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逸聞
很晚了,岑慕凝才返回廂房裡。
髮絲還沒有干,雖然披著斗篷,還是冷的手指冰涼。
「你也是的,這裡條件不如宮裡舒適,你偏要沐浴,就不怕著了風寒?」庄凘宸把她的雙手放在自己手中,寵溺的呵氣搓熱。
岑慕凝幽幽一笑:「沐浴當然什麼時候都行,但這時候打聽清楚情況方便。那喬婆子是個熱心腸,把兩個皇莊的宿怨大致也講了一遍。臣妾已經心中有數。」
「你呀。」庄凘宸捏了捏她的鼻尖,溫柔的把他打橫抱起來,安置在鋪的還算鬆軟的床上。「朕是特意帶著你出宮散心的。這些事情,你就別管了。左右兩個皇莊而已,若他們肯服從安排,好好乾活,朕自然會好好安置他們。若不肯,直接裁撤換人看管也就是了。」
「皇上的主意自然是最簡潔奏效的。」岑慕凝沒說完的後半句話,大有深意。
庄凘宸隨即就明白了。「你是說,朕的法子是最奏效的,卻不是最穩妥的。那麼朕的嬌妻,你有什麼好辦法?」
說話的同時,他捏住了她的下頜輕輕托起。薄薄的唇瓣輕輕的覆上去。
岑慕凝臉頰一熱,側過臉去:「皇上登基以來,第一次春巡,為春耕的事情。這皇莊遠的不說,近處便有數十個。若第一次收拾整頓,就這般大費周章,想必外頭的清議會不怎麼好。畢竟皇上如今施行仁政,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是。」庄凘宸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點頭:「朕從前殘暴成性,乃是因為朕並非九五之尊,個人怎樣都是個人的是。如今卻關乎天下,關乎皇家榮辱。」
「所以臣妾覺得,若有別的法子,能溫和的解決這件事,也未嘗不可。皇上恩威並濟,稍微動動小手指頭,就解決了好些年積攢的麻煩,反而是一樁美談。」岑慕凝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耳垂:「能為皇上分憂,就是臣妾最高興的事情。無論是在宮裡還是宮外。」
「好。」庄凘宸把她往懷裡揉了揉:「但朕現在不想說這些,春宵一刻,嬌妻與朕可不能辜負。」
「皇上……」岑慕凝嚇得縮成一團:「這……房子……漏音……」
「怕什麼,朕明媒正娶。」庄凘宸看著她嬌怯怯的樣子,展露笑顏。
外頭,冰凌和青犁早就笑紅了臉,兩個丫頭低著頭,既高興又不免難為情。
不過皇上待皇後娘娘這樣好,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翌日,天剛亮,外頭的人就已經燒火做起了飯。
岑慕凝聞到燒柴的煙味,不免嚇了一跳,還當是出什麼大事了。
「別怕,只是燒柴而已。」庄凘宸看她猛地坐起來,驚慌失措的模樣甚是可愛,不免咯咯笑起來。「原來你也有害怕的。」
岑慕凝尷尬不已:「臣妾還以為是哪裡走水了。」
「朕在這裡,即便走水,也能掀開房頂救你一同出去。你安心就是。」庄凘宸撫了撫她光滑的臉龐:「好了,再睡一會,天才剛亮。」
「不了。」岑慕凝笑眯眯的說:「臣妾起身幫著外頭一起忙活忙活,說不定有意外收穫呢。皇上再睡會兒就是。等下早膳弄好了,臣妾給您端進來。」
她輕盈的下了床,披上了衣裳。喚了青犁和冰凌進來服侍。
庄凘宸就這麼躺在床上,側身看著兩個侍女為她梳妝,那種感覺真的很安逸、美好。好像睜開眼睛就能看見喜歡的人,不必為宮裡那些糟心的事情煩惱。並不算大的廂房裡,守著喜歡的人,粗茶淡飯的簡單過日子,居然可以這麼滿足。
他從來沒試過這樣的感覺。也從未在自己父母身上見過這樣的情形。
都說皇家富貴的生活令人嚮往,殊不知被捆在皇宮裡的人,反而更喜歡這種從容與平淡。
岑慕凝離開房間好一會兒,庄凘宸又睡著了。
殷離照舊守在房門外,看顧著主子的安全。
「夫人,使不得使不得,這樣的粗活,您怎麼能上手呢。」喬婆子見她親自動手準備早膳,緊忙來阻攔。「夫人,這是我那大丫頭,叫玉荷,別的本事沒有,燒的一手的好飯菜。不如就讓她來給您和少爺準備吧。」
「也好。」岑慕凝也想從別人口中探知點不一樣的。「那就麻煩玉荷姑娘了。」
玉荷低著頭搖了搖,並不敢看岑慕凝的臉。她從來不知道這世上竟然有這麼美的人。肌膚白的像雪一樣,身材輕盈的好似能隨風飄揚,再加上那樣華貴的衣裳和收拾,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那我就不陪夫人了,后廚還有些事情要忙活。」喬婆子笑吟吟的說:「夫人有什麼事情,只管使喚我這大丫頭。」
「多謝喬姐姐。」岑慕凝溫和的沖她一笑,才轉而問玉荷:「你多大了。」
「十六。」玉荷低著頭,小聲的說。
「十六了?」岑慕凝不免有些奇怪:「有婆家了?」
「沒……沒有。」玉荷的臉燥熱起來,更不敢看她的眼睛了。「夫人想吃什麼?」
「隨意就好。」岑慕凝心想,一般莊戶的女兒,十二三歲就會給找婆家了。一則找了婆家就有吃喝,二來莊子里也能多幾個幹活的。可是玉荷生的水靈,十六了還沒找人家就有點奇怪了。
「給夫人做點包面饃饃,配小米粥喝可好?」玉荷低著頭問。
「好。」岑慕凝看她幹活是真的利索,生火、熬粥、揉面、蒸饃,所有的事情她一個人就乾的麻利妥當,青犁和冰凌根本就插不上手。
這一套功夫下來,岑慕凝也問了她好些話,從她的話里倒是沒聽出對隔壁莊子有什麼仇怨似的。反而覺得那一塊挨著的地,種什麼莊家都成。
這樣也好,上一輩的恩怨沒在她們身上延續下去,就是極好的。
「夫人,飯得了,我給您端屋裡去吧?」玉荷低著頭,有些害羞的問。
「玉荷。」岑慕凝召喚她過來:「飯先不急,你過來。」
玉荷有點尷尬的沒有動。
青犁在旁邊輕輕推了她一下:「我們夫人脾氣極好,你去便是,別怕。」
她這才慢慢的走到岑慕凝身邊。
「我看看你的手。」岑慕凝伸手去摸她的手。
「我手臟,別弄髒了夫人。」玉荷有些心慌的想要拒絕,卻被岑慕凝握住了手腕子。
「哪裡髒了,你這雙手,最是麻利能幹。這麼好的姑娘,為何父母不給你許個好婆家?是不是有什麼難處,只管告訴我。」岑慕凝笑眯眯的說:「我自去求我夫君給你做主。想來你的父母也不會讓他為難。」
「真的?」玉荷抬起頭,第一次直視岑慕凝的眼睛。
從她的眼睛里,岑慕凝看出了迫切的希望。
「當然是真的。」岑慕凝溫和點頭:「我既答應了你,就一定好好替你斟酌。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我……」玉荷臉上一熱,想說的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玉荷,你在那做什麼呢?」管事的忽然來了,見玉荷站在夫人面前,不免說她兩句。「趕緊幹活去,別耽誤夫人用早飯。」
「不耽誤。」岑慕凝順手從自己的腕子上擼下一串瑪瑙,套在了玉荷的手腕上。「我瞧著這丫頭聰明伶俐,倒是和我有緣。這不,就想著送她點什麼。」
「使不得……」玉荷可不敢要。
「使不得。」管事的走過來一看,那是一串極好的瑪瑙,如玉般水光:「夫人這麼貴重的禮,我們可受不起。」
「不過是一串珠子罷了。」岑慕凝笑容平和:「我瞧著這丫頭極好,給她也合適,你們就別推脫,顯得見外。」
「是啊,玉荷姑娘,收下吧,是我們夫人一點心意。」冰凌少不得過來多說一句:「走,咱們一道去端饅頭去。」
管事默許,玉荷才收下,跟著走開。
管事猶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沒有動。
「怎麼?」岑慕凝故意問:「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
「夫人恕罪,在下有個不情之請。」管事面露諂色,笑吟吟道:「若夫人真的看上這丫頭,不如帶回身邊做個婢女吧。哪怕是個粗使的丫頭也成。我這大丫頭就這麼一個本事,會做飯燒菜,廚房裡的一把好手。我和她娘下地幹活,都是指望著她一日三餐的給送到地頭,勤快著呢。絕不會在夫人府上偷懶。至於銀錢,夫人看著給就是。我們也不貪圖多少,只求夫人給這丫頭一口吃的。」
「這是為何,玉荷都十六了,是許配人家的時候。你們倒也捨得。」岑慕凝越發覺得稀奇。
「這丫頭,嗨,說起來都是冤孽,不說也罷。」管事硬著頭皮又道:「夫人,您若真看上了,就給她帶走吧。哦,這事情夫人考慮考慮,田裡還有活計,就不耽誤您了。」
「好。」岑慕凝饒有興緻的點了下頭。
管事這才匆匆離開。
「冰凌,你說身為父母的,哪有不盼著自己孩子有個好歸宿。這管事非要把女兒送走,是有什麼緣故?」岑慕凝微微凝眸。「莫不是……」
冰凌朝她行禮:「奴婢明白了,這就去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