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夫人?娘子?你喜歡哪一個稱呼
那塊玉牌,玉色溫和,整體通透,打造的極是精巧,玉面上並無花樣,瞧著也無出彩之處,可若是將玉牌對著太陽光,卻能看到玉髓里的冰裂紋以及特別的圖騰樣式。
這枚玉牌有著衛靜姝不曉得的作用,當初她從李君澈那兒得來時,還因此招了李君澈的猜忌;可今兒將這玉牌遞出來,又惹了李君澈的不快。
衛靜姝只當他曉得自個差點弄丟玉牌,心虛得狠,頸脖一縮,小小聲嘟囔一句:「作甚這般兇悍。」
這玉牌世間僅此一枚,作用也極大,李君澈卻當衛靜姝將這東西拿出來,又鬧甚個橋歸橋路歸路的,面色越發難看,冷笑一聲:「你當爺是什麼人?送出去的東西還有拿回來的道理?」
衛靜姝疑惑的眨眨眼,隨即明白過來,忙將玉牌又拽回手裡:「誰說要還給你了。」
又理不直氣不壯道:「別忘了,你的玉牌早當了,這是我贖回來的,可不是你送的,你就是想要拿回去那也得看我心情才是。」
李君澈一愣,知曉自個會錯意,立時心下一松,那股子鬱氣也瞬間便消散了,卻還佯裝惱怒的看著衛靜姝:「那你拿出來做甚個?不曉得這玩意金貴得很嗎?」
衛靜姝心下越發虛,拽著玉牌摩挲半響,才訥訥的試探開口問道:「我荷包不見了,就是想問你,能不能給這玉牌穿個孔……」
眼見李君澈眉頭一挑,她那聲兒便越發小得聽不見:「我想將它掛起來。」
掛哪裡?掛身上。
衛靜姝雖不曉得這玉牌的具體作用是甚個,可也曉得這東西到底是李君澈的,她本就奪人所好將東西搶了過來,這會子又說要在玉牌上開孔,簡直形同在老虎頭上拔毛。
李君澈看著她做賊心虛的模樣就好笑,往她跟前伸手:「拿來。」
衛靜姝不敢立時給他,只盯著他瞅,生怕這人將東西拿走便不還回來了。
李君澈被她鬧得哭笑不得,只得道:「拿來吧,這東西金貴,開孔是不行的,不過能叫匠人給你鑲個金掛上去。」
「謝謝世子爺。」衛靜姝立時笑得跟個狗腿似得,忙將玉牌小心翼翼的放到李君澈手上。
那眉眼彎彎,梨渦淺淺的模樣,甚是好看。
李君澈看得一瞬,輕咳一聲,收回目光,心裡卻痒痒的。
兩人用了膳,太陽光照進屋子裡頭來,山上的霧氣也漸漸散開。
李君澈喝了盞茶覺得有些熱,便站起身來,笑道:「走吧,帶你去找住持那個禿驢討個公道。」
衛靜姝只當他說笑,當真跟著起身,蹦蹦跳跳的:「好啊,一會你可得好好給我討討公道。」
「好。」李君澈應得一聲,見她走到身邊,順勢牽了她的小手。
自打受了傷,衛靜姝便有些懼寒,如今這等天時,她也丁點汗意都未有,一雙蔥白似得玉手,更是冰冰涼涼。
李君澈眉頭一蹙,看得她一眼,半響才道:「日後爺都給你補起來。」
衛靜姝面色緋紅,正糾結著到底要不要掙扎,自也沒聽見他說了甚個。
兩人並肩而行出了禪房,往前頭的大殿而去。
李君澈臉不紅心不跳的拽著衛靜姝過街走巷,絲毫不覺得有甚個不對勁,衛靜姝卻是羞得無地自容,可也沒能掙脫得掉。
初十初六等人跟得老遠,低眉斂目只當自個瞎了一般。
寒山寺的各處大殿都沒有富麗堂皇的裝飾,香火倒是極旺。
有穿著綾羅綢緞的貴人,也有穿著粗布衣裳的鄉間人,雖是行色匆匆,卻也極是虔誠。
衛靜姝這些時日都待在後院那一處,還是第一回瞧見這寺裡頭的光景,不由得咋舌。
李君澈拉著她拐了好幾處地兒,離了人聲鼎沸之處,越行越偏僻,直到一處不起眼的小殿前這才停下來。
兩人也不進去,只往外頭的石凳上坐了。
李君澈看得衛靜姝一眼,笑道:「禿驢,我這未來夫人說你們寺裡頭的飯食不好,我來找你討公道了。」
衛靜姝一聽,頓時炸毛,忙捂了李君澈的嘴巴,惡狠狠的瞪他:「你找死是不是,誰是你未來夫人了。」
「不是你還能是誰,訂子都收了,這會想不承認,晚了。」李君澈將衛靜姝的手扒拉下來,放在唇邊輕薄一下,面上的笑意卻如陽光般耀眼。
衛靜姝壓根不曉得甚個訂子不訂子的,還狡辯:「誰收你訂子了,你也忒不要臉了。」
「這兒不就是。」李君澈笑著往她耳垂上一捏,又順勢將她圈在懷裡:「你當這玩意好找,爺費盡千辛萬苦尋來,可不是給你戴著玩的。」
「你,你,我……」衛靜姝忙抓了耳朵上的夜明珠耳墜,整個人發懵,連話都說不順溜了。
李君澈哈哈一笑,特特湊到她耳邊,輕喚一聲:「夫人?娘子?你喜歡哪一個稱呼?」
身後的殿門大開,一個穿著袈裟的年輕男子步伐從容的行出來,見這兩人鬧作一團,輕咳一聲,這才念聲佛號。
道:「施主還請自重。」
衛靜姝嚇得一跳,忙推得李君澈一把,羞紅了臉,離他遠遠的。
李君澈依舊一身白衣,變戲法似得掏了白玉骨摺扇展開,卻是手伸得長長的給衛靜姝打扇。
面上神色不變,笑道:「戒律,你這寒山寺好歹也有小名氣,飯食也未免太差了,將爺的未來夫人都餓瘦了這許多。」
那名喚戒律的僧人,瞧著也不過比李君澈長兩三歲的模樣,雖是未蓄髮,可唇紅齒白的瞧著也甚是俊俏。
李君澈起先喚他禿驢,衛靜姝還當是個年老的和尚,這會子瞧著是個俊俏的青年,便忍不住多看兩眼,聽得李君澈不著調的話,復又忍不住臉紅。
戒律面無表情,正兒八經道:「你的夫人自個不養,倒要我們寒山寺的飯食來養活了?」
李君澈顯然同他很熟,聞言也不惱,只哈哈笑一回,復又將衛靜姝拉到跟前來,同戒律介紹:「衛氏。」
又沖戒律挑挑眉頭:「你幾時還俗?若是早倒也能討杯喜酒喝。」
戒律不欲理會他,只盯著衛靜姝仔細打量一番,忽然眸中神色一亂,隨即又平復開來,深深看得李君澈一眼,淡淡道:「姑娘可否告知生成八字,老衲正好替你們卜一卦。」
衛靜姝臉色通紅,連連擺手:「多謝大師,不必了,不必了。」
戒律也未強求,點一點頭,便又道:「姑娘千里迢迢來到寒山寺,也同這寺有些緣分,不若去前頭大殿求個簽,老衲一會親自替姑娘解說。」
這便是要支開的意思了。
李君澈看得戒律一眼,沒做聲,轉過頭去看衛靜姝,點一點頭便道:「你去吧。」
衛靜姝瞧得出這二人是老相識,只當他們有話要說,應得一聲,便乖巧的轉身離去,初十自也跟在身後寸步不離。
等衛靜姝徹底消失在眼前,李君澈這才轉過頭來看戒律:「戒律大師有甚個天機要泄露的?」
戒律無視李君澈的調侃,只方才無波無瀾的面上有些崩裂,蹙著眉頭半響,這才道:「你把手伸出來。」
他這副樣子神神秘秘的,李君澈也摸不著是為著哪一樁,倒也聽話的伸手過去。
戒律仔細看得一回李君澈的手相,復又動動手指,嘴裡嘰里咕嚕的說兩句甚個,最後才百思不得其解的開口:「奇怪。」
李君澈看他。
「你這命格我曾多次仆算,都不甚好,可這一回好似變了。」
戒律自小在京都的皇家寺廟長大,師從也是得道高僧,極有修為,李君澈同他交好,他不止一次仆算過李君澈的命運。
英年早逝,含憾而終。
戒律每一次都斷言,李君澈這命格是活不過二十六歲的。
這麼多年都未變的事兒,卻突然有了變化,如何叫他不奇怪。
李君澈聞言,神色並無多大變化,這個戒律本事是有的,可就是嘴巴不會說話,才會被扔到遠離京都的寒山寺廟來。
至於那條斷言他活不過二十六歲的預言,也素來不放在心裡,他信的只有自個。
是以淡淡笑道:「哦,怎麼個變了?是提前死了,還是推后死了。」
戒律依舊蹙著眉,動手算一回,卻不應他,只道:「把那姑娘的生成八字給我。」
李君澈看他卻不出聲,他手裡自然有衛靜姝的生辰八字,可也沒有給的意思。
戒律便道:「不瞞你說,方才那姑娘瞧面相也是個短命的,同你一般死相極慘。」
「並且,她這會子魂魄不穩。」
「什麼意思?」說起衛靜姝來,一向不信鬼神的李君澈神色一肅,再沒得方才那般的玩笑之意,心頭沒得由來的一緊,無端想起衛靜姝曾葬身火海的夢境來。
「就是那個意思。」戒律道。
李君澈面色陰寒,盯著戒律瞧半響,他不信鬼神,也不想卜勞什子卦,窺視甚個天機的,哪怕他得了衛靜姝的生辰八字也從未想過要去卜一卜兩人八字是否天作之合。
可這會子事關衛靜姝,他又心思動搖。
糾結半響,終是道:「文和二十七年,冬月十六,巳時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