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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彆扭

  入夜了,灌進暖帳中的風卻沒有停。


  岑慕凝倚靠著團墊子,環臂坐著,能感覺到身子一分一分的僵硬。她和後宮里其餘妃嬪都一樣,眼巴巴的等著消息。


  到底澤恩轎接了誰,送去了擎宣殿……


  似乎不管是接了誰,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那又為什麼要懊惱心煩呢?

  掀開了溫軟的蠶絲雲錦被,她穿著單薄的衣裳,下了床走到窗口。


  既然抵擋不住嚴酷的冬風,那又為何要畏首畏尾,蜷縮著欺騙自己,其實很溫暖呢?都是假的。


  「你在幹什麼?」


  熟悉的聲音灌入耳機,就像這風一般冷硬。


  岑慕凝身子有些僵硬,一時間沒有動彈。


  急急而來的人帶著一股怒意,猛然將她打橫抱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將她丟在床上。


  動作有些重,岑慕凝皺了皺眉。


  庄凘宸的眉心裡沁著薄薄的怒意,臉色沉冷:「為什麼欺騙朕?」


  「什麼?」岑慕凝有些疑惑的看著他的眼睛,手腳冰涼。


  「那一晚你到底去了哪?」庄凘宸綳著臉,神情駭人:「朕已經等到這個時候,給了你機會向朕解釋坦白,你為何遲遲不來?」


  岑慕凝能感覺到他的憤怒,但她並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對,就是這樣。


  如果他足夠的信任她,何須一個解釋呢。


  「皇上既然不信臣妾,為何要粉飾太平,直接查下去不就是了。為何事過境遷,還要來追問?」


  她竟然還有這樣倔強的一面。


  庄凘宸忽然覺得她也是個謎一樣的女子。如同夏日的天,變臉極快。


  「朕要你說。」


  「臣妾,從未離開過鳳翎殿。」岑慕凝堅持這個說辭,並不打算改。


  她的反應激怒了他。


  庄凘宸猛的撲上去,令她不能動彈。「你就竟有什麼事情瞞著朕?」


  「皇上以為臣妾有什麼事情瞞著您?」岑慕凝眼珠不錯的看著他。


  「你母親的身份。」庄凘宸一直眼珠不錯的看著她,果然她細微的表情還是出賣了她的心。「你早就知道了!」


  岑慕凝避無可避,只能如實的點頭:「是。」


  「為何不說?」庄凘宸凜眉,滿目清冷。


  「皇上沒有問過,臣妾如何開口?」岑慕凝看著他眉心忖著的憤怒,心突突的跳著。


  「你入宮到底有何目的?」庄凘宸問。


  「皇上,您忘了?是您一朝登基,臣妾才隨您入宮。不過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岑慕凝想笑,可是唇角還沒來得及上揚,就被他一口咬在了下唇上。「唔……」


  她皺著眉頭,強忍著疼,感覺到血腥的氣味留進嘴裡。


  「你這是什麼比喻。」庄凘宸不悅的起身,背對著她坐下。


  岑慕凝摸了摸自己的唇,幸虧還在。「皇上忽然來質問臣妾這些事,叫臣妾能找到什麼更妥當的比喻呢?母親的事情,臣妾有所耳聞,卻沒有實質證據。牽扯到先帝朝的政事,一介婦人,又是皇家的兒媳,這些輪得到臣妾來過問嗎?皇上不提,難道要臣妾巴巴的去問?若真問了,皇上保不齊以為臣妾入宮另有圖謀,那往後的日子還怎麼過?以夫為天,才是臣妾賴以存活的指望。」


  「你少在這裡巧舌如簧。」庄凘宸猛的轉過身捏住了她的下頜,微微用力:「母后屢次對你下手,這般的容不下你,莫不是與當年的事情有關。岑慕凝,你處心積慮的留在朕身邊,到底意欲何為?」


  「你現在來問我這些,有什麼意義?」岑慕凝的心就快要從懷裡跳出來了。難道他已經知道她的復仇大計?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目光,腦子裡飛快的閃過各種應對的策略。可越是著急,她越不敢宣之於口。似乎什麼理由都合情理,什麼理由又都不合適……


  「當了皇后,越發不把朕放在眼裡了?」庄凘宸眼神里透著不滿:「你是忘記當初如何哀求朕留下你了?」


  「臣妾沒忘。」岑慕凝右手握住他鉗著自己下頜的手腕,挑眉道:「那時候,臣妾只是一個被送去您身邊前途未卜的可憐女人。如今,臣妾是您的妻子,是您的皇后。」


  「嗬!」庄凘宸語氣清冷:「妻子如何?皇后又如何?」


  「是啊,皇上的一句話,臣妾必死無疑。」岑慕凝看著他的眼睛,無奈一笑:「既然怎麼都是由皇上您決定的,那臣妾何必掙扎?母后不喜歡臣妾,母親做過先帝的鳳衛,這些與臣妾何干?臣妾入宮之前,這些便是改不掉的事實,難道就因為臣妾入宮了,事實便可以扭曲,矛頭就能指向臣妾?皇上?臣妾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用力攥住他的手腕,指甲掐進了他的肌膚。「你要麼鬆開手,要麼掐死我便是。」


  庄凘宸吃痛,鬆了手。


  她大口的喘了起來,好半天才平復。


  庄凘宸懶得和她多說,起身便要走。


  誰知道衣裳竟然被她死死拽住,硬是沒挪動幾步。「你幹什麼?」


  「皇上就因為那件事沒有答案,便來臣妾這裡撒潑嗎?」岑慕凝氣鼓鼓的瞪著他:「以至於後宮新添了妃嬪臣妾一無所知,若不是您還肯傳青犁前去交代,今日映雪閣賞雪,豈非是要讓妃嬪們看盡臣妾的笑話了?」


  「你知道便好。」庄凘宸不悅的說:「你瞞著朕,朕不追究已經是給足你顏面。」


  「那臣妾倒是想問問皇上,什麼人能在臣妾宮裡下藥,什麼人能避過羽林衛將臣妾擄走?又是什麼人,能在暗中出手相助,同樣不驚動任何人將臣妾送回來?又是誰指使那婢子去母後面前揭穿臣妾?而母后如此急不可耐的讓皇上知曉這事,又是懷了怎麼樣的心思?」


  「夠了。」庄凘宸眉心微蹙:「你這樣子,似乎對朕頗為不滿。」


  「是。」岑慕凝奓著膽子起身,站住床榻上俯視他:「皇上您成日里就是站在這樣高高的雲端看您身邊的每個人。您怎麼會知道別人的苦處。」


  「鬆手。」庄凘宸不悅的沖她嚷道。


  「偏不。」岑慕凝咬著牙:「憑什麼你可以揪住別人的小辮子不放,我就不能。」


  「你……」庄凘宸略微用力,一個旋身。這看似輕微連貫的動作,竟然將岑慕凝一個翻轉摔在床上。


  即便是這樣,她拽著他衣裳的手都沒有鬆開。


  著實讓庄凘宸意外。


  「你瘋了?」庄凘宸凝眸瞪著她。


  岑慕凝滿目倔強,咬著牙坐了起來。「好好的。」


  他瞪著她,好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始終拽著他的衣裳,抵死不肯鬆手。


  「青犁,去拿藥酒來。」隔著門,庄凘宸對外頭嚷了一聲。


  「是。」青犁和冰凌的懸著的心就沒放下來過,這時候才稍微安心了些。


  主子讓拿藥酒,便是還在意娘娘。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了吧?

  藥酒送了進來,青犁就飛快的退了下去。


  庄凘宸索性在床邊坐下,讓她扯著衣裳的手能松乏一些。


  只是給她上藥的動作卻有些粗魯,刺啦一聲,好好的衣裳都撕破了。


  肩頭撞的都紅腫起來,看著叫人心裡頭不舒坦。


  他沒吭聲,把藥酒倒在掌心搓熱,才給她慢慢的揉。


  從頭到尾,岑慕凝吭都沒吭一聲。哪怕疼,她也默默的忍著。


  越是這個樣子,就越讓庄凘宸不舒服。她哪怕是哭出來也好,偏偏要跟他別著性子。


  「你若是有一日死了,一定是被朕賜死的。」庄凘宸咬牙切齒的說:「朕最討厭你這樣的硬骨頭。」


  「呵呵。」岑慕凝乾笑了一聲:「後宮里如花似玉的女人多得是,個個溫婉柔順,善解人意。皇上怎麼不去她們那?」


  「你拽著朕,朕怎麼去?」庄凘宸沒好氣的說。


  「皇上可以光著去。」岑慕凝白他一眼:「解開衣裳賞了臣妾就是。」


  「……」庄凘宸一邊揉著她的傷處,一邊打量著她的表情。


  岑慕凝慢慢的鬆開了手,轉過臉去躺好:「這裡也痛。」


  方才撞在床框上,腰都撞疼了。她皺眉自己揉了兩下,他塗滿藥酒的手就已經伸過來給她揉。


  「就該不管你,讓你哭到天亮。」庄凘宸氣呼呼的說:「別以為穿那麼少吹一夜的寒風凍病了,朕就會心軟。你試試看朕會不會來瞧你。」


  「幼稚。」岑慕凝並沒這麼想,她就是想讓浮躁的心情被風掠去,只剩下平和與無奈。


  「你說誰幼稚?」庄凘宸一把將她翻過來,鼻尖都要懟到她的眼珠子上。「你再說一次試試。」


  岑慕凝看著他不怎麼溫暖的目光,雙手抱住了他的臉龐。額頭貼著他冰涼的肌膚,那一刻,她分不出來是自己更冷,亦或者是他。反正觸及到的是滿滿的霜意。


  「皇上該走了。敏妃和茂貴嬪還等著您的澤恩轎去接呢。」


  「叫她們等著便是。」庄凘宸不悅的扯下了帷帳:「朕乏了,哪也不想去。」


  冰凌在外頭關上了那扇窗,才跟青犁躡手躡腳的退下去。


  房裡慢慢暖起來,好似外頭的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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