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決定
如此一來,岑慕凝就聽明白了。
原來皇帝和這些人,正在這裡秘密商議如何對付自己的夫君。而她,卻不行被人設計,給送到這個地方來,誤打誤撞的聽見了。
但其實,她真的什麼都沒聽見。哪怕是知道這裡面有一點響動,她都不會進來送命。
庄凘宙微微沉眸掃了那人一眼:「將軍的劍不該對著婦孺舉起來。」
那人不禁臉上一囧,順從的收回了劍。
「皇上,程將軍說得對,她是瑞明王妃,無論聽見了多少,聽見了什麼,都不能就這麼讓她離開。」
這一刻,岑慕凝成了那個箭靶子,所有人都劍拔弩張的想要朝她放箭。她蹙眉,忍著身上的種種不舒服,一言不發。
「就算是要砍頭的犯人,也該給她個自辯的機會。」庄凘宙與她對視一眼,平靜的說。
岑慕凝從那雙平靜的眸子,感覺到了不加掩飾的殺意。
她蹙了眉,緩緩道:「我在御花園被人算計,無奈多進假山石,卻誤打誤撞的跌進這個密道。淋了雨,身上有些冷,才想著推開這間房門,看看裡面有沒有熱水。若我知道房裡有人,絕不會就這麼走進來。」
「瑞明王妃。」程將軍冷蔑的看著她:「哪裡有那麼多巧合?偏偏就是下了雨,偏偏你就誤打誤撞的跌進了密道……你可是瑞明王妃啊,出行身邊怎麼可能連一個人都沒有?」
他這句話,讓岑慕凝打了個冷顫。「我是同婢子冰凌一併在假山石后躲雨,冰凌她怎麼沒有跌下來……」
岑慕凝記得,在密道里醒過來的時候,她只有自己一個人。那冰凌呢?
「王妃,你的戲會不會太假了?」程將軍拱手朝庄凘宙道:「微臣以為,瑞明王妃就是利用進宮的便利機會,替瑞明王打探宮中的消息,無論是有多少種巧合,她都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請皇上三思。」
「那我倒是想問問這位,不知道您怎麼稱呼?」岑慕凝強打起精神,與他四目相對,言談之間,毫無怯色。「你一口一個瑞明王妃,每句話都希望皇上處置了我,到底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皇上又有哪裡得罪你了?你要當著本王妃的面,說出這些奇怪的強調,讓人誤以為皇上與瑞明王不睦,連我這個深閨命婦也不能多活一刻?」
「你……」程將軍被她嗆白的臉色難看:「我等在這裡秘密議事,就是為了不被人叨擾。你忽然出現,本來就已經冒犯了皇上的威嚴,卻還在這裡義正辭嚴的與本將軍爭辯。瑞明王妃,你一介命婦,會不會太過於牙尖嘴利了?」
「古人云,事無不可對人言。」岑慕凝冷冷的說:「別說我什麼都沒聽見,即便我聽見又如何。秘密議事的那些事,遲早也要被人洞悉不是嗎?更何況,你不停的煽動皇上殺了我,究竟是有益於你口中的秘密,還是無益你自己掂量過嗎?」
岑慕凝逼近一步,眼神鋒利有神的瞪著他:「我除了是瑞明王妃,我還是岑相的嫡出千金。是褚世通的外孫女,這一層,你可有想到過?」
程將軍饒是一愣,心頭微微一緊。
岑慕凝卻仍然保持著凝視他的眼睛:「誰都知道我今日入宮給皇後娘娘請安,也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送我出了鳳翎殿。瑞明王府的輦車還在宮門外候著,等著我回去。倘若我就這樣無緣無故的消失在宮裡,你覺得會如何?」
這番話,岑慕凝是說給這位程將軍聽的,也是說給庄凘宙聽。
庄凘宸的心性,他們都格外清楚。如果她就這樣死在宮裡,必然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只不過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麼重要。
「好了。」庄凘宙冷冷的說:「都說春雨貴如油,你們不想去賞賞這場雨嗎?」
言外之意,便是要眾人散退。
在場的人,並不敢質疑皇帝的決定,行了禮,便迅速的離開。
岑慕凝的心砰砰的跳著,比方才還要緊張。當著臣子的面,皇帝或許不愛暴露自己真實的目的。可眼下就只有皇帝一個人了,很多事情也就難說了。
「你該是朕的知己。就知道朕最忌憚什麼。」庄凘宙的眸子閃爍著寒光。「褚家,你的舅父和表哥才剛剛凱旋,為朕贏了一場艱難的戰役。緊跟著,又遠赴邊關,為朕開疆拓土。這個時候,若傳出你在宮中出事的消息,的確不合適。朕記得,你母親出事的時候,你舅父可是領著他的兵士在岑相府門外整整鬧了一個月。連堂堂的丞相都招架不住,更何況是朕。」
岑慕凝看著他輪廓分明的臉,知道他馬上就要說重點了。
「可是,如果你的屍體並非出現在宮中,又當如何?」庄凘宙微微一笑,眼眸明亮。「就像你的母親當年那樣……」
這句話,挑起了岑慕凝心底的怒火。皇帝和太后不愧是親母子。他的母親當年能想出這樣的法子殺人,如今也輪到她了。
她微微一笑,唇角冷硬。「皇上這麼說,便是有了殺妾身之心。其實無妨,人人都知道皇上與瑞明王不睦,瑞明王妃死在皇宮裡還是皇宮外,根本沒有分別。就如同瑞明王並未公然與皇上對抗一樣,他也是缺少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而已。」
「你是想說,你就是那個理由?」庄凘宙冷笑了一聲:「你覺得你有那麼重要嗎?」
「皇上。」岑慕凝笑看著他:「我有沒有那麼重要,要緊嗎?一個理由而已,無關本心。」
兩個人僵持在這間暗室,氣氛有些微妙。
岑慕凝渾身發冷,很不舒服,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並且,青犁一直等不到她,會不會應闖進來?而冰凌又在什麼地方,安不安全。她的心弦,緊緊的綳著,一刻也不敢放鬆。
表面上,還要裝作鎮定自若。
「王妃。」庄凘宙忽然開口:「無論你有什麼理由,朕始終覺得,只有死人才能讓活著的人安心。」
他的決定是要她死!
岑慕凝倒吸了一口涼氣,忍著心裡的恨,緩緩的說:「有時候,死人也比活著的人有用。只是,妾身還有件疑惑的事情。」
「你說。」庄凘宙從容道:「朕也希望能給你個明白。」
「皇上有沒有想過,是誰想要借您的手,了結妾身呢?」岑慕凝冷艷一笑:「瑞明王身邊,有什麼樣的人,想來皇上比妾身更清楚。若真的是要打探消息,何必讓妾身這個笨手笨腳的人來?既然不需要妾身來,妾身卻能誤打誤撞的闖進這個密道,那又是誰有這樣的謀算和本事?且,皇上就沒想過,這個人為何一定要妾身死嗎?」
庄凘宙眼眸一緊,似是已經有了答案。
「在皇後娘娘的鳳翎殿,妾身遇見了好些命婦前來問安道賀。偏偏她們來也無事,走也無事,唯獨輪到妾身。在御花園被一個捧著花盆的小太監撞了之後,妾身就暈倒了。醒轉后,身上的力氣像是被人抽幹了一樣,連走路都不能。原本還奇怪是怎麼回事,現在反而想明白了。那花盆上一定藏有毒針,撞在我身上的一瞬間,毒針扎進了肌膚。想來那個小太監和那個花盆,都會被人收拾的一乾二淨。而我體內的毒,也慢慢的消耗,恢復了力氣。說不定連御醫也查不出究竟。皇上,這一連串的謀算,看似是沖著妾身,但是您又在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庄凘宙靜默了片刻沒有做聲,卻忽然抬起胳膊,一個手刀落在她頸側,把她劈暈了。
「這宮裡最恨你的,除了母后,再無旁人。」
庄凘宸回府的時候,青犁已經要被自己折磨瘋了。她冒冒失失的撲過去,嚇了殷離一跳。
「主子,您去哪了,奴婢到處也找不到您。王妃出事了。」
「何事?」庄凘宸微微凜眸。
「從皇後娘娘宮裡出來,奴婢先去領府中的輦車在宮門外候著。誰料王妃一直沒出來。奴婢也有讓暗士去查探,可是一無所獲,就連冰凌也跟著不見了。到現在,宮門還沒送來王妃出宮的消息,殿下,只怕是太後下了手……」
庄凘宸微微蹙眉,轉身便走。
「主子,您這是要去哪。」殷離趕緊跟了上去。
「進宮。」庄凘宸沒想到太后如此的迫不及待,她到底是他的妻子,即便要死,也輪不到外人動手。
宮門外,果然瑞明王府的輦車還在那停著。庄凘宸冷著臉,直接進了內宮。沒去別的地方,他徑直前往皇帝的金殿。要在宮裡殺人,怎麼可能逃過皇帝的雙眼。
「殿下,奴才已經說了,皇上正在閱摺子,沒空……」
嘭的一聲,書房的門被踹開。庄凘宸一臉煞氣的走進來,朝皇帝行禮:「皇兄恕罪,臣弟的王妃不見了,只怕這時候人還在宮裡。還請皇兄能增派人手,儘快找到王妃的下落。」
庄凘宙饒是一笑:「人在宮裡不見了,這話怎麼聽著耳熟呢。好像若干年前,你那位王妃的母親也是這般失蹤,後來橫屍山野。要不要你也去那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