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當問衛老爺傳授點經驗
「除了你還有誰。」衛靜姝扁著嘴巴嘟囔。
李君澈瞪她一眼,無奈的搖搖頭,拉她坐下,復又仔細抓了她的手瞧一番:「幸好回來時耽擱了會子,不然你這手當真別想要了。」
又道:「我去取盆水來,給你沁一沁。」
說著便轉身,只還未跨出門檻時,又轉過身來叮囑她:「不準偷吃,不然就沒得下次了。」
「知道了。」衛靜姝撅著嘴,甚是不情願,只吹著自個燙紅的雙手,等那碗餛飩涼些再開吃。
李君澈不多時便轉回來了,木盆里裝著將將打上來的井水,清清涼涼的。
衛靜姝叫他伺候著將手泡進水裡,那股子灼熱感立時消散了,拿眼瞟得李君澈一眼,見他眉目柔和,認真專註,心頭忍不住噗噗跳,說不上是甚個感覺。
前世,同李君澈識得的那些日子,他也對自個極好,可是這樣將她捧在手心裡的時候卻也極少。
那時候,他身子不好,並不是時時都生龍活虎的,偶爾忙起來,她在書房外頭蹲一天也未必能見著一面,若是身子犯了病,便一連好幾日見不著。
兩人相處,大多時候都是在府裡頭那方小天地,如若碰上時節,他身子好的話也會帶她去外頭走走。
自從那年的三月三,許錦容死了以後,衛靜姝最開心的也就是與李君澈相處的那兩年。
可也只得僅僅兩年!
「想什麼呢,喚你兩聲都未聽見。」李君澈伸手在她額上敲一回,復又拿了巾子給她將手上的水漬擦乾淨。
衛靜姝回過神來,神色卻有些低落,一雙玉手任由他抓在手裡。
突然就心裡一酸,沒頭沒腦的問他:「你們雍靖王府的人,是不是慣常謀算人心?」
她到今時今日也不曉得,李君澈當年到底圖她什麼?
李君澈手上動作一頓,不解的抬眸看著她,忽而笑道:「我又是哪兒惹到你了?」
眼前這個李君澈同她前世所認識的那個不太一樣,可又是一樣,他們的眼裡都有衛靜姝。
衛靜姝扯了扯唇角,也沒應他,只吸得口氣:「沒什麼了,我現在能吃東西了?」
又扁了嘴:「好餓呀。」
昨兒夜裡一餐,丁點油水都沒得,到得這會子,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屋裡頭全是三鮮餛飩的香氣,越發叫她飢腸轆轆。
「吃吧,若是不夠一回再去外頭吃。」這左一時右一時的,李君澈拿她沒轍,放好巾子,又從食籃裡頭摸出只匙羹遞給她。
衛靜姝接了,沖他一笑,唇邊梨渦淺淺,甚是好看。
那些個小情緒也來得快,去得快。
匙羹往粗瓷碗裡頭一撈,皮薄陷多的餛飩裝滿羹,塞進嘴巴裡頭鼓鼓的。
李君澈坐在她身邊,也不出聲,見她吃得滿足也跟著笑。
不是所有的世家姑娘能穿這種粗布衣裳,吃幾個銅錢一碗的扁食。
李君澈以為自個喜歡衛靜姝,或許就有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的不做作。
他這會子對於喜歡的見解倒還很片面,後頭才曉得,他之所以喜歡衛靜姝只是因為她是衛靜姝。
衛靜姝將一碗餛飩盡數祭了五臟廟,連帶著寡淡無味的湯水也沒放過。
嘴角沾染上些許蔥花都不曉得。
「沅沅。」李君澈喚她。
衛靜姝抬起頭,將最後一口湯水喝乾凈,這才放下碗勺,眨巴著眼兒,故意問他:「你餓嗎?」不等李君澈開口,又道:「可是我吃完了。」
李君澈噗哧一笑,忍不住伸手捏了她的臉,順帶著將那片蔥花捻下來。
「曉得你大食,所以我在外頭用過了,如若不然連湯都沒得一口。」說著還往那見底的粗瓷碗瞧得一眼,當真是湯底都沒了。
「日後當真要富可敵國才養得起你這隻小饞貓。」
衛靜姝臉色一紅,眼兒一瞪,啐他一口:「我爹也沒富可敵國,卻也照樣將我養這麼大了。」
李君澈哈哈一笑,點頭應道:「日後是當問衛老爺傳授點經驗。」
說起衛仁,衛靜姝那顆心,立時膨脹起來,揚著頭,輕哼一聲,甚是臭屁。
用了膳,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便又準備出發北上。
昨兒夜裡鬧得那一出,後頭無聲無息的收了尾,衛靜姝也不擔心,總歸同李君澈一道有甚個也叫他擔著。
衛靜姝下樓尋馬的時候還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往栓馬的棚子轉得一圈,回來就臉色發黑,蹭蹭蹭的往那掌柜的跟前一站:「賠我的馬。」
那掌柜的還在算昨兒夜裡損失了多少,正苦著臉,眼見又是個要債的,也沒得好臉色,算盤子一搖:「賠什麼賠,那棚子是給你們用的,可沒說丟了就得賠。」
又揮手:「走走走,別杵在這兒,你們就給了一夜留宿的錢,趕緊拿著東西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說著又翻起了賬本。
衛靜姝氣得臉色鐵青,馬沒了,他們怎麼北上?難不成這一路都靠走的不成?
她這暴脾氣一上來,簡直無法無天,擼了袖子就道:「你這掌柜的,這麼不負責任,是黑店不成?」
又道:「我今兒就抓你去見官,今天你若不賠我的馬,我就讓你脫一層皮。」
那掌柜的抬頭看了衛靜姝一眼,還滿臉的不屑,算盤往柜上一拍,噼里啪啦的響:「是黑店又怎麼了?」
「客客氣氣的讓你滾你還不樂意是不,非逼我出手不成?」那掌柜子也擼了袖子起來:「見官,好說,這白水鎮的官就是我家的,咱們看看到底是誰脫一層皮。」
又往後院喊一聲:「來人啊。」
話音將落,立時從後院鑽出三個拿著碗勺的夥計,一臉兇相。
衛靜姝嚇得一跳,忙閉了嘴,就她那小身板的確不夠人家打的,可這會子沒馬又該怎麼辦?
李君澈後頭下來,一見這架勢就看向衛靜姝,只見她委屈巴巴的,扁著嘴兒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這些人欺負我。」她還真是會找靠山,一見李君澈就往他身後鑽去:「丟了咱們的馬,還敢仗勢欺人。」
李君澈還不曉得這小東西的性子,聞言一笑,拉著衛靜姝便大搖大擺的出了門,壓根沒將掌柜的同那小夥計當回事。
衛靜姝跟在後面,委屈巴巴的,萬分不甘:「你怎麼不幫我,那掌柜的丟了咱的馬,我說他是黑店,他還說要拉我去見官。」
李君澈也沒解釋,那一棚子畜牲是他放的,為的是調虎離山:「你覺得是你打得過這些人,還是我打得過這些人?」
衛靜姝嘴巴一閉,輕哼一聲,不再說話。
有一句話叫什麼來著,好漢不吃眼前虧,衛靜姝的確打不過這些人,且看李君澈這小身板,估計也不行。
當今聖上非明君,朝廷文武百官站了好幾派,似白水鎮這樣的地兒,地方官作威作福,當著土皇帝,就算有黑店,不要說普通百姓,就是普通朝廷官員都不能如何,不過是忍氣吞聲,求個全罷了。
依著如今的情形,性命自然緊要,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兩人出了客棧,就近買了些乾糧,又往集市上逛了一圈,別說馬了,就是驢也瞧不見有。
衛靜姝氣得跳腳,一路上罵罵咧咧的,打昨兒夜裡在偷襲的,以及那客棧裡頭的,一個沒放過。
李君澈越發不敢說馬匹是被他放走的,只默默的多給她備兩雙鞋子。
這一路,還得走著離開白水鎮。
距離白水鎮,最近的是青州,雖然青州也比不得雲州那樣的地兒,可到底隸屬州府,想買個馬甚個的還是比較容易的,就是有點遠,此一去,近百里路。
衛靜姝腳程慢,日頭又曬,她裹了件衣裳在頭頂上,一路走走歇歇,李君澈總要走一段便回過頭來看她,是不是丟了。
因著出發本就晚,這一路都行得慢,到得午時兩人也不過才行得十來里路。
衛靜姝走得氣喘呼呼的,一抬頭還看見李君澈氣定神閑的,不由得又生出幾分不甘了,往路邊的大石上一賴:「不走了,不走了。」
李君澈看了一眼天色,也點點頭,折了回來:「也好,用點午膳休息一下再出發。」
吃的都是現成的,饅頭,烙餅,都是乾巴巴的。
衛靜姝帶著滿腔的委屈接了一個饅頭,咬了一口就扔給了李君澈,發起脾氣來:「不吃了。」
說著又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可憐得不得了。
這些日子也算極為難她的了,堂堂的大家小姐,錦衣玉食度日,哪裡就吃過這樣的苦。
李君澈自然曉得她一個姑娘家必然受不了,可他自個也有些私心罷了。
此一去京都不論水路還是陸路,都不過十來日,過了這些日子,他想見衛靜姝便也沒得這般容易了。
「不想吃這個就換點別的。」李君澈抿了抿唇,四下打量一番,站起身來閃進林子裡頭。
他們這一路行的是小路,岔路多,林子也多,想要掏點吃的,並不難。
過得小半刻,李君澈折回來,手裡多了兩條魚,一束不甚清楚的野草,還有一把鳥蛋。
衛靜姝立時眼眸一亮,幾步小跑到近前,可隨即又神色複雜起來:「魚是好東西,可要怎麼吃?」
又看眼巴巴的看著李君澈:「你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