說明一件事兒。
璟國公之孫女衛靜姝以平妻之禮賜婚給雍靖王世子李君澈。
余氏做夢都未曾想到,千防萬防到頭來都是一個結果,一時間心中又氣又恨。
送走了宣旨的太監,余氏面上再也崩不住,指甲摳進紫檀木雕花官帽椅的扶手上,整個人忍不住瑟瑟發抖。
「馬上收拾東西進京……」
……
一連幾個月,李世子傾心衛三姑娘,卻求而不得的事兒,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閑談,還不帶重樣的。
旌德帝早些時候將幾個兒子都收拾了一回,朝中無大事,他便也閑得慌,偶然間聽得宮人說起那些個笑談,便又將主意打到李世子身上來了。
雍靖十州是歷代皇帝的心裡的一根刺,到得旌德帝登位也不免俗,偏生這根刺還拔不掉。
雖說李君澈在京為世子,算是捏了雍靖王的命門,可到底也只能不痛不癢的折磨一下,動不得性命,翻不得臉。
將李君澈養廢便是旌德帝的目標,這麼多年,李君澈也沒有叫他失望。
如今李君澈為了一個衛靜姝,低三下四,沒皮沒臉的,自是叫他龍顏大悅,巴不得李君澈被衛靜姝製得死死的,成為被美色所迷惑的廢人,
這一回沒有陳皇后在旁煽風點火,旌德帝自個卻生出要給李君澈賜婚的念頭來。
去歲他給李君澈賜的兩個側室沒叫他新鮮兩日,便擱置在後院了。
衛靜姝顏色好,性子烈,同別個閨秀都不同,又是嫻貴妃的妹妹,算是自己人,最重要的是還迷得李君澈神魂顛倒。
這樣的機會,旌德帝自然不錯過,縱使嫻貴妃如何反對,他也心意已決。
最是無情帝王家,衛靜妍如何不清楚。
這樁親事毋庸置疑是鐵板釘釘的事兒。
李君澈原先便是有婚約在身的,而衛靜姝又是璟國公府的嫡出姑娘,嫻貴妃的嫡親妹妹,旌德帝要臉面,再叫衛靜妍吹吹耳邊風,自然也不叫衛靜姝屈居側室。
是以才有了平妻一論。
總歸他是皇帝,整個大膺都是他的,他說了算,縱使不合規矩又如何。
賜婚的聖旨一下,不管是世子府還是璟國公府,都一片歡騰。
前者後者可謂都是得償所願,皆大歡喜。
李君澈求的是衛靜姝的人;而璟國公夫婦求的卻是衛靜姝能給國公府帶來的利益。
都當這聖旨來得又急又突然。
若非知情人,誰又能想到,這一切本就是李世子算計好的。
步步為營算計著人心。
……
聖旨上朝宣讀的,到得下朝趙喻嬌便同施厚霖帶著賀禮往世子府去蹭吃蹭喝的。
趙喻嬌一見李君澈便嘖嘖出聲:「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看你這紅光滿面的模樣,誰能曉得是個被毒得將死的人。」
上回出逃的拓跋康被趙喻嬌抓回去,李君澈連施幾計逼得他老爹總算說出了毒方,可解藥卻是當真沒有。
這些時日,李君澈依舊在試藥,縱使比往昔發作得越來越少,可還有餘毒在身。
今兒個李君澈心裡頭高興,也不同趙喻嬌計較這些個晦氣話,毫不客氣的伸手將二人的賀禮接了,一一打開來瞧一回,面上一本正經道:「薄了點,有失二位的身份。」
施厚霖曉得李君澈不過嘴賤,呵呵笑兩句,也不接話。
趙喻嬌卻是氣得恨不能將李君澈踢翻,怒道:「嫌棄就別要。」
又嘟囔一句:「親事落定了不起啊,得瑟個屁……」
越說心裡還越是不甘心,作勢便要將自個的賀禮奪過來。
卻叫李君澈一個側身避過:「那可不行,送過來的東西哪兒還有抬回去的理兒。」
又遞給四書,交代道:「收入庫中,入冊仔細些,日後可都是要按份還的。」
一副小氣吧啦的模樣,直叫趙喻嬌氣得咬牙切齒。
李君澈一笑:「爺可是要多存些聘禮……」
如此得意之態,直叫趙喻嬌一口老血堵在心口,吐不出吞不下,噁心死人……
李君澈心裡高興,逗得趙喻嬌幾句,便吩咐廚下整治幾個小菜,又開了幾壇好酒,幾人圍了一桌喝上幾杯。
他身上的餘毒還未清乾淨,不敢多喝,綴得兩口便看趙喻嬌同施厚霖姨甥兩個拼酒。
這樣的時刻,自打幾年前趙喻嬌去了封地便極少有,如今再瞧倒也還同往日無異。
趙喻嬌也不知是高興還是如何,上好的花雕酒叫她灌了整整一壇,丁點不浪費。
整個人喝得醉醺醺的,靠在膳桌上,指著李君澈含含糊糊的道:「李君澈,日後,若是有人對你不好,你就來告訴我,我替你出頭……」
「就算是衛……」
原本也滿臉醉意的施厚霖聞言猛的一震,酒意立時去了大半,扯了麵皮咯笑一聲,忙將她餘下未出之言截斷:「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哪兒還就輪得到你操心的……」
幾年前,趙喻嬌也曾對李君澈說過那句話。
時日久遠,可趙喻嬌還記得,施厚霖也記得,李君澈自也未曾忘。
年幼之時,李君澈身為質子,羽翼未豐,在宮中生長日子極不好過。
趙喻嬌身為公主,卻被流言蜚語纏身,也得人所厭惡。
偏生這兩個日子都不好過的人,卻還能相互扶持,活到如今。
那句「李君澈,日後若是有人對你不好,你就來告訴我,我替你出頭」的話,是李君澈替趙喻嬌謀得封地,她離京而去之時說的。
那時是趙喻嬌對李君澈是滿腹的謝意,帶著承諾的謝意。
可今日,再聽此話,卻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喝多了。」李君澈眉頭蹙起,聲音淡淡。
趙喻嬌眯著眼兒看李君澈,嘿嘿笑,閉嘴再不多言。
李君澈看得施厚霖一眼,突然間便有些疏離:「你送喻嬌公主回去罷,她到底是姑娘家,在我這兒呆久了也不好。」
施厚霖神色也不好看,扯了扯嘴角,半響到底應得一聲:「好。」
他同李君澈趙喻嬌不一樣,卻也一樣,幼年時若不是多虧李君澈,他也不知死了多少回。
如今李君澈好不容易替自個做一回主,得償所願,他也說不出那些不該說的話來。
施厚霖起身,將趙喻嬌整個人架在身上,預備送她離開。
只還未邁開步伐,雕花門柩便被從外頭撞開,四書飛身進來卻摔得狼狽,捂著心口不住的吐血。
李君澈眼眸一眯,便見朝華郡主一襲紅衣,面色潮紅,滿目血絲,立在屋前,身前身後跟了好幾個身形魁梧的侍衛。
人的感情就是如此,你喜歡人家,人家未必喜歡你,反而覺得厭惡。
李君澈對朝華郡主便是這種厭惡。
他十幾歲時,朝華郡主便糾纏上來,若非是個好的,他也能好脾氣相待,給她留幾分顏面。
可朝華郡主這人,為人張揚,滿身傲氣,妒忌心強不說,還是個心狠手辣,不折手段的人。
縱使她偽裝得再好,可也有露陷的時候。
今日朝華郡主帶人私闖世子府更是叫李君澈不滿,他穩坐不動,周身戾氣的抬眸問她:「郡主這是何意。」
朝華郡主自打今歲三月進了京,便將性子斂了七八分,縱使瞧見衛靜姝對李君澈的傾心不屑一顧,她也忍下了。
可今日委實被那道賜婚的聖旨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原先只當李君澈逗著衛靜姝玩一玩,鬧一鬧,過些日子便又不記得這麼號人物了,可哪兒曉得他這麼鬧竟然還鬧得叫旌德帝賜婚下來。
江南王家女乃父母之命的婚約,如今再得一個皇恩平妻衛靜姝,哪兒還有她落腳的地兒。
「我是何意?這麼多年,難道你不曉得嗎?」朝華郡主心裡是委屈的,不管是家世還是容貌,她自覺沒有哪一點比不上衛靜姝,可偏偏就是入不得李君澈的眼。
她踩著滿地的狼藉進屋,一雙眸子絲毫不錯的盯著李君澈:「你到底要裝到什麼時候?」
「當年是我一時氣急衝動,要了那姑娘的性命,可那也是她咎由自取的,一個賤婢還敢生出那樣的心思來,我沒叫她挫骨揚灰算是客氣的了。」
當年那位花娘年歲不大,叫朝華郡主毀了容貌拔了舌頭,是自個受不得辱自盡了。
別個不曉得,可李君澈是清楚的,那姑娘壓根不是自盡,而是朝華郡主親自灌的毒藥。
是旌德帝怕丟了皇家臉面,才替她遮掩按壓下來,又藉此由頭將譽親王一家趕去封地,這才平息。
她倒好,這些年封地白去了。
李君澈面色陰沉,不虞同這種人多說,站起身來,喊得一聲:「來人,送客。」
又冷聲同朝華郡主道:「爺這兒不歡迎郡主,希望郡主自重,別叫爺做得太難看了。」
朝華郡主哪還有甚個自重,兩步上前,一把抓住李君澈的胳膊便道:「你做得難看的事兒,難道還少了嗎?」
「這麼多年,我為了你,丟得臉還少嗎?」
她就不明白了,李君澈那樣一個人,這麼多年,後院的女人一大堆,又何曾有人入得了他的眼,更莫談入他心。
可怎的衛靜姝卻又不同了呢?還是說,當真得不到的便叫人惦記?
「放手!」李君澈一句話都不想同朝華郡主多說,厲喝一聲,見她不為所動,便隔著衣料拽著她的手腕,預備強行拉開。
只他還未動手,一道劍風忽然而至,又快又准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