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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見絀

  煢瑟按照廖絨玉的吩咐,將昨晚祈福殿的事情細細稟明。又怕祈福殿會出事,朝皇後行了禮,就匆匆的離開了鳳翎殿。


  青犁和冰凌卻陷入沉思之中,兩個人一左一右的陪著皇后,默不作聲。


  岑慕凝也將整件事情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她準備用一出苦肉計回敬蒼憐,這件事情除了她身邊的人兩個人,也就只有廖絨玉和欣悡知情。甚至連那尊被動手腳的佛像,都是青犁和冰凌兩個人暗中進行了,絕沒有再假手他人。


  也就是說,她們身邊有人暗中使壞了……


  「娘娘,奴婢心想是不是我和青犁動手的時候,被那位給盯上了,我們卻渾然不覺。」冰凌有些擔憂:「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下回行事就要加倍小心。可若不是……」


  「一定不是。」岑慕凝篤定的說:「是有人將這個秘密故意透露給蒼憐。但是很可惜,她親自來求證,卻沒能成功。」


  「這才是最幸運的地方,也是最不可思議的地方。」青犁倒吸了一口涼氣,沉著臉到:「皇後娘娘您想啊,如果佛像真的和我們預料的一樣倒下來,受傷的就是她了。她幾乎在佛堂送命這麼大的事情,主子必然追查到底。屆時順藤摸瓜,查到是咱們所為,無論是娘娘您想要用苦肉計挑起皇上的疑心,還是您故意對憐貴妃下毒手,最後承擔後果都是一樣的。」


  「不錯。」冰凌眉心凝重,說話的時候只覺得后脊樑發冷:「可是扯斷了機關,佛像為什麼沒能倒下來……」


  「去祈福殿。」岑慕凝想要親自驗證一番。


  「這時候去,會不會太惹眼了?」冰凌更擔心那位新寵不會就這麼罷休。


  「惹眼也要去。」岑慕凝不喜歡這種被人識破的感覺。有些事情只有親自驗證,才能找到答案。


  還沒等披上斗篷,明清就在門外輕聲請安。


  「娘娘,祈福殿傳來消息,說供著的佛像倒了。」明清敘述十分平和:「可能是年久失修的緣故,皇上已經著人去修葺。索性沒有人受傷。」


  「是么?」岑慕凝覺得這裡面實在蹊蹺:「皇上是否前去?」


  「是。」明清恭敬道:「皇上這時候正在祈福殿呢。」


  「去準備輦車。」岑慕凝對青犁道:「你留在宮裡,以備不時之需。」


  「是。」青犁明白皇后的意思,怕就怕萬一露出什麼痕迹,她在宮裡也好準備應對。防止蒼憐再有別的動作。


  馬車趕到祈福殿的時候,庄凘宸果然還在。


  他沉靜的看著奴才們齊心協力抬起佛像,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岑慕凝看見他的第一眼,心就怦怦跳的厲害。他會不會是在想,如果昨晚佛像倒了,他心愛的女人正在這裡,怕是要吃苦了……


  「臣妾給皇上請安。」岑慕凝心跳的很快,怕有什麼「罪證」已經落在他手裡。這種恐懼,像極了剛進瑞敏王府的時候,對他那種既渴望利用,又十分忌憚的心情。「皇后也過來了。」庄凘宸看見她的時候,語氣還算平和。「褚將軍接連大捷,朕還沉醉在欣喜之中。卻不想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岑慕凝皺眉,並未接茬,只覺得有些不對勁。


  「過來。」庄凘宸沖她伸出了手。


  岑慕凝將手遞到他寬大的掌心,就被他攥住走到他身邊。「皇上。」


  「你看那尊佛像,面容是否還慈祥?」庄凘宸凝眸問。「朕怎麼覺得他彷彿是在瞪著朕,失去了佛祖慈悲的面龐。其實從本朝開國以來,這佛像就被供奉在祈福殿,從未發生這樣的事情。就連廢帝在位的時候,這裡也是香火鼎盛,平安寧和,卻不知道怎麼會生出這樣的風波。是不是朕做錯了什麼?」


  庄凘宸一向少言寡語,即便是和她說情話,也從未這樣一大串一大串的說。


  岑慕凝能感覺到此時他心中的不寧靜,微微用力攥住了他的手。


  「朕……曾經做錯過一件事。」庄凘宸看著岑慕凝的眼睛,心中惴惴不安。「如今成為一國之君,卻沒有停止征戰殺戮,致使許多將士、百姓因戰而送命。從前朕還是瑞明王的時候,又……」


  岑慕凝將食指貼在他的唇瓣上,皺眉道:「皇上天命所歸,登基為帝,一心善待百姓。善於人見並非真善,皇上雖然沒有說,但臣妾卻十分清楚。您取消了一些奢靡愛好,甚至不願意選妃入宮,將內務局許多進項免除,多餘的銀子都用來設粥廠,救濟百姓。無論是何地,只要有天災人禍,皇上總會動用私銀,命專人親自經辦,確保每一文錢都用在苦難的百姓身上。如果這樣還不夠,臣妾願意陪皇上茹素,日日抄經祈福,和宮中諸位姐妹一起,做針織女工,賺銀子貼補救濟用度。又或者臣妾可以教諸位姐妹納鞋底,做些手工活,給苦難的百姓送去一縷溫暖。」


  庄凘宸以為這些事,皇后不會知道,這後宮里的人也不會在意。卻沒想到,她真的有關注自己的每一個舉動。就連日日為她操持後宮諸事的敏妃也不曾察覺,到底用心了和沒有走心是不一樣的。


  「皇后。」庄凘宸把她抱在懷裡,用力的揉進自己的胸膛。「只有你能為朕分憂。」


  這恐怕是最好的評價了吧。岑慕凝笑的有些虛弱無力。


  「皇上別擔心了,興許只是年久失修,等宮人們重新安置好佛像,臣妾會日日來焚香祈福。」


  「嗯。」庄凘宸還是不捨得放開她。


  蒼憐就在這個時候,從輦車上下來就著旌僑的手。當她親眼看見皇上如此熱烈的擁抱著皇后,整個人都懵了。


  這樣溫暖熱烈的擁抱,不是只有她才可以得到嗎?為什麼她只是離開了一會兒,就被別人佔了去?蒼憐抓著旌僑的手都在顫抖,那種痛楚,像是把她的心生生扯開了,痛的她恨不得馬上殺了皇后泄憤。


  「娘娘,不可。」旌僑看她摸出了腰間的暗器,不由得皺眉。「皇上在呢。」


  蒼憐生生的忍住眼淚,好半天才把暗器收了。


  「皇上……這裡……不太好。」岑慕凝臉上一熱,緋紅就透了出來。


  庄凘宸看著她嬌怯的模樣,心頭一熱,唇邊就浮現了笑容。「嗯,朕晚點去陪你。」


  「是。」岑慕凝這才從他懷裡掙扎出來,扯了扯被她抱的起了皺的衣裳。


  「皇上,皇後娘娘。」蒼憐已經收拾好了臉色,輕盈上前行禮。


  「憐貴妃來了。」岑慕凝心想方才那一幕,她多半是看見了吧。不然睫毛上怎麼還有些晶瑩的東西在閃。看來,她是真的在乎皇上。褚培源就沒有這麼「好」的命了。


  「免禮。」庄凘宸看見她來,也有些不自在。「聽聞你昨晚也來這裡祈福了。」


  「是呢。」蒼憐溫和一笑:「臣妾一是祈福,二是想來跟兩位姐姐聊聊。雖說兩位姐姐是自願來祈福的,但總歸事情起因牽涉臣妾。好不容易能回到皇上身邊,臣妾不想讓別的姐妹吃心,所以就過來寬慰幾句。」


  「唔。」庄凘宸略微點了下頭,轉而對岑慕凝道:「朕還有朝政要處理,這裡的事情有殷離盯著。再若有什麼不妥,皇后幫著朕打點一下。」


  「是。」岑慕凝頷首應下。


  庄凘宸握了握她的手指,轉身離開。


  「恭送皇上。」岑慕凝與蒼憐異口同聲的說了這麼一句,又彼此互睨一眼。


  蒼憐心裡的恨越發濃烈,語氣卻輕佻:「皇後娘娘今日氣色可真好。怨不得人都說這女人就像花兒一樣,得有雨露的滋潤才能開的嬌艷持久。皇上昨晚才去了鳳翎殿,娘娘的氣色呀,馬上就好過這後宮里任何一位姐妹了。」


  「貴妃娘娘,這畢竟是在祈福殿,您說話還是避諱些好。」冰凌皺眉瞪了她一眼。


  「這話從何說起?」蒼憐不由一笑:「我不過是實話實說,還用的著避忌?都是侍奉皇上的人,誰不明白這其中的深淺呢?」


  「是啊。」岑慕凝看著蒼憐,笑容慢慢的綻開:「皇上一向恩澤六宮,本宮卻希望後宮的諸位姐妹能雨露均沾。若每個人的氣色都能和妹妹這樣好,宮裡又能省一筆胭脂銀子了。」


  「娘娘是在怪臣妾前一段時間過於專寵嗎?」蒼憐故意這麼問。


  「怎會。」岑慕凝微微一笑,語氣柔和:「新做的衣裳,誰都會樂意多穿兩次。可那得是新衣裳才行。舊酒裝新壺,咂出味來也就那麼回事了。保不齊哪天喝膩了,也就扔下了。」


  蒼憐輕嗤一聲,語調微涼:「是么?看來娘娘不知道重拾舊愛的彌足珍貴。」


  這回輪到岑慕凝嗤笑起來:「這世上最珍貴的,不是失而復得,而是得不到。得不到的,才會如隔靴搔癢一般不透徹,叫人難受。而得到了,又和別的有什麼不同?妹妹以為,叫一個人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對方的容貌、才情還是身段呢?春日裡的花總是一茬又一茬,誰能擔保這一朵就是最美的呢?相形見絀,不過爾爾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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