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奈何
「公主殿下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絮朵等在偏殿外不多時,就看見她表情凝重的走出來,少不得趕緊湊上前去詢問。「皇後娘娘那邊沒有故意為難您吧?」
「沒。」姿陽想著岑慕凝的話,有些不安。「額駙呢?」
「還在御書房伴駕,這時候不曾過來。」絮朵笑吟吟的說:「公主若是惦記著,不如咱們再等一會,也好一起回府。」
「不,不等了。」姿陽怕自己忍不住,會忍不住把剛才的事情說出來。但是岑氏那個表情,又不像是再玩笑。早晨入宮的時候,她和褚培源的關係才稍微緩和,就怕牽連到皇后,好容易緩和的關係又會變得緊張。「咱們先回府吧,我再想一想。」
「是。」絮朵召喚了馬車過來,扶著她上了車。
全程冰凌都是看見的,還不忘行禮相送。但是她並沒有急著往姿陽公主那邊湊,只是暗中觀察公主的神色,轉而去向岑慕凝稟告:「小姐,奴婢見公主離開的時候,神情凝重,卻不失冷靜,倒是和從前那個只會使性子的樣子判若兩人。方才公主來,就是為了金步搖的事情嗎?」
「是啊。」岑慕凝點頭:「本宮已經勸了她好好過日子,表哥的性子,若是知道被人算計,必然要鬧翻天。尤其是這個人很可能是我,他不闖進鳳翎殿來找我要說法就稀奇了。所以息事寧人,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奴婢卻怕適得其反。」冰凌擔憂的說:「姿陽公主與您早就有心結,還牽涉到殷太后和廢帝。她若以為您是故意這麼說,偏要不聽您的該如何是好?」
「若不是因為牽連表哥和褚家,我才懶得管她有什麼心思。就算她不相信我,也該為自己打算。我總不會害自己的外祖家吧。」岑慕凝微微嘆氣:「倒是那香料,到底有什麼不同之處?在本宮手裡放了那麼久,也沒覺出不妥來。皇上的心機,才是真的深。」
「一定是咱們遺漏了什麼。」冰凌篤定的說:「那香料都是尋常之物,無毒,也不會有不妥。除非是……」
「藥性相輔相成。」岑慕凝虛目:「褚府或者公主身上,還有能與之配合的葯。兩相呼應,成就了那一晚的千金良宵。」
「是。」冰凌也是點頭:「整件事最可怖的地方就在於,皇上竟然能猜到小姐您會將金步搖轉贈給公主。如若小姐您自己喜歡那支步搖,留下自己用,豈不是浪費了皇上的那番謀算?」
「罷了。」岑慕凝饒是嘆氣:「公主那邊不提此事,咱們就佯裝不知情。纓妃送的那個香囊甚好,明日給本宮帶著。」
「是。」冰凌會意,利落的點了頭。
「對了。」岑慕凝這時候才察覺身邊少了個人:「青犁呢?怎麼好像這半天都沒看見她?」
「方才在太后的鳳鸞殿,皇上讓殷離去查欣美人的事情,青犁就悄默聲的跟著去了。」冰凌笑彎眉眼:「奴婢瞧著,青犁還是放不下殷離的。」
岑慕凝點了下頭,沒多說什麼。
稍晚的時候,青犁才返回鳳翎殿。許是一整日沒在皇後身邊,有些不好意思。還特意去小廚房住煮了一盞藕粉羹端來。「晚膳後用一盞藕粉羹也不錯,奴婢在裡面放了些山楂,有助於消食呢。娘娘快嘗嘗味道如何?」
「你呀,捨得回來了。」冰凌笑意微濃:「如何?跟著殷離可查到當日的事情了嗎?」
「有些眉目了。」青犁笑吟吟的將碗送到岑慕凝手邊:「說是帶著欣美人去認人了。」
「這麼快就去認人了?」岑慕凝不得不佩服殷離的手段,到底是庄凘宸調教的人。辦事如此乾淨利落。青犁認真的點了下頭:「聽說是昔日在咱們王府伺候的兩個婢子,和欣美人有些過節。這入宮了欣美人又成了美人,可她們還是沒有冊封的御女。出於嫉妒就對欣美人起了歹念。說捆欣美人用的繩子上找到的線索,那繩結打的極為熟絡,一看就知道是女子打絡子的手藝。」
岑慕凝饒是一笑:「如此說來,是本宮失察了。」
「皇後娘娘也彆氣惱,這宮裡的事情原本就千頭萬緒的。欣美人本來就不得寵,若不是有您的憐惜,皇上哪裡會為了她而大費周章。不過這事情既然查清楚了,也是好事。有那兩位御女做例子呢!」
冰凌將信將疑的看著青犁:「御女竟然有如此的膽量,皇後娘娘沒想到也是情理之中。誰能料到那雙纖纖玉手白日里刺繡,傍晚時還能殺人。何況她們也得有力氣,能將昏迷的欣美人從御花園抬到那麼偏僻的地方啊!」
「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青犁嘆了口氣:「從前那些送進瑞明王府的御女,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有些擅長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有些卻醉心舞刀弄槍,會幾下子功夫。她們要撂倒一個欣美人,扛著走上一段路,也不是什麼難事。」
「原來如此。」冰凌也不知道究竟是殷離騙了青犁,還是青犁為了殷離甘願欺騙皇后。總歸這事,也只能就這麼了結。
「有個結果就好。」岑慕凝的要求不高。「不是冤枉了她們便好了。青犁,等下你去庫房裡選幾匹料子給欣美人送去,讓她做幾身衣裳換季了穿。也算是安慰她此番受驚吧。」
「是,奴婢這就去。」青犁歡喜的答應,行禮退了下去。
冰凌有些擔憂,稍微猶豫還是問了一句:「小姐覺得青犁可以信嗎?她畢竟是皇上指來您身邊伺候的。」
「這世上最難琢磨的就是人心了。」岑慕凝不願意多想:「有句老話不是說了么!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奴婢明白了。」冰凌略微點頭:「是時候傳晚膳了,小姐也餓了吧。奴婢這就去準備。」
「好。」岑慕凝隻身走到偏殿的窗欞邊,退開窗子,外面的地上落了好些銀杏樹葉。從春到秋,她在庄凘宸身邊這麼久,還是沒能找到太后殺害母親的罪證。滿目的落葉讓她的心蒙上了一份沉甸甸的蕭條。還有什麼辦法能追查到當年的真相呢?
當一切兜兜轉轉,又繞回原點。她究竟該何去何從?
秋意,點染了她眸子里的悲涼,夾雜著寒冬臨近的氣息。這種感覺,真的好難受。
次日一早,岑慕凝就前往鳳鸞殿給太后請安了。
之前太后病著,是不必每天去的。可現在太后大好了,又想著拿回後宮的鳳權。她必然得殷勤些去,早晚能查到她想知道的事。
「咣當——當——」
還沒走進內室,岑慕凝就聽見魚洗摔在地上發出的聲響,還伴隨著女子輕微的啜泣。
「你是存心想要燙死哀家嗎?」太后的語氣透著一股唯舞獨尊的威嚴,容不得別人有半句反駁。那架勢,岑慕凝雖然沒看見,卻能感受到穿牆而來的震懾力。
「是誰一大清早的惹母後生氣?」岑慕凝微笑著走進去,語氣帶著一股薄薄的暖意。「冰凌,還不快去給太后重新換一盆水來。」
「是,娘娘。」冰凌上前撿起了地上摔憋了的魚洗,恭敬的行禮才退下。
地上伏跪著的人蜷縮著身子不敢抬頭,背上的衣裳都被打濕了。可見太后剛才用了多大的力氣,沖她發難。
「這是誰呀?」岑慕凝好奇的走上前去:「竟惹的母后這般動怒。」
「是……是臣妾……不會侍奉太后,求皇後娘娘恕罪。」廖絨玉渾身發抖,聲音也是抖的厲害。
「是廖嬪?」岑慕凝這時候才發現是誰,也就明白太後為何這麼生氣了。「既然不會伺候太后,那就退下吧。得空讓蕾祤姑娘好好指點指點,等學會了再來太後身邊盡心。」
「是……」廖絨玉用力的叩頭,卻顫抖的站不起來。
還是青犁好心,上前扶了她一把。
太後接過蕾祤奉上的茶,慢慢的抿了一口,臉色微微陰沉:「皇后這是連哀家宮裡的事情都要管了。讓哀家不滿的人,也要你來發落?」
「臣妾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岑慕凝眉開眼笑的說:「臣妾只是不想讓她留在這裡礙您的眼。何況臣妾還有件重要是事情要稟告太后呢。她留在這裡聽見了,也不方便。」
看著她笑容燦爛,滿面春風的樣子,太后心裡就生氣:「何事?」
「丟欣美人下水的兩個御女已經被殷離查到,昨晚上也被皇上下旨處死了。」岑慕凝微微嘆了口氣,惋惜的說:「臣妾在瑞明王府的時候,看過起居錄。知道她們都是太后當初送進王府的。」
「那又如何?」太后凝眸與她對視一眼:「哀家送去的人犯了錯,你便是要來哀家面前興師問罪嗎?皇后,別以為你如今鳳權在握,就可以目空一切。哀家歷經兩朝,見慣了無數的宮廷爭鬥,仍然屹立不倒,難道只是憑運氣?還是你覺得哀家老了,還奈何不了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