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失彼
原本是要去未央宮的,可是走著走著就逛到了御花園。
夏日裡最好看的,便是御湖裡的芙蕖,湖邊蜿蜒的宮燈照亮了一小片天。
庄凘宸走著走著,忽然才想起,她陪在身邊這樣久,還從來沒和她在這樣的夜晚,靜靜走在宮燈下賞荷。
「皇上金安。」廖絨玉同欣悡也在這湖邊走著。沒想到皇上也有這份雅興。
兩個人是不樂意往皇上身邊湊的,自從看明白皇上對後宮的心思,她們也不再有這樣的興緻。
「平身。」庄凘宸能覺出來,這兩個人對他都不怎麼親近。若不是在這裡遇上了,多長時間也不會去擎宣殿請一次安。「這麼晚,你們倒是有興緻。」
「白天太熱了,都不愛走動。」廖絨玉微微一笑:「只能在這時候逛逛御花園。總不走動也是懶怠難受的。」
「走走也好,便陪朕逛逛這御湖吧。」
「是。」廖絨玉這邊剛答應,欣悡就朝庄凘宸行了個禮:「皇上請臣妾冒失,方才貪看花打濕了鞋面,臣妾想先回宮了。」
「也好。」庄凘宸略微點頭。
欣悡便緩緩後退幾步,快速離開。
廖絨玉知道她是心裡苦,並沒有阻攔。
「有好些日子沒見你,成日忙些什麼?」庄凘宸這麼問,是想從她嘴裡聽到皇后的消息。
這一點廖絨玉很能明白。並且就算皇上不問,她也預備替皇后說幾句。「回皇上的話,臣妾白日里不時的去看看皇後娘娘。前一陣天正熱的時候,娘娘每日在前庭的院子里一站就是一日,中了暑期。胡神醫特意吩咐讓娘娘不能再暴晒了,於是臣妾就想著多去陪皇後娘娘說說話。好在這些日子,皇後娘娘也清閑,得空聽臣妾絮叨。」
「唔。」庄凘宸略微點頭。
「皇上一定好奇皇後娘娘怎麼會清閑吧。」廖絨玉幽幽一笑:「後宮的事情都交給了憐貴妃操持。就連敏妃的事情也是憐貴妃查出了究竟,也想好了應對之策,皇後娘娘自然清閑。」
庄凘宸沒吭聲。他如何沒看出蒼憐的變化。從剛進宮時的柔順到如今的冒進,她是把皇后當成了敵人。而岑慕凝,憑他對她的了解,絕不可能認輸退避服軟。
這兩個人之間難免一場惡戰。
「皇上是嫌臣妾聒噪嗎?」廖絨玉看他沒有心思聽了,便用這句話結尾:「興許是臣妾許久沒有伴駕了,都忘了該怎麼在皇上身邊伺候著了。還請皇上恕罪。」
「沒有。」庄凘宸微微凝眸,看著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又陷入了沉思。
「時候也不早了,皇上逛完御湖就早點回去歇著吧。」廖絨玉朝他行禮:「臣妾先行告退了。」
「朕想嘗嘗新釀的酒,廖嬪可有興緻?」庄凘宸不想見皇后,也不想去未央宮,卻想找個人在身邊作伴。
「是。」廖絨玉有些欣喜,畢竟她是他的女人。可這欣喜僅僅維繫了一瞬間,一個不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夫君,即便能陪他短暫歡愉,終究是苦悶一生。
「皇上想去哪品酒?」廖絨玉低眉問。
「梁寶,備好佳肴美酒送去廖嬪呢,朕與廖嬪再走走。」庄凘宸好像難得這樣怕孤獨。如果廖絨玉轉身就走了,留下他一個人在御湖邊,會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
兩個人就這麼從御湖邊慢慢的走到錦來殿,一路上倒不時的說笑,顯得熱絡。
比起這兩人的愜意,蒼憐卻已經忙暈了。
「旌僑,還有多少賬冊要看?」
「回娘娘的話,還有二十三冊。」旌僑捏了捏自己的脖頸,皺眉道:「這些事宮人們月例銀子的冊子,再有幾日就是發放月例的時候了。所以得先看了。等這些處理好了,還要翻查庫里的存檔,準備進秋冬用的衣料,這些事情也是格外要緊的。除此之外,冰窖里的冰還有多少,夠不夠夏日所用,若不夠,娘娘還得吩咐人從臨近的冰窖運送一些入宮。還有……」
「夠了夠了。」蒼憐煩不勝煩:「哪來的這麼多事?這些平時都是皇后管著?本宮看皇后每日不過和妃嬪們說說話,喝喝茶,要不就親自下廚給皇上做糕點,陪皇上對弈彈琴的,大把的空閑。怎麼落在本宮頭上,就這麼多雞毛蒜皮的事情?是不是皇后故意刁難本宮?」
旌僑輕輕搖頭,認真的說:「並不是的娘娘。其實後宮的事情,本來就是千頭萬緒。只不過皇後娘娘已經管治後宮一年多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處理的有條不紊。什麼樣的人適合做什麼,她都有數。就連她身邊的婢子冰凌和青犁也幫著管理一部分的賬冊。分而治之,當然會比較輕鬆。再說還有敏妃幫著打點。只是娘娘您才入宮沒多久,就要為皇后承擔這麼多事情,當然會覺得分身乏術。等時間長了,您慣了,就不會這樣忙亂了。」
「皇后的人也不能用……」蒼憐心頭不免生氣:「他們都是皇后調教的,即便真的來給本宮幫忙,也說不定是倒忙。倒不如不用。可是,本宮身邊竟然就沒有能幫得上忙的?」
「奴婢覺得周美人、徐美人有心思想靠攏娘娘,為您效力。」旌僑如實的說。
「哪個是周美人?徐美人又是誰?」蒼憐鄙夷的說:「本宮連她們的樣子都沒看清楚,哪裡用得著她們幫忙。再說了,這些人拜高踩低的,本宮沒入宮之前,她們不也跟在皇後身邊巴結嗎?這是皇后瞧不上她們,才來向本宮獻媚。一群噁心人的東西,本宮自然不會用。」
就知道她會這麼說,旌僑也是無奈一笑:「那就只有一位,娘娘興許用得上。」
「你是說纓妃?」蒼憐微微蹙眉:「可是她本來就看著自己的孩子,野心勃勃。若本宮再給她協理後宮事務的機會,把她的心養的更野了,將來恐怕不好收拾。」
「不會的。」旌僑笑眯眯的說:「她終究是個贗品。皇上根本就瞧不上她。娘娘只要能把梓州殿下牢牢抓在手裡,無論纓妃有多聰明,也只能對娘娘您俯首帖耳。」
「這倒也是。」蒼憐這麼一想,便點頭:「那你就讓她來。」
「是,奴婢這就去請纓妃過來。」旌僑鬆了口氣,她其實是不愛幫著憐貴妃繼續看這些賬冊,看的頭暈眼花的,怪沒勁。
沒多一會兒,軟珥就進來:「娘娘,您喚臣妾過來,有何吩咐?」
「你識字嗎?」蒼憐皺眉問。
「小時候學過一些。」軟珥如實點頭。
「賬冊可看得懂?」蒼憐又問。
「略懂一些。」軟珥低眉,溫和的回答。
「那就幫本宮核算一下,這些賬冊,宮人所得月例銀子數目對不對。」蒼憐揉了揉腦仁:「本宮看了好幾日,頭昏腦漲的。」
「是。」軟珥這才在一旁坐下,拿過賬冊慢慢看起來。
旌僑在外頭喝了口水的功夫,便有宮人來稟告。她得了消息,連忙又返回內室。
「娘娘,有兩件事。」旌僑猶豫,不知道先說哪件事好。
「你說。」蒼憐抬眼瞟了她一眼,總覺得是哪裡不對勁。「是刑房那邊,敏妃招架不住了?」
「是。」旌僑點頭:「昨個他們就用了刑,敏妃痛暈過幾次。今兒又用了刑,可是敏妃卻用涼水潑不醒了。這麼重的刑,敏妃卻還是不肯招認,奴婢怕再下手重一些,會出人命。」
「出人命就出人命。」蒼憐不悅道:「誰讓她不識時務,本宮幾次拉攏,她竟然敢不給本宮面子。這種不知死活東西,早點從本宮眼前消失反而還好。」
「可是……咱們還沒能逼著皇後娘娘出手呢,人若就這麼死了,豈不是白費。」旌僑的聲音不大,但說的很在理。
軟珥就著聽著,一言不發的看著賬冊。
「那就讓他們下手輕點,別鬧出人命。」蒼憐微微挑眉,道:「那敏妃不認,就得多受苦。讓人把這話也告訴她。」
「是。」旌僑點了下頭,又道:「還有一件事……」
「你是怎麼了?」蒼憐本就頭昏腦漲的,聽她這麼結結巴巴的說話,實在是心煩。「有什麼事情趕緊說。吞吞吐吐的聽著難受。」
「回貴妃娘娘的話,皇上今晚去了錦來殿。」旌僑一口氣說完,低著頭沒再出聲。
「錦來殿?」蒼憐一時沒反應過來。「誰的寢殿?」
「是廖嬪娘娘的寢殿。」旌僑連忙補充了一句。
「什麼?」蒼憐頓時火冒三丈:「好個皇后啊,這是聲東擊西啊。便面上迎合我,向我服軟,把後宮的事情都交給我打點。自己卻不聲不響的把親信送到了皇上身邊。我這邊忙的焦頭爛額的,唯恐出錯,落忍話柄。她可倒好,自己什麼都不用做,清閑享樂,還有命人趁機奪走本宮的恩寵。她這一招還真是高明呢!」
「娘娘,您消消氣。眼下最要緊的是……」
「最要緊的當然是去把皇上請回來。」蒼憐打斷了旌僑的話,語聲冷厲:「去告訴皇上,本宮看賬冊看的頭疼難忍,請皇上過來陪伴本宮。」
「可是……」旌僑剛開口,就被蒼憐惡狠狠瞪著,到嘴邊的話只能咽回去。
「娘娘。」軟珥低低道:「這時候去了,怕是皇上也不會過來。倒不如明早您再去擎宣殿給皇上請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蒼憐很生氣:「你是說皇上不在意本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