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有鬼
其實有時候,亂花漸欲迷人眼,眼前的事情就會看不清楚。
岑慕凝有些好奇,庄凘宸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褚家的事。是怕她開口替褚家求情,還是因為他已經決定要徹底拔出褚家這個禍患,所以沒有和她說的必要了。
無論是哪種,都不樂觀。
「別擔心,朕的孩子不會那麼軟弱。雖然梓州還小,但朕相信他是可以撐過去的。」庄凘宸輕輕擁了她在懷中。「明早天一亮,朕就會宣胡神醫入宮,為梓州診症。」
「好。」岑慕凝略點了下頭,沒再多說什麼。
她坐在床邊,他的手穿過她的髮絲搭在她的肩上。手腕上那股清新的氣味,不似往日蒼憐用的香粉那麼濃重,卻別有一番涼爽在裡頭。好聞的讓人情不自禁的嗅了又嗅。
「皇上,時候不早了,明早您還要上朝。梓州現在無礙,臣妾也無事,皇上還是先回宮安歇吧。畢竟朝政要緊。」岑慕凝佯裝為他好,找了這個由頭請他走。
「朕想多陪你一會。」庄凘宸難得見她性子軟下來,有些捨不得離開。
「若您因此而損傷龍體,臣妾恐怕罪大惡極。」岑慕凝微微皺眉,語氣里透著疑惑:「其實不瞞皇上,還有一件事,讓臣妾深感奇怪。」
「你是說……梓州的病。」庄凘宸與她對視一眼,就只得她的顧慮。
「是。」岑慕凝點頭:「臣妾有多謹慎,皇上您是知道的。這病染得突然,臣妾總是於心難安。」
「朕會讓殷離仔細去查。你寬心便是。」庄凘宸握了握她的手。
岑慕凝微微點頭:「那就拜託皇上了。」
她溫柔的像一隻小貓,柔順的靠在他的身上。有時候兩個人離得越近,就越要彼此提防著。
良久,庄凘宸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岑慕凝讓冰凌喚了赫連過來:「已經兩副葯給乳母灌下去了。什麼時候可以給梓州餵奶水?」
「隨時都可以。」赫連有些顧慮的說:「前提是皇長子殿下能喝得下去。」
「你這話什麼意思?」岑慕凝不解的看著他:「什麼叫喝得下去?」
「如果高燒不退,陷入昏迷,自然是喝不進乳汁的。」赫連走過來,伸手撫了撫孩子的額頭,臉色有些不好。「怕是要針灸理順靜脈,並且用溫水打濕絹子擦拭全身降溫才可。」
「難就趕緊來。」岑慕凝召喚了乳母和青犁、冰凌一併幫忙,這一忙活,就到了第二日晌午。
除了梓州因為高熱的緣故,渾身發冷。其餘人都熱的濡濕了衣裳。
只是門窗不便敞開,內室的氣味有些不好聞。
「都去換件衣裳吧。冰凌,你去一趟太醫院,取些藥材過來,順道給副院判大人拿更換的衣裳。這段時間,他必須留在宮裡照顧梓州。」岑慕凝看了一眼還沒有醒轉的梓州,心裡有些煩悶:「速去速回。」
「是,奴婢知道了。」冰凌領著乳母們一併離開。
岑慕凝也跟著青犁往自己的廂房沐浴更衣。
冰凌去取了衣裳回來,親手交給赫連,見四周沒有別人,才問了一句。「副院判有幾成把握能治好皇長子殿下?」
「五成。」赫連與他對視一眼,平靜的說。
「不止吧。」冰凌微微蹙眉:「如果是天災,五成極好。可若是人禍,沒有十成的把握,你就這樣下手,不怕連累皇後娘娘嗎?」
「我說了,這件事情我絕對沒有染指。」神情微有凝滯,赫連皺眉:「任何事情,我都不希望拖累皇後娘娘。這一點如你一樣。」
冰凌隱約聽見腳步聲朝這邊來,就改了話頭:那大人趕緊去更衣吧,我現在這裡照顧著。」
「多謝。」赫連捧了衣裳朝她頷首離開。
不多時,岑慕凝就來了。
「皇後娘娘。」冰凌朝她行禮:「殿下的高熱退了一些。」
「那便好。」岑慕凝微微凝眸:「叫乳母都準備著。等下梓州醒了,就喂他吃點乳汁。」
白碩預備進內室的時候,正好被更了衣裳的赫連撞見。
赫連當即黑了臉,將他拉向安置他的廂房。「你能不能有點譜?都說讓你尋個由頭離開皇城,別再進宮,為什麼你就是不聽。你知不知道現在宮中的局勢有多……」
一拳懟在了他的胸口,白碩是用了些力氣的。
赫連疼的直皺眉頭,捂著胸口半天沒說話。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希望你也知道你在做什麼。如果你有用,早就將她帶出宮裡。既然你沒用,就別妨礙我。」白碩的語氣透著威嚴:「否則別怪為師翻臉無情。」
「師傅,我是怕您弄巧成拙。」赫連壓低嗓音道:「褚家不濟,岑相與皇後娘娘又有心結。這時候,如果你在下手做什麼,恐怕不但幫不了皇后,還會毀了她的前程。」
「什麼狗屁前程。」白碩道:「你若早肯聽我的,與我聯手,別說一個賤婢了,就是血洗整座皇宮又有什麼難的。就因為你畏畏縮縮,才會……」
「我不是畏畏縮縮。」赫連打斷了白碩,拳頭攥的咯嘣響:「你難道看不出來嗎?皇後娘娘是真心在意她夫君的孩子,這是什麼緣故,你沒想過嗎?不錯,當初害死岑夫人的的確是皇帝生母,可你不要忘了,皇帝如今是她的夫君。你要殺他,總得問問她願不願意!」
白碩愣在了這裡,好半天都沒出聲。
「師傅,我請求您無論做什麼,多為她著想可好?」赫連有些心疼的說:「她已經吃了太多的苦,自夫人走後。如今可能在咱們眼裡的微不足道,都是她心中所求的安穩。」
白碩愣愣的站在那裡,好半天都沒吭聲。
直到赫連離開這間廂房,他仍然在思考。如果慕凝真的喜歡庄凘宸,該如何?
為了復仇而殺了他?還是為了慕凝,饒了他?
他可以饒了他,可是他會放過慕凝嗎?
「昨晚,皇上是去了哪?」岑慕凝不經意的問了這麼一句。
冰凌和青犁對視一眼,誰都沒吭聲。
「怎麼?」岑慕凝轉過臉來,看到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不免勾唇。「怎麼還不能說嗎?」
「聽說是去了錦來殿。」青犁微微一笑,想打個岔翻過這一頁:「皇後娘娘,奴婢瞧著殿下的臉色沒有那麼紅了,想必已經退燒了。」
「是啊。這會兒不怎麼燒了。」岑慕凝似是無心的一句話:「廖嬪的香粉味道很特別呢。」
冰凌少不得上前來微微一笑:「娘娘是想著內務局送來的那些香粉了吧?礙著皇長子殿下在咱們宮裡,您怕他不慣那些氣味,已經很久沒用過了。回頭等殿下身子好了,奴婢親自給您調配些氣味淡,且絕不損傷身子的香粉來用可好?」
「倒也不全是因為梓州來了才不用的。女為悅己者容,我和皇上看似親厚,但中間隔著一條無形的河。河水時而蜿蜒時而曲折,時而平緩時而湍急,想要越過去,怕也是難。」岑慕凝擺一擺手:「罷了,不說這個。去看看怎麼副院判和神醫都沒過來。他們不在,總是叫人不安。」
「奴婢這就去。」冰凌心底深深的不安雖然沒有表露出來。但是這種不安,卻攪的她心亂如麻。
除了皇上的恩寵,到底皇後娘娘還能指望什麼?要怎麼才能在這深宮之中立足?
烈日之下,軟珥像一灘泥一樣,被扔回了自己的寢殿的前庭院子里。
宮門重重的鎖上了。她身邊的宮人因為沒有看住她,都被拖下去責罰。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她一個人柔弱無力的落淚。
「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去照顧我的孩子……皇上……那可是我的孩子啊。就算你對我一點情分都沒有,也不該剝奪我……身為母親的權利。」她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好像馬上就會暈過去一樣。那種絕望,比直接在她心扎一刀還要痛,沒力氣反抗。
「嘩啦——」一盆冷水從天兒降,一點沒浪費全都灑在她的身上。
酷熱遇上驟涼,整個人一激靈,軟珥猛然抬起頭,只看見一個蒙著臉的人。
「你是誰……」她的聲音有些粗啞,詫異的看著對方。
「你的孩子,是皇後為了避禍,故意加害的。她當然不會讓你去破壞這件事。」對方一開口,是女人的聲音。
軟珥顧不得去理會她是誰,腦子裡嗡嗡作響:「你說什麼?皇後娘娘故意害我的孩子?這不可能,她自己沒有孩子,她還指望用我的孩子來爭奪恩寵,保全她的后位。」
「別那麼天真。」對方冷冰冰的說:「這後宮里不是只要你才會生養。你的孩子死了,她保不齊會生出嫡子。到時候,你就是哭死過去,也不可能讓皇上替你的孩子討回公道。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先下手?」軟珥抬起頭,刺眼的陽光讓她暈眩的厲害,就算對方沒有遮住臉,她也根本就看不清她的樣子。
「皇后特意安排的那個乳母,入宮之前,她的孩子就死於痘疾,算起來也有一個月多。」
那女人扔下這句話,便不見人影。
「乳母的孩子死於痘疾,那她……她餵了梓州……」軟珥咬緊牙關,強撐著身子站起來,想要衝出宮去見皇上,但這個念頭剛起,就被壓制了。
「不行,我現在說什麼皇上都不會相信。他只會以為我是為了梓州著急的發了瘋……不行……我得想個辦法,拿到證據。」軟珥顫顫巍巍的往內室去,將豢養的鴿子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