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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災難

  中南、赤煉山。


  褚家的軍隊被卡在此處。


  褚榮志吩咐原地紮營,全軍戒備,每個將士每日只有兩個饅頭一壺涼水充饑。包括她自己也不例外。就怕生火燒飯,吃的太過安逸,分散將士們注意力,被敵軍偷襲。


  褚培源這時候,也藏匿在營帳之中,陪他一起看哨探才送回來的地形圖。


  「兩邊的山勢高而險峻,通過山的這條路卻狹窄曲折,根本就沒有躲避之處。」褚培源皺眉道:「且不用兩邊山谷都埋伏弓箭手,只要將亂石推下,咱們的士兵也無處躲避,恐怕傷亡會不計其數。就算僥倖折損後有一小部分人突圍,前頭的密林也是處處險阻。這回,這一場仗,敵方佔盡了地形優勢,只怕難以強攻。加上咱們的糧草有限,兵士信心又不足。父親,唯一的辦法,就只有智取。讓培源設法經由懸崖絕壁,攀岩至敵軍陣營,強行絞殺敵軍首領,迫其投降。」


  褚榮志聽他說完,並未做聲,只是沉默的看著那張地形圖。哨探打探到的地圖,絲毫沒有半點關於懸崖峭壁的內容。足見那邊是真的險峻難行,即便自己的兒子伸手不凡,能僥倖繞到敵軍陣營,體力恐怕也消耗殆盡,別說絞殺首領,能保全自身就已經很不錯了。


  歷盡艱辛,卻白白送死,他要如何點頭答應。「培源,你可知這條懸崖峭壁的路,很可能有去無回。中南人一向在這樣荒蠻之地安身,又詭計多端,焉知他們就沒有在懸崖上設置陷阱。你初來乍到,完全不熟悉這裡的地勢,很難確保如你所言這般順利。稍微有什麼閃失那……」


  「父親。」褚培源知道他的擔心,語氣卻很堅決:「兒子已經死過一回了。又是褚家最忤逆不孝的罪人,就算為此付出性命,兒子也無怨無悔。但若是連嘗試的機會沒有,叫兒子如何能甘心,如何能恕罪。父親,就讓培源去吧!無論如何,培源都想儘力一搏。」


  褚榮志再度沉默。


  「父親,再耗下去,對咱們只有越來越不利。一旦糧草耗盡,將士們軍心渙散,再想要強攻更是不可能。父親,就讓兒子試試吧。」褚培源給他跪下,懇切道:「您就當兒子已經死了,如今在您面前的,只是一個一心想要報效朝廷的將士,將軍,求您了。」


  「那好。」褚榮志攥著拳:「為父要堅守營帳,做劉軍統帥,不能與你並肩而行。你可以挑選營中最強悍聰慧的將士,與你一道完成任務。」


  「多謝父親。」褚培源卻有些固執的說:「此次任務困難重重,若隨行的人多,必然引人注意。兒子只想單身上路,以煙哨為號。無論是否成功,五日之內,必然會放出煙哨。若……父親一直等不到兒子的煙哨,就請另擇良將,再行他法。」


  褚榮志沉悶的點了下頭:「你去好好吃點東西,再睡一覺,入夜出發。」


  「是,將軍。」褚培源利落點頭:「培源遵命。」


  約莫二十裡外,庄凘宸和殷離也在等候前方的消息。一個時辰之後,消息順利的傳到了他們手中。


  「主子,褚榮志擇親信走這條險路,能否行得通?」殷離有些惴惴不安。


  「也許可以。」庄凘宸覺得有點奇怪:「但若然可以,此人絕非褚榮志的親信。」


  「主子的意思是……」殷離摸不著頭腦。


  「那晚行刺皇后,卻沒有下狠手,又機敏逃走不留痕迹的刺客,你會不會覺得有些眼熟?」庄凘宸也算是後知後覺,這時候才回過味來。


  「主子是說……褚培源還活著?」殷離有些驚訝,但很快又恢復了如常的平靜:「那他也算命大。」


  「是他命大,還是有人瞞著朕做了什麼,言之過早。」庄凘宸心裡懷疑這件事和岑慕凝脫不了干係。但不知道為什麼,懷疑了她,卻又沒有生她的氣。好像就算真的是她謀算,也沒有什麼了不得的。


  「主子,屬下以為眼下最要緊的,是拿下赤煉山。」殷離意在為皇后開脫,覺得見面三分情,到時候主子真的問過皇后,再多思也來得及。沒必要這麼早就開始疑心。


  「自然。」庄凘宸微微斂眸,道:「褚培源一個人,難保沒有閃失。既然拿下中南是朕的心愿,殷離,你隨朕與他走一遭。」


  「這不行。」殷離連忙跪下:「屬下願意陪他走一遭,但眼下主子您的安危最要緊。您不能親自犯險。何況大軍還在五十裡外安營,若您不在,大軍遭人偷襲,豈非得不償失。」


  「不是有人頂替朕在營中操控么。」庄凘宸饒是一笑:「替身這回事,也不是隨意挑選的。瑞明王府這些年,朕也沒少在遮臉下功夫。」


  「主子,屬下還是覺得太冒險了。您若執意如此,萬一有什麼閃失,那屬下就算跳崖百次,也難以贖罪。求您了,還是收回成命吧!」


  「少廢話,又不是第一天伺候朕。」庄凘宸主意已定。「你去準備一下。三五日內,這場仗也算是有結果了。」


  「是。」殷離知道勸不住他,也不敢再多言。卻硬著頭皮又小心的問了一句:「主子,要不要給皇後娘娘送個信兒?」


  「不必了。」庄凘宸是不想她擔心,也不希望事情節外生枝。「沒有消息,也是好事。」


  「是。」殷離朝他拱手行禮,立即退下準備。


  這時候,也不知道宮裡是否太平。


  庄凘宸心想,若他真的有什麼事,後宮那些平日里濃妝艷抹的女人,有幾個是為他哭的。恐怕哭的都是她們自己的前程斷送。


  她呢?會不會為他心痛?


  「咳唔——」


  岑慕凝拿卷子捂住了鼻子,皺眉揉了揉。


  「娘娘這是著涼了?」冰凌趕緊端了熱茶送到她手邊:「快喝一口暖暖身子,就別綉了。


  「外頭又下雨了……」岑慕凝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總覺得有些煩悶。


  「夏日裡難得一場涼爽的雨,倒是這秋日,隔三差五就下個整日,還總是淅淅瀝瀝的沒完沒了。」青犁少不得嘮叨兩句。


  「誰說不是呢。」岑慕凝放下了手裡的針線,也沒有興緻繼續綉了。「年幼時我就不喜歡刺繡,總覺得坐那一日不動地方,脖子酸疼的,一個不留神還會扎破手指。倒是喜歡讀書,喜歡跟著母親學識藥草,聞那股或濃或淡的藥味。即便是現在,這刺繡於我,同樣是折磨,到底也練就不了好手藝。」


  「世上的人,總有擅長的或不擅長的。喜歡的或不喜歡的。」青犁笑眯眯的說:「娘娘哪裡用的著什麼都會,什麼都好,只要日子過得舒心也就罷了。奴婢倒覺得這綉活時不時的做一做也罷。要不宮裡白養活那麼多綉娘。」


  「可不是么。」冰凌笑吟吟的說:「再說娘娘這絹子繡的也好看,蝴蝶都活靈活現的。」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頭是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憐妃娘娘,您不能進去,您不能進去……皇後娘娘未曾傳召,您這不是難為奴才么?」明清的聲音帶著一股不滿,卻仍然沒能攔住蒼憐。


  「有些人是怎麼回事,學規矩學了個把月,還是這樣莽撞無禮。」青犁大步流星的走到門口,一把敞開門。


  那個瞬間蒼憐正好用腳踹門,誰知道門倏然打開,她一個趔趄尷尬的跌進來。


  「哈哈。」青犁沒忍住大笑一聲:「憐妃娘娘,您這是怎麼了?行這麼大的禮啊?再使點勁兒,嗆個狗吃屎可就沒臉了呢。」


  「你胡扯什麼。」蒼憐氣鼓鼓的站起來,一張精緻的笑臉漲得通紅。「皇後娘娘就是這麼馭下的嗎?什麼粗俗的話都能往外說?」


  「她的話是不中聽,但若說馭下這回事……」岑慕凝不免嘆氣:「本宮同樣教導你,你不也是這般的莽撞任性,恣意妄為嗎?又有什麼立場來教訓本宮身邊的人。」


  蒼憐咬著牙上前一步,雙眼噙滿了淚:「臣妾沒功夫和皇後娘娘打嘴仗,娘娘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你們褚家,真是做鬼都不肯放過皇上,你知不知道,外頭才傳來的消息,皇上在赤煉山中了埋伏,從那深不見底的山崖墜落,到現在仍沒有消息。」


  「胡說。」青犁氣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你少在這裡胡言亂語,根本就是沒有的事。」


  「皇後娘娘若是不信,只管叫你的人去打聽。看看臣妾到底有沒有一個字說錯了。」蒼憐哽咽道:「若皇上又什麼不測,我也不想活了。皇後娘娘想要我的命,就儘管拿去。總之,我現在便要出宮,無論如何都要把皇上找回來。這次過來,只是想告訴你,別攔著我。」


  話說完,她轉身就走,快的如同一陣風。


  岑慕凝的心突突的跳著,這時候,哪裡還有力氣去阻攔她。「冰凌,外頭可有消息傳來?你趕緊著人去打探。」


  「娘娘,讓奴婢去。」青犁擔心的不行:「奴婢只有親眼見了主子安然無恙,才能放心。皇後娘娘……」


  「不行。」岑慕凝拉住了青犁的手:「咱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前頭就出了這樣的事。偏是憐妃得了這個消息,就不管不顧的闖出宮去。真有事,你若隨她一道離開,也必然不會有好事。若無事,平復後宮的風波才是為你主子最好的思量。」


  「皇後娘娘……」青犁含著淚,仍然堅持要出宮:「奴婢知道這也許會是個陷阱,可是奴婢真的坐不住啊。」


  「你別急。」岑慕凝拉著她的手:「讓冰凌先去打探消息。皇上敏銳機警,從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我斷定他一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


  青犁凝重點頭:「主子吩咐奴婢伺候娘娘,娘娘就是奴婢的主子。您說的話,奴婢一定聽。」


  「奴婢這就去打探。」冰凌行禮,迅速離去。


  岑慕凝和青犁望著她的身影,久久不能平靜。


  又是一場軒然大波,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次的事情,是沖著蒼憐去的。好似有一張網,蓄勢以待,正等著蒼憐撞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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