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姑娘家的硝煙戰火
衛靜姝醒來之時,已經身處寒山寺後院女客專用的禪房了。
身上濕漉漉的衣裳早已經叫人換掉,傷口也重新清洗包紮一回,只還動彈不得。
王扶柳面無表情的收了銀針,毫不客氣道:「死不了。」
頓了頓又將目光落到衛靜姝那頭短髮上:「有我在,也不會叫你死。」
衛靜姝認得的王扶柳比如今好說話得多了,可那也是前世,她點點頭,謝一回,便又問:「世子爺呢?」
王扶柳並未應她,只站起身來,將自個的藥箱收好,淡淡的道:「我去給你煎藥。」
說著便背著藥箱離去,沒有多留片刻的意思。
王扶柳在李君澈身邊很多年了,當她師傅還在世時,她便已經跟隨師傅伴隨在他身側,後頭師傅過世了,她傳承衣缽,還伴隨在他身邊。
她雖是女子,卻也有見識有遠見,曉得李君澈是個做大事的人,自然覺得他不應當為兒女情長所絆腳,是以,對衛靜姝如何都帶著敵意。
衛靜姝自然也有所覺察,卻也沒做聲。
胸前的傷口陣陣疼痛,她依舊覺得喘不過氣來,躺得半響總覺得不舒服,這才小心翼翼的翻了個身,下意識的往腰間摸去,卻是空空如也。
她的荷包不見了。
身上有傷不敢動作太大,便伸手往枕頭下摸一回,依舊甚個都沒有。
王扶柳端著葯碗進屋時,見衛靜姝坐起身來,眉眼動都不動一下,出言諷刺道:「姑娘這是考驗我的醫術?還是覺得自個身子好得很,不必就醫?」
「我的東西呢?」衛靜姝額間冒著細汗,強撐著身子,一瞬不瞬的盯著王扶柳:「我的荷包同荷包裡頭的東西呢?」
王扶柳自然見過她的荷包,同那荷包裡頭的東西。
那枚玉牌她最是清楚對李君澈有多重要,此番見衛靜姝公然討要,不由得嗤笑一聲:「我又不是你的丫鬟,如何曉得你有甚個東西。」
復又將葯碗往她跟前一遞:「喝葯吧。」
衛靜姝不為所動,卻依舊盯著王扶柳,面有怒意:「我再問你一次,我的荷包同荷包裡頭的東西呢?」
「不知道。」王扶柳也生了幾分怒意,看得都不看衛靜姝一眼,毫不客氣:「我再說一次,喝葯。」
「王扶柳。」衛靜姝只覺氣血翻湧,手一揚,將遞到跟前來的葯碗打翻在地,黑漆漆的葯汁滲入底下,散發著一股子苦味。
「不問索取是為賊,你覺得李君澈會留個賊在身邊嗎?」
衛靜姝素來也不是那等愛計較的人,王扶柳也算她的舊相識,這一世又救過衛仁,更加與眾不同。
可那枚玉牌,她好不容易從李君澈那兒得來,跟寶貝似得日日不離身,自然著緊得很。
依著李君澈那樣的性子,說過給她便是給了,自然沒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她昏迷前還曾拽在手裡,自也不信途中掉了,要說王扶柳沒有私藏起來,她是不信的。
「可笑。」王扶柳幼時便跟隨李君澈,少年便聲名大噪,自帶幾分傲氣,往杌子上一坐,頗為不屑:「姑娘,你這書讀得好,也明事理。」
隨即話鋒犀利道:「自個是賊卻還賊喊捉賊,將我們爺的東西佔為己有,你有臉面說是你的?」
王扶柳生得一張厲害的嘴皮子,同前世高冷自傲的模樣,相差甚遠。
不過簡短兩句話,便叫衛靜姝氣得發暈,胸口發疼。
她捂著心口,咬著唇,連道三個「好」,這才撐著站起身來。
「我是不是賊不是你說了算,你讓李君澈來同我說。」跟著便又裹了鞋:「王姑娘嘴皮子這般厲害,我也受不起你的救命之恩。」
她忍著傷口撕裂的痛,疾行幾步,將門柩拉開,往外頭一指:「請你出去。」
衛靜姝年紀不大,脾氣倒是挺大,一雙杏眸瞪得大大的,滿眼都是怒火。
王扶柳這些年在李君澈身邊沒受過挫折,又當自個是自己人,越發覺得高人一等,見衛靜姝如此蠻不講理,更是沒得好氣。
站起身來,便毫不留戀的抬步行出去。
守在小院外頭的五經見王扶柳氣沖沖的行出來,多嘴問得一句:「王姑娘這麼怎的了,這般大氣性。」
王扶柳斜睨五經一眼,輕哼一聲,沒頭沒腦的說得一句:「咱們爺當真是越來越糊塗了。」
說著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她前腳才走,那禪房裡頭便發出一聲悶響,唬得五經一跳,忙幾步進屋,打眼一瞧,卻是衛靜姝暈了過去。
初十四下循例一番,聽見五經鬼叫的聲音,眉頭一跳,急急便進了屋。
衛靜姝身上新換的衣衫,早叫血跡滲透,面無血色的小臉,更是白得透明。
五經一見初十,便忙著撇清:「不關我事啊,我聽見聲響衛姑娘就這樣了。」
「還不快將扶柳叫來,別忘了爺是怎麼交代。」初十也顧不得同他算賬,忙吩咐道。
他跟在李君澈身邊也許多年了,從那眼神中便也能瞧出這位衛姑娘在自家爺心裡,非比尋常。
五經忙點頭應好,飛也似得去將王扶柳揪回來。
初十上前兩步,本想將衛靜姝抱起來,可一想到李君澈殺人的眸子,忙又扯了榻上的薄被,將她整個裹起來,這才抱到榻上。
王扶柳走得不遠,去而復返,面上還帶著薄怒,見衛靜姝不省人事,還嗤笑一聲:「這位不屑我的救命之恩,你們拉我來做甚個。」
她這會子拎不清,初十卻是拎得十分清,眼眸寒光一掃,劈頭蓋臉的便道:「扶柳,別忘了自個的身份,爺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你沒有挑剔的權利。」
說著又看向衛靜姝一眼:「她死咱們都活不成,爺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的。」
「你……」王扶柳氣急,她如何都不相信李君澈會不顧忌多年的情意,當真為了衛靜姝會要了他們的命。
可是反駁的話還未吐出來,卻又吞了下去,不得不咽下這口氣。
「知道了,你們先出去。」
初十並不多言,點一點頭,帶著五經便出了門。
他們是男子,只能照顧衛靜姝的安危,可衛靜姝的身子還得靠王扶柳。
王扶柳年紀不大,心眼卻高,瞧不上衛靜姝,可也不能真叫她死了,雖心不甘情不願,可還是取了藥箱來,先將人救醒再說。
偏生,她盡心儘力的救了衛靜姝,也未得衛靜姝一個好臉色。
王扶柳也不是那等拿熱臉去貼冷屁股的人,人一醒來,她便提著藥箱出了門,將寫好的藥方往初十懷裡一扔:「這位姑奶奶我可伺候不起,你們怕死,便好生看著點。」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初十瞧著她離去的背影,眉頭蹙起,卻到底甚個都未說,將藥方拿在手裡瞧一回,跟著便塞進懷裡,抬腳往小院子裡頭去。
王扶柳心高氣傲他是曉得了,可衛靜姝既然能同趙喻嬌交好,那便不是個極難相處的。
方才二人顯然是吵過架,衛靜姝的傷口這才裂開,可為著甚個吵架,他卻是要去問一問的。
衛靜姝躺在榻上歇息,初十不方便進屋,便扣了扣窗柩,恭恭敬敬的喚得一聲:「衛姑娘。」
他的聲音帶著些許陰柔,十分特別。
「初十?」衛靜姝本閉著眼兒假寐,忽然聽見這聲兒有些驚訝。
雖是許久未再聽過,可也瞬間便聽出來這人是李君澈身邊最得用的初十。
她驚訝的不止是能再見老熟人,還有,李君澈居然將他留在自個身邊。
初十聽見她能喚出自個的名兒來,也有些驚訝,隨即又恢復如常:「原來姑娘認得再下。」
這一世自是不認得了,衛靜姝反應過來,有些懊惱嘴快,想了想這才道:「聽世子爺提過一兩句,也不過是猜想,原來真猜中了。」
跟著眼珠子一轉,便又道:「聽聞你是世子爺身邊最得用的,我有件事兒想勞煩初十幫我遞個話給世子爺。」
聽她聲兒中氣不足,顯然還虛弱得狠。
初十自不敢推脫,依舊恭敬:「姑娘說笑了,姑娘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衛靜姝想要拿回的不過是那枚玉牌,卻也不想同王扶柳鬧得不可開交,便道:「我原先有個荷包,裡頭裝了緊重要的東西,這會子尋不到了,若是初十見著世子爺,且幫我問一問,可是落在他那兒了。」
她說得隱晦,一句也未提王扶柳的不是,可初十瞬間便聽出這話里的意思,神色如常的應了。
可一出院門,便神色一變,交代五經守好院子,抬步就往王扶柳那兒去。
王扶柳就住在衛靜姝旁邊的小院裡頭,按理說,她同衛靜姝住一處更方便,可她不喜,這才住了出來。
初十連門都未敲便進了屋,王扶柳正看在醫術,抬眼瞧得一回,便又裹了眼皮:「怎的?那衛姑娘又要死不活了不成?」
初十神色如常,卻也不拐彎抹角,伸手到她跟前:「東西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