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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動搖

  書院是個讀聖賢書明事理的地兒,可裡頭的學子也都是吃五穀長大的,自也免不得俗。


  衛靜姝在書院辱罵李君淳一事,從最初的目中無人囂張跋扈,成了後頭的恬不知恥,痴心妄想。


  那些個不實的謠言見風就漲,越演越烈。


  素來同衛靜姝脾氣相投的章寶珠因著這事同別個扯了一回嘴皮子,私下便同衛靜姝道:「你可千萬別真箇同那二公子有甚個,不然我這嘴皮子豈不是白扯了。」


  有人護著她,衛靜姝心裡頭自然是歡喜的,聞言嘻嘻一笑,挽著章寶珠連連保證:「你放心絕對不白扯,就憑他那副尊容?上門入贅給我,我都是不屑的……」


  衛靜姝如此誇大其口,章寶珠也不覺如何,反倒如有榮焉。


  ……


  祥瑞金獸熏爐香氣裊裊,琴案前端坐一妙齡少女,那少女一襲翠綠雪緞月華裙,三千墨發只用一支碧玉瓚鳳釵鬆鬆挽起,精緻的面龐不施粉黛,俏麗出眾,又帶著幾分愁絲,越發叫人移不開眼。


  纖纖素手輕撥琴弦,琴音裊裊,悅耳動聽。


  許夫人立在屋前,唇角帶笑,靜靜聆聽,直到那琴音叫一陣咳嗽聲打斷,這才眉頭一蹙抬腳進屋。「你身子不好,當多休息,沒得整日擺弄這些勞神的玩意。」


  許錦容聞聲抬頭,強行壓下咳嗽,沖許夫人一笑:「整日里在屋裡待著,也沒得甚個打發時間,便隨便彈兩曲罷了,算不得勞神。」


  她從琴案前起身,將許夫人迎到玫瑰椅上,又親自捧了茶遞到她手上:「這些時日叫娘操心了,委實是女兒的不是。」


  許夫人接過茶碗,順手擱在案几上,對自家女兒越看越歡喜,拉著手喚她坐下:「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誰讓你是娘的女兒呢。」


  又一嘆:「眼見就要出嫁了,娘還真捨不得。」


  說起親事,許錦容面上露出幾分羞意,跟著眼神又是一暗,有幾許低落:「女兒也捨不得娘,女兒不嫁人了,日後陪著娘……」


  許夫人不過隨口一嘆,雖說是有幾分不舍,可這門親事是雍靖王府,就算再不舍也捨得。


  見許錦容神色不虞,倒也曉得她心思,點一點她:「光說胡話,真要不嫁人,娘估計都要愁死。」


  又安慰她:「你放心,娘心裡都有主張呢,不會叫你吃虧的。」


  許錦容只是點頭,卻不做聲,她曉得許家的打算,心中未必歡喜,可也算得是最好的打算了。


  這事兒必然是沒得迴旋的餘地了的,許夫人又說得幾句安慰的話,便也不在這上頭做文章,只拉著許錦容道:「我見你如今身子大好,氣色也養回來的,在府中憋得這許多時日,不如還去書院跟著上幾日學。」


  又道:「倒也不必勞累,只每日一道去,覺得不大好了,便回來。」


  衛靜姝同李君淳的謠言是許家幾位姑娘湊在一處說小話叫許夫人聽見的。


  雖然許錦心當下辯解道:「母親,書院裡頭是有這麼個謠言,可到底做不得實,姐姐已經同二公子定下婚約,衛家妹妹又是個知情識趣的,斷然不會起這些個心思。」


  又道:「二公子也是個擔當的人,倘若別個真對他有甚個心思,也不會叫人得逞了去的。」


  她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又處處替人著想,可又內藏玄機。


  可許夫人聽了更加往心裡去,許家這麼多年不上不下的,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樁同雍靖王府的親事,自然是要巴結得緊緊的。


  那些個謠言不管實不實,她就是不放心,這世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有那不要臉的玩意將李君淳的魂兒勾去了,那日後哪裡還有許家落腳的地。


  這不,立時便想到要讓許錦容回書院去,不說別的,她同李君淳的親事那是鐵板定釘了的,就差個婚期了,如今只消她往書院走動走動,那些個敢有心思的,自然要收斂幾分。


  許錦容雖在內宅養病,可幾位妹妹日日都來探她,那些個謠言,她自然也聽得幾句。


  此番見許夫人如此打算,便立時心生不喜,她同李君淳情意相投,自然信他。


  且那衛靜姝,她也是打過交道的,那樣的性格,也斷然不會做出這等荒唐事兒來。


  儘管曉得許夫人是為她著想,可還是勸道:「娘,外頭那些個不過是謠言,信不得的。」


  「衛家妹妹雖是個性子跳脫的,卻也是個知禮數的,斷然不會做出這等事兒來,只怕其中有甚個誤會,叫人誤傳了。」


  又道:「衛家妹妹也是姑娘家的,您讓女兒在這風頭上回書院,豈不是坐實那些個謠言,日後可叫衛家妹妹如何見人。」


  許夫人正是為這事著急上火,可瞧自家女兒如此不開竅,很是恨鐵不成鋼:「你呀,就是將人想得太好了,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手足都還相殘呢,更莫說一個外人。」


  「再說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要真是沒得苗頭的事兒,又怎會傳出這樣的流言來。」


  又嘆道:「也是娘平日裡頭將你護得太好了,不懂人世險惡,這世間多少人未達目的不折手段,哪裡人人都似你這般善良。」


  許錦容不接話,可委實不喜這番做派,她是個麵皮薄的,又將李君淳放在心上,若是在這節骨眼上回書院,少不得叫他以為自個不信任他。


  可許夫人卻不這麼想,但見女兒勸說不聽,便又換了坐姿,繼續同她說道:「你這孩子,一根筋,鑽進牛角尖裡頭去了。」


  「你這會子回書院也沒甚個不好的,先頭你受了傷,外頭好些人便在打聽你到底傷著哪兒,要不要緊,此番若是回去露個臉,倒也叫那些個有心人瞧一瞧,死了那份心思。」


  說起三月三那日落下的傷,許錦容面色就是一白,咬著唇不發一語,纖纖素手緊緊拽著衣擺,指關節處微微泛白。


  許夫人見此法有效,便繼續往她傷口撒鹽:「你也不想想,若是叫外頭人曉得你身上的傷,豈不個個費盡心思,到時候真有甚個心思活絡的,用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成了事,你日後便是哭也沒得地兒哭。」


  許錦容眸中含淚,語氣堅定:「不會的,他不會如此對我的,他說過……」可一對上許夫人的目光,便又將後頭的話咽了下去。


  世事如棋,往後的事兒誰都不準。


  縱然許錦容再是信任李君淳,可這一刻也動搖了,不為別的,就因為她身上落下的傷。


  「娘,我知道了,我會去書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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