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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學樣

  入宮請安是在嫁進褚府的第三日一早。


  絮朵領著奴婢,早早就伺候了姿陽公主梳洗打扮。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姿陽少不得嘆氣:「幫本公主多撲些粉。這樣子看上去也未免太憔悴了。」


  「不會的。」絮朵一邊替她補粉,一邊笑道:「公主依舊明艷照人,還比從前多了一絲嬌美呢。」


  「何來的美?」姿陽想起那一晚,就覺得心裡不是滋味。「若真的如你說的這麼好看,何以他連來都不願意來?」


  「額駙許是忙著朝中的事務。畢竟皇上才封了驃騎大將軍,必得要好好表現一番才是。」絮朵笑吟吟的說:「公主別多心,興許額駙也才成婚多有不慣,娶的又是尊貴無比的長公主,也難免生疏。日子久了,他看出公主您的真心,必然會好好回報的。」


  「會嗎?」姿陽想起褚培源那晚的話,心裡就難過的不行。「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話音剛落,侍奉公主的內侍監辛平就歡喜的進來:「公主殿下,額駙來了,正在外面候著,說是接您入宮請安。」


  「您瞧,奴婢就說吧,額駙豈是那種不知冷熱的人。」絮朵笑眯眯的說:「奴婢這就請額駙進來。」


  「也好。」姿陽方才點頭,又覺得不妥:「罷了,還是扶本公主出去吧,也到了入宮的時辰。」


  「是。」絮朵扶著姿陽的手,慢慢的往外走。


  褚培源站在門外,就像是個臨門的客人一樣。完全對這裡,對這裡的人沒有半分情感。「微臣給公主請安。」


  姿陽楞了一下,語氣略輕:「在這裡沒有公主,也沒有臣下,有的只是你的妻子,以及你妻子的夫君。」


  「即便是天家父子,也是先君臣後父子,更何況微臣只是皇上的臣子,豈敢僭越公主威嚴。」褚培源恭敬道:「時辰剛好,請公主上車。」


  絮朵故意將公主的手遞給了褚培源,自己則彎腰去放好那墊腳。


  褚培源自然不能不扶著,可是他的手,冰涼的又僵硬,實在是給不了她什麼溫暖。


  姿陽坐好,他便要放下車簾。


  「夫君不和我同乘一輛馬車入宮嗎?」姿陽握住了他要放下車簾的手,微微用力。「好歹是陪本公主回宮省親,你連這樣的臉面都不肯給嗎?」


  褚培源微微猶豫,看見她泛著紅絲的眼睛,硬著頭皮上了馬車。


  馬車朝皇宮駛去,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說真的,若是母后還在,他這樣欺負自己,姿陽真恨不得讓母后成全了與他和離。可是現在,她在這世上最親的,恐怕就是這個誤解她至深的夫君了。


  多少人,在背後看她的笑話,都巴不得她被掃地出府呢。


  「那一晚的酒,並沒有毒。我親眼看著絮朵喝下去的。且我也問過,那酒是褚府準備的。」姿陽強忍著淚意,徐徐的說:「我是個落魄的公主不假,母后和皇兄去了,我便是再也沒有從前的尊貴可言。九哥能用我來籠絡你們褚家,已經是念在骨肉血親的份上。可是我也是有尊嚴的,我不會用這樣卑劣的手段來毀掉自己的幸福,你信不信都好,總之我沒做過。」


  褚培源沒吭聲,猶如不聞。


  姿陽說這番話的時候,並不敢看他的表情。可是說完這番話,他竟然沒有反應,難免讓她生氣。


  她轉過臉,眼睛的淚水就快要忍不住了:「我也是受害者,你為什麼非要這樣冷漠的對待我?難道讓你做我的夫君,就這麼委屈你嗎?難道我堂堂的當朝長公主,還配不上你嗎?」


  「公主多慮了。」褚培源看著眼睛里藏不住的淚水,心口有一絲痛意。


  他從腰間摸出了自己的絹子,輕輕給她擦了下眼淚。「那晚的事,是微臣的錯,不該埋怨公主。」


  這句話,像是戳在姿陽柔軟的心口,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你知道不知道,從來沒有人這樣冤枉過我,你又知不知道,我就算再怎麼落魄,也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褚培源,你知不知道這兩天,我想過多少回去死,死了就可以不受你的氣,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沒做過……」


  褚培源有些手足無措:「你別哭了……你別哭了……」


  她越是哭,他的心就越是會慌,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都是你不好,我的妝都花了,等下入宮給人瞧見可怎麼辦?」姿陽邊哭邊擦眼淚,的確哭成了大花臉。


  「好了。」褚培源小心的拿著絹子替她擦,握住了她的手不讓她亂動。


  「我以後不會再隨便冤枉你了。」


  「嗯。」姿陽點了點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肩上。「我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公主,有的,不過是九哥給的體面。可是他給的,他一句話就能拿走,夫君,不要讓我覺得我只是一片飄零的枯葉好不好?給我一點能夠驅走寒冷的溫暖好不好?」


  褚培源沒有做聲,他想起了慕凝的話,好好待她便是了。


  姿陽公主回宮省親這麼好的日子,太后想要藉機搬回一局。


  於是早早的就讓人將鳳鸞殿收拾利索,在前庭設宴,款待公主與額駙。


  庄凘宸下了朝便也直接過來,這時候皇后和纓妃都陪著太后說話。


  「給母后請安。」他進來的時候,目光落在太后紅潤的面頰:「母后的氣色看著好多了,想必是大好了。」


  「多虧了纓妃侍奉得宜,皇后又成日里來陪伴哀家。」太后饒是一笑:「想不好也難。到底是凘宸你有福氣,娶了這麼賢惠的妻子,又添了這樣善解人意的妾室。」


  太后誇獎纓妃是真,揶揄皇后也是真。


  庄凘宸豈會不明白。「你們也都別拘禮了,坐吧。」


  「謝皇上。」岑慕凝與軟珥異口同聲的說。


  「姿陽也該入宮了。」太后蹙眉問身邊的蕾祤:「怎麼還不見人呢?」


  「興許是路上耽擱了。奴婢這就讓人再去看看。」蕾祤笑著退下。


  岑慕凝知道太後為何堅持在這裡設宴,不外乎就是告訴闔宮的妃嬪,她的身子已經康復了。下一步,就是掠權。


  「皇后一定很高興吧。」太后話鋒一轉,就朝著岑慕凝去了。


  「哀家聽聞,你連皇上特意請能工巧匠為你特製的三重飛鳳金步搖都贈予了姿陽。想來你外祖家中還是很看重這門親事的。」太后這麼說話,就是故意要讓她難堪。


  岑慕凝微微勾唇:「母后所言極是。臣妾能有姿陽公主這位表嫂,當真是喜不自勝。外祖父、舅父以及表哥三代一直向朝廷盡忠,如今得蒙皇上賜婚,自然是萬分緊要的喜事。皇上的金步搖正好這時候送到臣妾宮中,臣妾也就斗膽借花獻佛了。」


  「倒是朕疏忽,只記得為皇后訂製金飾,為叮囑內務局也為姿陽添些嫁妝。」庄凘宸看著她的眼睛,隨後說了這麼一句。


  「那倒也無妨。」太后像是在說著誇獎皇后的話,可是字裡行間的頗有深意。「皇后看重這樁婚事,姿陽的嫁妝足足添了三倍。皇上你忙於政事,這些事情由皇后打點,自然是穩妥的。」


  「多謝母后誇獎。」岑慕凝毫不猶豫的接下了這個讚賞。


  太后饒是一愣,沒想到她這樣厚臉皮。


  「不過臣妾初次為皇上料理後宮的事情,難免百密一疏,若是母后不嫌棄臣妾愚鈍,還要勞您多多提點。臣妾自會好好向母后請教。」岑慕凝目光和順的望著太后,打從眼底透出一股敬佩。這敬佩是佩服太后做事滴水不漏,任憑她在宮裡明察暗訪,翻看舊檔,也終究沒能尋到半點痕迹。


  光是這一份縝密,無懈可擊的縝密,就值得她好好學了。


  太后末了才笑了出聲:「怨不得皇上這般的寵愛皇后,這漫後宮的妃嬪加起來,也不及皇后這般討巧。」


  庄凘宸默不作聲的品著手裡的茶,猶如不聞。


  不過眾人都習慣了他這樣冷淡的樣子,也不怎麼在意。


  倒是欣悡端著糕點上來,逐一的擺放在太后與皇上皇後面前,引來岑慕凝的注意。


  「欣美人怎麼做起這些事了?」岑慕凝故意重重的咬了「美人」兩個字,她是要讓庄凘宸聽見。欣悡再不濟,如今也是有位分的妃嬪,怎麼也不該當成奴婢一般來驅使。只怕丟顏面的並不是這個奴婢,而是她的夫君。


  「太后喜歡臣妾做的糕點,臣妾便做了一些,還請太后和皇上皇后慢慢享用。」欣悡乖巧的屈膝行禮,似乎是不想讓皇后替她分辯。


  「怎麼皇后覺得你親自封的欣美人,不能來哀家這裡伺候嗎?」太后可算是抓住了岑慕凝的小辮子,預備趁著人多,好好跟她計較一二。也正好看看皇上的心思。


  「母后誤會臣妾了。」岑慕凝笑里透著一絲憐憫:「並不是欣美人不能侍奉母后,而是前幾日,她被人打暈捆了石頭丟下御湖,險些送命。臣妾以為她的身子還沒好全,畢竟受了驚嚇,怕她在母後面前失儀才有所顧慮。」


  說到這裡,岑慕凝就著冰凌的手起身,朝庄凘宸行禮:「還請皇上恕罪,臣妾無用,竟然沒能查出此事乃誰人所為,未能替欣美人討回公道,是臣妾無能。只是今日既然提及此事,臣妾斗膽懇求皇上恩准,能否讓母后費心徹查此事,也好讓臣妾在旁學著些,往後宮裡若再有這樣的不太平,臣妾也能有樣學樣,再不會放過一個惡人。」


  她眼角的鋒芒,掠過太后的臉:「還請皇上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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