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疑心病
鳳鸞殿中,太后摘了護甲,掰開新鮮的蓮蓬,取出一粒一粒青色的蓮子擱在手邊的銀缽里。也就是半個時辰的功夫,銀缽就裝滿了。
「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拿到小廚房裡讓廚娘們繼續剝吧。」
「是。」蕾祤打發了兩個丫頭,很快將這裡收拾乾淨。「太后還要親自剝這些蓮子嗎?蓮子光滑,剝去外面的綠衣難免沾手,何況還要剔除蓮心,最是傷神呢。」
「皇上近日來忙於政事,想必勞心費神。加上皇后又是個不省事的,自然難免心浮氣躁。蓮心茶最能降火,又是時令的東西,等下哀家剔出了蓮心,你好好沏一盞茶,給皇上送去。」
「是。」蕾祤最喜歡的差事,莫過於能與皇上見面的差事了。都說見面三分情,說不定哪天,皇上就會將她看進眼裡了。
太后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手上的動作就停下來。「那個叫青犁的丫頭還沒找到嗎?」
「是呢。」蕾祤點頭:「聽說皇後跟皇上建議,讓去宮外找。皇上已經派了羽林衛出宮搜尋。說來也是奇怪,那丫頭從府里就跟著皇上侍奉,後來皇後進府,便指去皇後身邊,怎麼說也是個得力的。好好的,誰敢打她的主意?再說,若她不得皇后喜歡,皇后又怎麼會為了她撲風等候,著涼抱恙。奴婢總覺得這家事情有些奇怪。」
「哼。」太后輕嗤了一聲:「和皇后扯上關係的,有那件事不奇怪。自從皇后掌管後宮諸事,整個後宮都變得奇奇怪怪的。哪有妃嬪們成日里不去中宮走動一說,她竟然連請安都給免了。鬧的現在後宮裡人心渙散,一點生氣都沒有。」
「太后說的是。」蕾祤也覺得岑氏這皇后當的太不走心。「皇后畢竟年輕些,後宮的事情自然還是需要您從旁指點。也不至於讓她失了規矩。」
「哀家是想管,但皇上不想哀家管。」說到這裡,太后將一顆蓮心擱在了手邊的拇指大小的銀罐里,相似在思量什麼要緊的事情一樣。
蕾祤見太后神情專註,也不敢多話,只能在旁邊靜靜的陪著。
好半天,太后才幽幽道:「御醫有沒有說,纓妃到底懷的是個皇子還是公主?」
「御醫說現在還瞧不出來。畢竟纓妃才有孕兩個月。」蕾祤也是擔憂的不行。「也是快啊,轉眼間她都侍奉皇帝兩個月了。」
「是呢。這些日子以來,皇上除了去她那裡,也就是去皇後娘娘宮裡,對了,說是還去了一次廖嬪處。」
「廖嬪?」太后微微虛目:「皇上怎麼會想著去她那?是不是皇后的主意?」
「這個就沒聽說了。」蕾祤微微掂量:「但奴婢以為,憑皇上此時對皇后的看重,無論纓妃誕下的是皇子還是公主,只要皇後點頭,恐怕都會交給皇後來撫育。奴婢也是奇怪,為何皇上會有這樣的旨意嗯。皇后恩寵優渥,想要個自己的孩子也不是什麼難事。難道是皇上防著褚家亦或者是岑相,才沒能讓皇后如願?」
「那就要問問伺候皇后的太醫了。」蕾祤這麼一提醒,太后瞬間就動了這樣的心思。「聽說那個御醫不是什麼正經的樣子,只認銀子。哀家這裡最不缺的就是金銀了。蕾祤,你擇一晚他當職,設法將他請來,若有人察覺,便說是哀家鳳體違和,自然,最好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奴婢明白。」蕾祤稍微一算,又道:「今晚正好就是他當職。太后安心,奴婢自然會安排好的。」
正在鳳翎殿給皇后診脈的赫連,忽然覺得鼻子痒痒。
緊著抓起了給皇后墊著手腕的天蠶絲絹,捂住口鼻打了個噴嚏。
「你幹什麼呢?」冰凌嫌棄的不行:「我說副院判大人,您還能不能注意點儀容了?皇後娘娘用的絹子,你怎麼能……」
「肯定是誰在背後念叨微臣呢。鬧得微臣直想打噴嚏。微臣就是為了不在娘娘面前失儀,才不得已用最快的速度捂住口鼻啊。」赫連滿意的點了下頭:「這幾日皇後娘娘總算是聽了微臣的吩咐,按時服藥,又休息的極好,身子好多了。」
這一點他倒是沒說錯,岑慕凝也覺得自己的身子好一些了。「那也要副院判醫術精良,開的方子如此管用才可。」
「那是自然。」赫連微微得意:「微臣拿皇後娘娘這麼些銀子,總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吧。只是皇後娘娘為何仍然不肯用微臣給您調製的去疤葯呢?難道娘娘是想讓微臣親自給您塗抹?」
「你敢。」冰凌警惕的站在皇後身前,擋住了赫連邪惡的眼神。「我說副院判大人,你可別忘了你是什麼身份,不錯,你孤身一人,是不必為九族困擾,但有時候死並不是最可怕的,怕就怕生不如死。所以,奴婢斗膽請您,永遠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那天,他抱著皇后,溫柔喂葯的樣子,冰凌到現在都沒有忘記。他的眼神,甚至比皇上看著皇后的時候還要熱切。彷彿在呵護一件心頭至寶,生怕有一絲一毫的疏忽,讓她不舒服。
那個畫面每每在冰凌的腦海閃過,都叫她膽戰心驚,恨不得把赫連那雙眼睛給剜出來。
岑慕凝當時病著,根本不知道那麼多。只是把赫連誤以為是皇上。所以她也不知道為何冰凌的反應會這樣大。
「微臣記住了。」赫連看冰凌嚴肅又氣憤的樣子,只好點頭。「微臣會好好為娘娘調理身子,但若是微臣下次來請脈,娘娘仍然諱疾忌醫,那微臣就只能盡醫者的本分,親自為娘娘醫治。」
他這番話聽起來是為她好,但任是誰都覺出了威脅的味道。
岑慕凝皺眉看著他,很是奇怪:「總覺得我與副院判大人好像舊日相識一般。大人未免對本宮的事情太過盡心。銀子而已,你收了多少,就做多少事。沒必要沒拿銀子的事情也負責到底吧?」
「還是皇後娘娘了解微臣。」赫連笑起來的樣子,會讓人看著覺得心裡暖暖的。「娘娘買了微臣的葯,卻仍然滿身傷痕,皇上會覺得微臣無能。若然如此,微臣往後就未必還能侍奉娘娘了。豈非是端了財路。所以微臣一定會謹慎又謹慎,冒著得罪娘娘的風險,也要一遍又一遍的提醒。」
「罷了。」岑慕凝擺一擺手:「你且去吧。」
「娘娘。」赫連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您有一百兩銀子嗎?」
「幹什麼?」冰凌看他靠近皇后,就覺得不舒服:「你又想幹什麼?」
「滿後宮都在傳,說纓妃如果懷的是個皇子,就會交給您撫育,成為中宮皇后的養子。所以所有的妃嬪包括纓妃本人,應該還包括太后吧,都想知道究竟是皇子還是公主。想來皇後娘娘您也一定好奇對嗎?一百兩銀子,微臣就替您找出答案。」
「怎麼找?」冰凌一臉驚悚的看著他:「你該不會要剖開纓妃的肚子吧?」
「……」赫連滿頭黑線:「一則微臣沒那個膽子,二則,若這麼做了,還叫什麼神醫。殺人害命的事,給多少銀子,微臣都不做。這是醫家本分,也是微臣的底線。」
他說話的時候雙眼透著光亮,面容嚴肅,頗有些正氣凜然的意味。
冰凌差點都要給他鼓掌了:「那你怎麼知道答案?」
「自然是有自己的辦法了。皇後娘娘就儘管說想不想知道答案便是。」赫連笑里透著對銀子的渴望。
「不想。」岑慕凝毫不猶豫的說:「本宮這裡的銀子還要留著救命呢。才沒功夫打探別人的事情。那孩子是她懷著有不是本宮懷著,是男是女和我有什麼關係。」
「……」赫連看她是真的半點不在意,收拾了藥箱行禮轉身,剛走了兩步又返回來:「要不打個折扣如何?五十兩銀子也成,我就當是顧念伺候皇後娘娘您一場,便宜的告訴您?」
「……」岑慕凝拿他沒辦法,沒遇到他之前,真不知道這世上竟然有如此聒噪的男人。「冰凌,給他十兩銀子,打發他出去。本宮耳根子沒有清靜的時候了。」
「那可不行。」赫連堅決道:「無功不受祿,娘娘憑白給微臣十兩銀子算怎麼回事。微臣可不能要。」
岑慕凝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都說一物降一物,你恐怕就是本宮的剋星了。說,快說,說完拿著銀子走。」
「若纓妃有福氣生下來,那皇後娘娘宮裡就熱鬧了。」赫連的說法還是比較隱晦的。「到時候,微臣一定會幫著皇後娘娘好好照看。」
冰凌把五十兩銀子塞到他手裡:「副院判大人,您請。這件事情往後擺脫您到哪裡都別再說起。否則後宮真有什麼血雨腥風的,我們娘娘可是第一個遭人疑心的對象。額外給您這十兩銀子,就當封口費了。拜託您趕緊回去斟酌藥方,好好為娘娘調養身子,來人,送副院判。」
「呼——」岑慕凝長長的吁了口氣,對冰凌嘆道:「哪怕是為了耳根子清靜,我也得快點好起來。他這麼天天來煩人,簡直要人命。」
「可不是么。」冰凌也是無奈的不行:「御醫當到他這份上,也確實叫人受不了。都怪大少爺不好,人是他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