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爺不過想讓你睹物思人
那玉牌說是李君澈的身家性命,當真不為過,只不過衛靜姝不知其真正用途罷了,便也只當他這話隨口說說的,並不放在心裡。
前世,李君澈也說過這樣的話,他說:「這玉牌是我的所有,我把我的所有都交給你保管。」
後頭,他的所有都在她這兒,唯獨他不在。
前世種種,如今想來越發不甚真實,似夢似幻,飄飄渺渺。
衛靜姝推得李君澈一把,身子一矮,鑽進榻上,哼哼兩聲:「兩件首飾就想把我訂下,未免也太便宜你了,不幹。」
李君澈也沒解釋,笑著撲過去,抱著她躺了下來:「那沅沅覺得如何才算不便宜?」
又道:「爺這麼個絕世的美男子都叫你擒在手裡了,還覺得不滿足?」
他這不要臉的模樣,將衛靜姝逗得一笑,叫他摟著也不掙扎:「呸,還絕世美男子呢,臉皮比城牆還厚。」
李君澈手臂緊了緊,也咯咯笑,沒頭沒尾的道:「爺幼時也不甚愛讀書,卻獨獨箭術極好,你知道為什麼嗎?」
衛靜姝窩在他懷裡,搖搖頭:「為何?」
「因為當爺一見到你,便對你一箭鍾情。」
他這張口即來的情話越發爐火純青,衛靜姝眼珠子一轉噗哧一聲笑出來,小臉蛋兒紅撲撲的,翻個身,笑罵一句:「登徒浪子。」
又道:「我要睡覺了,你趕緊回去才是。」
跟著便閉著眼兒假寐。
李君澈不為所動,笑了笑道:「爺空有滿腔的才情,也就對你才施展,如何就是登徒浪子了。」
又同她打商量道:「沅沅,讓爺今兒睡這裡吧,明兒一過,爺再想見你可是比登天還難。」
「不行。」衛靜姝斬釘截鐵的拒絕:「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李君澈立時滿臉委屈,卻依舊一動不動的,學著衛靜姝的模樣,嘴巴一撅,耍賴道:「爺不管,反正今晚爺要跟你睡,你趕也趕不走。」
他這潑皮無賴的勁頭簡直刷新了衛靜姝的三觀。
說好高冷傲嬌的世子爺呢?
衛靜姝當著拿他沒辦法,摸了摸胸前掛著的玉牌,到底敗下陣來:「好吧,但是天亮之前,你必須神不知鬼不覺的滾出去。」
「好。」李君澈咧嘴一笑,忙應下,至於天亮的事兒,自然是天亮再說。
衛靜姝身子未好全,打了個哈欠,不多時便覺得困意襲來,圈在李君澈的懷裡便睡了過去。
李君澈卻久久沒得睡意,只將衛靜姝翻過來面朝自個,撐著腦袋就著微黃的燈光看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聞衛靜姝半夢半醒間,迷糊的呢喃一句:「我不想要你的所有,只想要你罷了。」
他神色一變,只覺心中一陣沒得由來的刺痛。
伴著這種刺痛感李君澈漸漸失去意識。
大雪飄零,寒風刺骨,山中銀裝素裹,一眼望不到頭。
李君澈茫然四顧,深一腳淺一腳,踩著厚厚的積雪往一個他不知曉的地兒走去。
鼓起的墳包滿是積雪,上頭的野草也叫壓塌了去,冰涼的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刻著字,可入目的只得「李君澈」三字。
李君澈捂著心口猛的後退一步,整個跌在雪地中,是驚懼也是不可置信。
他明明活得好好的,為什麼他的墳會在這兒。
分不清夢境,也分不清現實,只心中狂跳,萬分不甘,他這一生還有許多事兒未了,還有許多籌謀不曾實現。
耳邊傳來一陣陣敲打木魚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敲得他整個人暈沉沉的。
他聽見自個帶著寵溺的聲音:「我把我的所有都交給你保管……」
衛靜姝半夢半醒間的呢喃:「我不想要你的所有,只想要你罷了。」
戒律篤定的斷言:「英年早逝,含憾而終,你的命格活不過二十六歲……」
這些個聲音伴隨著木魚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圍著李君澈不停的打轉。
「英年早逝,含憾而終,你的命格活不過二十六歲……」
這句話好似烙印般烙進他心裡,滿心的無助同恐懼,不安,滾滾而來。
……
「二十六歲!」
天色大亮,太陽光透過窗柩照進船艙里,河風吹過,帶著些許腥味。
甲板上傳來少女明快的笑聲同說話聲。
李君澈睜著眼盯著紗帳半響,這才如釋重負般,狠狠呼幾口氣。
幸好一切都是夢!
榻邊的小杌子上放著漿洗乾淨的衣裳,鞋子也在榻前擺得齊整。
李君澈坐起身來,穿好衣裳,套了鞋襪,一開門就瞧見衛靜姝趴在船舷上咯咯笑,甲板上躺著幾條垂死掙扎的魚,四書的聲音從水面上傳來。
他雙手負於身後,行到衛靜姝身側,感受到她的活力,這才覺得自個有些人氣。
衛靜姝側眸瞧他一眼,哼哼兩聲又轉過頭去,說好天亮之前滾的呢?
她都睡醒了這人還睡得跟豬似得。
「這麼多魚要怎麼吃?」李君澈拉住衛靜姝的手,渾然不將她那小脾氣放在眼裡。
衛靜姝手一縮,瞪得他一眼,小聲的警告一句:「青天白日的,別動手動腳的,叫人瞧了多不好。」
李君澈眉頭一挑,手上卻是拽得緊,聲兒不大不小:「個個忙得很,哪個有功夫看你。」
衛靜姝……
因著在河道上,日頭一出便甚是曬人,李君澈眯著眼兒看得一回,丟下一句:「今兒午膳做全魚宴。」跟著便拉著衛靜姝進了船艙。
他腿長,又行得極快,衛靜姝跟不太上,趔趄兩步,一頭撞他後背上。
「怎麼的?這麼幾步路都要爺抱進去?」李君澈轉過身來,笑一句,腳下步子到底緩慢下來。
衛靜姝被撞得發暈,抬腳便往他小腿上踢去:「抱你個頭。」
說著便甩開他的手,兀自進了艙房。
李君澈跟在後頭便笑:「雖是勉為其難了點,不過給你抱抱也可。」
衛靜姝往椅子上一坐,捧了案几上的茶碗,還未遞到唇邊,便叫他逗得一笑,擺擺手:「得了吧,一臉的油膩膩,送給我都嫌棄。」
復又催促道:「快些去洗漱,我還未用早膳。」
天兒一亮,她便醒了,眼見李君澈睡得沉,到底未吵醒他,只收拾乾淨去外頭看四書抓魚。
因著下朝便要同衛書啟會合,她也空著肚子等李君澈起了身再一道用膳。
她之心思,李君澈都明,千言萬語都不必說,他笑一笑便自去洗漱。
許是離別在即,又許是各有心思,今兒兩人一道用早膳,卻是出奇的安靜。
五經進進出出的伺候二位用膳,都能覺得今兒氣氛特別壓抑。
一頓早膳下來,二人皆如同嚼臘般,甚個都無味道。
用花茶簌了口,衛靜姝靠在窗柩上,舉了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時不時的偷偷抬眸打量李君澈一眼。
李君澈正伏案寫著甚個,起初倒也還綳得住,後頭見她再打量過來,便抬眸將她抓個正著。
「想看便大大方方的看,爺整個人都是你的。」
「呵呵。」衛靜姝乾笑兩聲,只覺面熱,身上略有薄汗,手上團扇猛搖幾下。
李君澈見她窘迫,忍不住勾唇一笑,復又低頭繼續書寫。
衛靜姝怕被他抓去又臨摹勞什子字,一直離得遠遠的坐著,只久了便又坐不住,咬著唇,漲紅了臉問他:「世子爺,世間女子何其多,我又屢次拒絕你,你為何還這般執著呢?」
李君澈聞言,手上一頓,隨即又神色如常,頭也不抬的道:「太陽每日平均出現的時間為六個時辰,你可知曉為何這般長嗎?」
他說得沒頭沒腦,衛靜姝只當他轉移話題,撅著小嘴搖搖頭:「不知。」
又問:「為何?」
「自然是想讓我們日久生情了。」李君澈道:「再說了,沅沅連爺的訂子都收了,爺自當更加執著,好早日娶你過門才是。」
衛靜姝……
李君澈連寫了幾張紙,一張張的攤開晾著,待收筆之時,倒也有十來張。
他將未乾的兩張,用巾子按一下,吸去濕墨,這才都收攏起來,沖衛靜姝招招手。
「你過來。」
「幹嘛?」衛靜姝不甚情願的,卻還是挪了過去。
李君澈用匣子將寫好的紙張裝起來,遞給衛靜姝,笑道:「臨別在即,也無甚個好送給你的,先頭說了要給你寫本字帖,這會就在裡頭了。」
衛靜姝眉頭一跳,忙將雙手背到身後,嘴角抽了抽:「世子爺,冤冤相報何時了,我都收了你訂子了,你就放過我吧。」
李君澈的字並不如他的人一般秀氣,反添幾分張狂,衛靜姝是姑娘家,自然寫不來。
前世,李君澈也曾寫過一本字帖給她,是適合姑娘家的簪花小楷,她練了好些時候,自也有所成,不過是這一世對李君澈有些隔閡,這才特特隱了。
李君澈只當她當真無上進之心,無奈的嘆口氣,卻也不勉強,拉著她的手將匣子放上去:「小沒良心的,練不練甚個的由得你自個,爺不過想讓你睹物思人……」
「免得日日不得見君,郁出相思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