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家人
皇后素日里看著溫婉端莊,沒想到狠起來也不遜色於主子。
殷離低眉淺笑,語氣清冷強撐著身子:「該不會是皇後娘娘怨恨下屬,所以把青犁藏了起來,栽贓嫁禍吧?」
「你少在這裡胡言亂語,污衊皇後娘娘,只怕你吃罪不起。」冰凌的忍耐也到了極限,她很想手起刀落,要了他的腦袋。
「好吧。」岑慕凝喟嘆了一聲:「已經給了你機會,既然你不領情,那就別怪本宮做事不留餘地。」
岑慕凝的話音落,便有戍衛走進殿,迅速的將殷離捆了起來。
他們捆綁的手法很特別。並不是五花大綁。而是將殷離的雙腿捆住,再將雙臂牢牢的固定在綁好的腿上,讓他整個人呈現一種特別生硬的姿態,整個胸腹都貼在地上動彈不得。
殷離還從來沒試過這樣狼狽。
「說道恩怨,本宮似乎從未見過你,更談不上得罪。為什麼就成了你的眼中釘,本宮也很好奇。不過現在,你不必說任何話,一切只等著皇上來了再做主不遲。」
幾乎就在冰凌用抹布塞住殷離嘴巴的時候,梁寶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庄凘宸快步進了內殿,一臉的迷茫:「這是怎麼回事?」
岑慕凝就著冰凌的手走下來,端正的朝他行禮。姿態一如既往的端莊柔美,卻比平日花費了更多的力氣才能維持。她雙腿打飄,整個人像是踩在棉花上,那種感覺,彷彿隨時都會栽倒一樣。
「皇上,昨晚青犁失蹤了,臣妾疑心她是去見了殷離才不見蹤影。以至於早起上朝之前,臣妾先去了一趟皇上的擎宣殿。但當時,臣妾並沒有任何理由,又不想因為身邊的婢子失蹤而攪擾了皇上的政事,故而沒有直言。現在勞煩皇上過來,是想稟明一件事。」
庄凘宸看著她的眼睛,疑惑道:「皇后是疑心殷離嗎?」
「黃桑說對了一半,卻並不全對。」岑慕凝綳著臉,語氣格外嚴肅:「臣妾並非疑心殷離,而是確定此人並非殷離。」
「什麼……」冰凌饒是一愣,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被捆在地上的人。
「冰凌,去打一盆溫水來。」岑慕凝篤定的說:「只有將其面部沁入水中,片刻之後就會得到答案。」
冰凌哪裡敢耽擱,一陣風似得從耳房端了一盆溫水進來。麻利的將殷離的臉泡進了水盆。
因為殷離的雙手被反捆在雙腿上,那個姿勢也無法抵抗。他不想要跑了臉,脖子拚命梗著,酸疼的厲害。
「皇上,請您看仔細。」岑慕凝從摘下了自己鬢邊的玉簪子,讓冰凌揪著殷離的髮髻。她用玉簪的尾部,並不是很鋒利卻足夠成事的尖,順著殷離鼻翼處輕輕的挑開。挑開了一個口子之後,冰凌便直接將一層皮從殷離的臉上撕下來。
當他的真面目露出來的時候,岑慕凝也驚的差點咬了舌頭。
「岑慕峰?怎麼會是你?」
冰凌也是驚得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大少爺不是被發落邊地了嗎?怎麼會喬裝改扮的出現在皇帝身邊?即便是出現了,又為何死死的咬住小姐不放,終究是一家人,怎麼會鬧成這種局面?
「哼。」庄凘宸饒有興緻的哼了一聲:「這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皇后,你連自己的親兄長都沒認出來嗎?」
「皇上,他是臣妾的兄長,卻不是親的。」岑慕凝語氣微涼:「父親這一輩子最遺憾的事,莫過於沒有嫡子。他只是二姨夫人所出的庶子罷了。」
「唔嗚嗚……」嘴巴被塞住的岑慕峰拚命的掙扎,雙眼瞪的又圓又大,恨不得要弄死岑慕凝。
「皇上,臣妾很想知道,他是怎麼混進宮的,又如何取代了殷離在您身邊侍奉。而這些日子,他竟然掩飾的這麼好,絲毫沒能讓皇上發現端倪,這個人一定不簡單。保不齊,他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甚至不惜借皇上您的威勢,來謀害臣妾。」岑慕凝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相當沉冷,沒有絲毫溫度。「臣妾甚至懷疑,臣妾遇到的意外也是他所為,就連宮中如今的訛傳也是他所為。這樣一個人,斷然是不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了,臣妾懇求皇上,將他送入天牢,言行拷問,必得要問出實話來。」
這兩個人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足見從前關係就不怎麼好。
庄凘宸略微凝神,卻很輕的點了下頭:「就按皇后所言去做吧。」
「遵旨。」梁寶急忙召喚了人來,用一根杆子穿過綁著岑慕峰的繩子,兩名戍衛分別抬著一端,迅速的將他從內殿里抬走。
這個時候,岑慕凝后脊樑的冷汗才慢慢的流下來。她是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會是自己的兄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后的臉色不大好。」庄凘宸走過來,握住了她的手。「手竟然這樣冰涼,掌心都是冷汗,你沒事吧?」
「多謝皇上關懷,臣妾因為擔心青犁,徹夜未眠。又不知道為何所擒獲有嫌疑之人,竟然是岑慕峰。」說話的同時,她用另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輕微的喘息。「都是臣妾不好,讓皇上憂心了。」
「朕來時,已經吩咐人四處去找青犁了。皇后大可以放心。至於岑慕峰,朕會詳加審問,必然不會冤了他,同樣也不會縱容他。」庄凘宸說完這番話,索性打橫將岑慕凝抱了起來。「你看看你這個樣子,臉色顯得比紙還要白,雙頰卻因為憤怒而漲的通紅。朕瞧著非但沒有紅梅映雪的美妙,反而心疼你所受之罪。那個叫赫連的,醫術不行嗎?朕怎麼瞧著治了這麼些日子,頭上的傷好了,身子卻羸弱了。」
「一個貪財之徒,對自己的醫術倒是狂妄。」岑慕凝是真的不喜歡赫連,於是便道:「換了他也好。臣妾挺不喜歡他這樣的人在身邊侍奉。」
「換是要換的,但目前不行。」庄凘宸抱著她進了內室,好好的把她安置在床上。「朕和他有約法三章,他如何為你診治,朕不得干預。在他為你治好身子之前,朕不得隨意更換、干擾。還有便是,他開的方子不必給太醫院過目。」
「……」岑慕凝一臉的疑惑:「他究竟用了什麼方法說動了皇上?皇上竟然給了他如此的恩典。」
「因為朕萬般無助的時候,只有他能救醒你。」庄凘宸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蹙眉道:「那些日子,朕每日都來,來了就在這裡陪著你。看著你沉沉的睡著,和你說話你也聽不到,這種滋味當真是不好受。」
他索性脫了靴子,抱著她鑽進了鬆軟的被子。「冷嗎?」
岑慕凝被他這樣擁著,已經不冷了。「是臣妾太疏忽了,才會被人陷害。」
「朕身邊的人被替換,尚且未曾發覺。有些疏忽,也是無法避免的。」庄凘宸看著她微微泛紅的眼睛,疑惑的問:「朕都沒發覺他不是殷離,究竟你是如何發現的?就因為他顯出了對你的不滿與怨恨嗎?還是另有別的隱情?」
「皇上有所不知,其實殷離一向不怎麼待見臣妾。臣妾都習以為常了。近來宮中的事情又都是沖著臣妾,即便是殷離的態度更為嚴苛,也不足以引起懷疑。」岑慕凝倒吸了一口涼氣:「臣妾之所以察覺,乃是因為今早去面聖。皇上忙於上朝,卻仍然不放心臣妾,吩咐他送臣妾回宮。走下玉階的時候,臣妾差一點跌倒,是他下意識的扶了臣妾一把,就是那一下離得略近,臣妾竟然嗅到他身上有一股桂花的香味。」
「桂花的香味?」庄凘宸有些不解:「如今是秋日,桂花遍地開的好時節。沾染了這種花香有什麼不妥?何況宮裡一向用這種花釀酒熬粥做糕點,說不定是吃食上帶了些。」
「皇上,殷離侍奉您多年,何曾佩戴過香囊?」岑慕凝溫眸一笑:「在府里的時候,青犁給殷離綉過一個香囊,別他原封不動的退回來。還說最討厭身上沾染花香,說是不利於隱藏。一個如此謹慎的人,又怎麼會在入宮之後變得這般粗心大意。」
庄凘宸心裡仍然還有謎團:「原是如此。但即便如此,皇后又怎麼知道那面具揭下來的法子?」
「那就歸功於母親的故事了。」岑慕凝微笑著說:「小時候母親總喜歡給我講故事,她說有一種極為貼合的人皮面具,可成日佩戴,卻鮮少被識穿,但揭下來的方法,一定要用溫水浸濕,從鼻翼挑開……也不知道怎麼的,臣妾今日就正好想到了,沒想到這世上真的有這種面具。」
「興許是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庄凘宸將她攬在懷裡:「你也累了,就這樣睡吧。」
「臣妾病著,怕過了病氣給皇上。」岑慕凝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他遲來的陪伴沒有當時那麼管用了。「皇上身子強健,沾染了病氣未必會抱恙,可是纓妃身子弱……唔……」
他強勢又霸道的吻猝不及防。岑慕凝皺著眉頭,沒力氣掙扎。
「知道了,朕不去看纓妃就是。」庄凘宸把她有些凌亂的碎發撥開,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拂去她額頭上的冷汗。「就在這裡陪著你可好?」
「好。」岑慕凝閉上眼睛,腦子裡卻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不是他授意,岑慕峰怎麼可能冒充得了殷離?
但是他為何要這麼做?她確實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