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條件
這一等,就到了傍晚。
岑慕凝根本沒辦法靜下來,到這個時候,仍然沒有冰凌的消息,讓她坐立難安。
青犁也偷偷遣人出宮,只打探到褚培源的外宅被人一窩端了,據說他回來的時候,闔府上下沒一個活口。
這些話,青犁不敢告訴岑慕凝,怕她難受。
「什麼時辰了?」岑慕凝望了一眼門外,皺眉道:「都這麼晚了,出宮打探的人應該有消息送回來了。不行,青犁,你陪我去一趟擎宣殿。」
「娘娘,這時候主子想必也在為這件事情費心,咱們不如稍安勿躁。」青犁端了一盞熱茶送到她手邊:「您先喝口熱茶潤潤喉。」
「冰凌辦事從來不會這樣沒交代,除非……」岑慕凝倒吸了一口涼氣,問:「褚培源的人一個不剩,冰凌有沒有回宮復命。如果她真的遭遇不測,是誰下的黑手呢?總不至於她先殺了人,再自盡吧?」
說這樣的話,岑慕凝的心是疼的。
如果冰凌真的凶多吉少,那個人的目的就是要挑撥她和褚培源互相殘斗,甚至挑撥整個褚府與她為敵。那麼冰凌要麼死,要麼就被她收為人質,在緊要關頭拋出來當做她的罪證……
「娘娘,您沒事吧?」青犁發現岑慕凝抑制不住的顫抖,臉色慘白如紙。「您別擔心,冰凌聰明伶俐,又是會功夫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如果擔心有用,我的擔心能換她回來就好了。」岑慕凝緊緊攥著拳頭,用指甲刺進掌心的痛楚來勉強自己清醒:「下一步,就是要我與褚家割裂。青犁,你趕緊遣人去褚府送信,將整件事情稟告舅父,務必讓舅父派人去尋找失蹤的冰凌和來惜,整個皇城,不要放過一處可疑。」
「奴婢明白。」青犁不敢耽擱,轉身就遣了人去。好在當時褚府有派人入宮侍奉皇后,讓這些人去辦事也總算穩妥些。
她正要返回去復命,就看見皇后隻身走來。「娘娘有什麼吩咐?」
「小廚房做了好些可口的佳肴,咱們送一些給太后品嘗。」岑慕凝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是能悄無聲息的做好這些事,還不留下痕迹的,恐怕就只有太后了。
青犁隱隱不安:「娘娘,如果真的是太后,咱們這樣貿然過去,只怕會打草驚蛇……」
「與其讓人躲在暗處看盡笑話,倒不如捅破這層窗戶紙。反正早已經是水火不容,何必如此小心翼翼的維繫這表面上的平靜呢?」
「娘娘。」青犁上前阻攔了一步:「您別怪奴婢說話太過直白,皇上雖然寵愛您,可太后畢竟是皇上的至親,是母儀天下的太后。若皇后與太后之間,有任何的衝突與隔閡,傳揚出去,您覺得主子是會追究太后,亦或者是您?」
她的話沒錯,岑慕凝也沒覺得自己能重要到讓庄凘宸搭上自己的親娘來呵護。她笑了下,滿嘴苦澀:「多謝你提醒,但這個時候不去,我咽不下這口氣。」
她閉上眼睛,回憶著從成為瑞明王妃第一次入宮遇險,到如今,這一路走來的坎坷與崎嶇,唯一後悔的就是沒有先下手為強。隱忍和等待,並不意味著勝利。
青犁知道攔不住她,膽戰心驚的跟著她去了鳳鸞殿。
這個時候,太後果然在用晚膳。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的緣故,鳳鸞殿的晚膳比平時豐富得多。太后也是難得的好胃口,喝下了一碗紫米粥不算,還津津有味的吃了兩個水晶小包。
舒曼輕輕一笑,語氣溫和的說:「太后,皇後娘娘來了。」
聽見是皇後來了,太后徐徐抬起頭瞟了門處一眼。
果然岑慕凝還是她討厭的樣子,滿身既不失優雅,又不至於奢靡的裝扮,珠翠也點綴的恰到好處,難得的別緻。
「臣妾讓小廚房做了些佳肴,想著入冬了母后的胃口一直不怎麼好,就想著送來給您嘗嘗鮮。」岑慕凝行了禮,由著身後的婢子將帶來的菜呈上。
「慢著。」太后看著婢子將菜端過來,微微蹙眉:「皇后的心意哀家領了,但哀家不慣用別人宮裡的佳肴,你還是帶回去慢慢享用吧。」
青犁的心咯噔一聲,真怕皇后撐不住。
然而岑慕凝卻沒有太大的反應:「前幾日聽聞纓妃送了道腌篤鮮來,母后讚不絕口呢。怎的母后卻不願意嘗嘗臣妾宮裡的小菜了?是嫌棄臣妾的緣故嗎?」
「是又如何?」太后是難得心情好,樂意與她多說兩句。「皇后莫非對哀家有意見不成?」
「自然不是。」岑慕凝笑著對青犁道:「既然母后不喜歡,就撤了吧。」
青犁低頭應下,讓婢子們將菜端了出去。
「其實臣妾這時候過來,就是想陪母后說說話。送些菜肴過來,不過是個由頭罷了。」岑慕凝走上近前,拿了公筷替太后布菜。她知道太后反感她靠近,卻故意顯出熱絡的樣子。
「皇后今日似乎很清閑嘛。」太后略有些抵觸的看著她夾的菜,語氣微涼。
「也不算清閑吧。」岑慕凝饒是一笑:「臣妾身邊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正好心中不寧,所以才想來和母后說說話。」
「哦?」太后不解的看著她:「何事能讓獨攬聖寵的皇后覺得心中不寧?」
「臣妾身邊的婢子冰凌在宮外失蹤了。」岑慕凝饒是嘆氣:「竟然還卷進了一樁滅門般的命案里。涉及到的竟然是臣妾的表哥,表哥的小妾也在這場風波里消失不見,如今矛頭都指向臣妾,臣妾這雙手可以為母后布菜,竟然也可以沾滿鮮血。嘖嘖!」
岑慕凝看著自己的手,又是嘆氣:「母后,這後宮之中沒有人的手是乾淨的,臣妾如此,您也一樣。用這雙血淋淋的手給您布菜,也難怪您沒有胃口。」
「皇后這是在說什麼呢?」太後果然不高興了,放下了手裡的筷子。「你明知道哀家食欲不振,還偏要跑來說這些話,不是故意惹人嫌嗎?」
「還請母后恕罪。」岑慕凝笑容深邃:「人的關注點往往在自己更西藏知道的事情上。就好比母后更在意臣妾給您布菜的動機,而並非是方才說的那樁命案。足見事情的原委,母后您很清楚吧。」
太后聽到這裡,不禁輕輕勾唇:「原來皇后這時候過來,就是為了向哀家身上潑髒水啊。」
「並不是。」岑慕凝前笑吟吟,語氣溫軟。「其實母后與臣妾已經交鋒多次了。從前臣妾總是奇怪,母後為何不喜歡臣妾。這回,臣妾總算是想明白了。」
「哦?」太后挑了眉頭,與她四目相對。「你說來聽聽。」
「臣妾的母親,是先帝挑選的鳳衛,一定知道先帝在時,一些細微的宮中秘事。這些事,即便是到了今時今日,也一定不可以被揭穿,所以母后提防著臣妾,怕臣妾知曉當年種種。而母后您如此不希望公之於眾的事情,哪怕是擱到今天,也必然能撼動您的地位。」
太后眉心微凜,語氣透著刻薄:「哀家只是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皇后你一向自恃甚高,目中無人,不就是仗著你如今的身份嗎?哀家在廢帝母子面前,受盡委屈,咽下不知多少的苦處,才能換來今天的風光。而你,就憑你那張漂亮的臉蛋,就想要在宮中謀權奪勢,你覺得哀家憑什麼能容得下你?」
「母后的意思是,不喜歡臣妾,與臣妾的母親無關?」岑慕凝有些不信的問了一句。
「不然呢?」太后眼生冷漠的看著她。
「那好。」岑慕凝幽幽一笑:「母后如此說,那臣妾就放心了。臣妾那裡有母親親筆所書的冊子,都是一些比較隱晦的語言,看似和普通的記事簿沒有什麼兩樣,可是細細翻來,總是能對應從前的一些事。」
太后不動聲色的看著她,並未做聲。
「冰凌是臣妾母親身邊的人,如今來臣妾身邊侍奉也不過半年的樣子。」岑慕凝惋惜的不行:「她辦事素來利落,絕不會拖泥帶水。偏偏今日,到這個時候都沒有回宮復命,想來已經凶多吉少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太後有些急躁。
「母后若是能替我尋回冰凌,無論生死,臣妾願意將母親昔日的冊子如數交給母后處理。」岑慕凝淡淡一笑:「往事不可追憶,臣妾只想平安在宮中陪伴皇上,侍奉母后,不作他想。不知道母后侍奉願意助臣妾一臂之力?」
太后不悅道:「你拿你母親的東西,來哀家這裡要你的侍婢,這不荒謬嗎?」
「自然不。」岑慕凝笑著朝太後行禮:「臣妾愚鈍,手也伸不了多長,不知道的時候解決這些麻煩,總比知道了之後再圖後計要輕鬆得多。臣妾只想好好的保全自己,才能在那麼多花枝招展的妃嬪中獨佔鰲頭,讓皇上的恩寵可以長留。」
不等太后說什麼,她又是一笑:「明日一早,興許冰凌就會回來了吧。母後繼續用膳,臣妾就不在這裡擾您清靜了。」
「皇后……」太后攥著拳頭,聲音里夾雜著憤怒:「你這樣來哀家面前挑釁,是嫌自己的命太長嗎?」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岑慕凝沒有回頭,邊走邊說:「若然有人能舍下如雲煙般的富貴,臣妾必然打從心底欽佩。」
這話,讓太后心口一緊,莫非皇后已經察覺什麼了?
舒曼蹙眉,也是一臉的疑惑:「太后,奴婢親眼見冰凌毒發身亡,皇后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有人移走了冰凌的屍首?」
「廢話。」太后不滿的瞪她一眼:「事情哀家是交給你去辦,你倒翻過來問哀家?不覺得可笑嗎?無論如何,明早之前,把冰凌給哀家找出來,先堵住皇后的嘴再說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