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病根

  少女痛苦的喊叫聲凄慘無比,貫徹整個賽馬場,鮮血噴涌而出,紅艷艷……


  好似喻人居那場大火一般蒙蔽了衛靜姝的眼……


  李君澈動作利落的收回手,眼瞧那馬兒並沒有傷及許錦容的性命,也跟著鬆口氣,轉過頭來才要同衛靜姝說話。


  便只見她面色蒼白,雙眸猩紅,噌的一下站起身來,不發一語,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餘下的不過踩在地板上的噠噠聲。


  李君澈微微擰眉,卻也未出聲阻攔。


  不管是賽馬場還是看台上都亂成一片,雍靖王夫婦二人也沒料到會在眼皮底下發生這樣的事兒,一時間也忙得不可開交。


  衛靜姝從李君澈那兒離開,擠在亂成一團的人群里,漫無目的打轉,隱在衣袖下的雙手,早已經被摳爛。


  直到衛書啟尋到她同衛靜婉,將姐妹二人送回衛家,衛靜姝依舊沒緩過氣來。


  當天夜裡衛靜姝便發熱起來,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的,妮妮喃喃的說著夢話,可誰也聽不懂。


  衛家二夫人余氏只當她被嚇得狠了,請了大夫開了安神湯下去,又守得一夜,到得第二日果然見她清醒過來。


  衛靜姝面帶著病色,靠在大迎枕上,皺著小臉將一碗黑漆漆的葯汁灌進口中,這才鑽進余氏懷裡撒嬌:「娘,昨兒可真嚇死我了,我長這麼大,還未見過這場面……」


  如何就未見過這等場面,不過是寬餘氏的心罷了。


  上一世,衛家滅門,一百多口人跪在菜市場,待到午時,一聲令下,刀起刀落,人頭都滾了一地的。


  余氏也未多想,輕拍著她的後背笑道:「虧得你還是姐姐,靜婉都沒你這般膽小。」


  衛靜姝吐吐舌頭,嘻嘻一笑,這才又坐直身子:「許家姐姐如今可如何了?」


  許錦容在跑馬場上出了那樣的事兒,各家就是做個面子也少不了關懷一下,余氏雖未親眼瞧見當時是甚個情形,可到底是當娘的,想著那麼個嬌嬌柔柔的姑娘,卻受此番大罪,也免不得唏噓。


  「倒也還沒消息傳出來,具體如何便更是不清楚。」余氏說得這一句,又是一嘆:「可憐那孩子……」


  衛靜姝不做聲,一顆心卻依舊懸著,前世許錦容當場便死了,到得下朝關於衛靜姝行兇殺人的謠言便傳得到處都是,到得第二日更是連罪名都坐實了。


  那時候衛靜姝年紀小不懂得其中厲害,且余氏同衛書啟都不在身邊,自是失了先機,叫那背後之人有機可乘,硬生生的將那污水潑到她身上。


  即便是後來,衛家極力給她撇清,可身上的污漬卻如何也擦不幹凈了,到得後頭許家更是同衛家老死不相往來,便越發替她這罪名安得穩穩固固的。


  ……


  一連兩日,許家都沒得絲毫消息傳出來,好似許錦容壓根不曾受傷一般。


  衛靜姝起初還提心弔膽的,到得後頭卻是放寬了心,該吃吃該喝喝起來。


  若是許錦容真箇死了,自不會如此悄無聲息,好說歹說她同李君淳的婚事已經有了苗頭。


  到得第三日,雍靖王妃帶著李君淳親自往許家去探望一回,後頭便傳出許錦容的消息來,說是受了點內傷,昏迷了兩日,如今倒無大礙,只需將養著就行了。


  跟著各家夫人也帶著女眷前去許家聊表心意,余氏也不能免俗,挑了幾樣貴重的補品,領著衛靜姝同衛靜婉姐妹也一道往許家去。


  衛靜姝跟著余氏往許老太太跟前請了安,又敘了幾句話,這才叫許家主母殷氏引著往花廳去。


  殷氏面色憔悴,即便鋪上厚厚的脂粉也掩蓋不住,想來這兩日也不好過,衛靜姝覺得奇怪的是,到得這會子她居然也還能笑得出來。


  許家的花廳里坐了好幾位夫人小姐,正壓低著聲音說話,見殷氏同餘氏一道來,又免不了寒暄幾句。


  衛靜姝同四妹妹衛靜婉都不愛這等場面,俱都跟那鋸嘴葫蘆似得問得一回安,便不再做聲。


  倒是素來同許錦容交好的嚴家姑娘問殷氏一回:「夫人,不知錦容妹妹身體可還好,我想去探望一番。」


  殷氏神色不變,面上依舊端著笑:「錦容身子骨一向好,此番也無甚大事。」又道:「我讓錦心陪你們去。」


  不多時,許錦心便叫丫鬟簇擁著過來,她生得柔弱,同許錦容有幾分相似,只如今面上掛著疲色,一襲素衣穿在身上,越發襯得她嬌柔。


  自打許錦心抬腳進屋,衛靜姝的眼眸便再未從她身上離開,前世許錦容死了,她可是替了自家姐姐嫁給李君淳,只不知這一世她可還有機會。


  似是注意到衛靜姝的目光,許錦心側過眸來沖她一笑,這才又同幾位姑娘道:「姐姐這會子正醒著,聽聞各位姐妹來了,甚是開心,正說要邀各位姐妹去說會子話呢。」


  在座的幾位姑娘都起了身,衛靜姝同衛靜婉也不好坐著,便也跟在身後往許錦容的錦繡居去。


  錦繡居早就叫人收拾一回,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有條不絮,神色也瞧不出甚個來,衛靜姝跟在後頭進得屋裡,這才聞到一股子苦藥味。


  許錦容躺在榻上,背上塞了個大迎枕頭,面色蒼白,見眾位姑娘來,卻也還一笑。


  小丫鬟們手腳利落的端了杌子來請各位姑娘落座,隨即又捧上茶水點心。


  除了許錦心,許家的其他幾位姑娘也來作陪,衛靜姝掃得一圈,倒是奇怪沒見著許錦珍那個大嘴炮。


  嚴家姑娘坐到許錦容榻邊,眼圈一紅便道:「可苦你了,受如此大罪。」


  許錦容面上依舊掛著笑,拍了拍嚴姑娘的手,反寬慰她:「不礙事的,養些日子便好了,倒是嚴姐姐,跟個花貓似得。」


  嚴姑娘也曉得自個這模樣叫人笑話,忙拭了淚,笑得一回,這才又問許錦容:「大夫可有說是傷著了哪兒?要緊不要緊,日後可會有影響……」


  她本就是出於擔憂詢問,自也未曾多想,可許錦容聞言,面上便是一變,一抹痛色一閃而過,撇過臉去,甚是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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