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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太狠

  「大事不好……將軍,大事不好……」


  騎馬飛馳而來的信兵,高聲驚呼:「將軍,後方出事了!」


  程雋手裡的劍倏然掉下,穿過火焰直接扎進柴垛下冰涼的地上。


  「這不可能。」程雋飛身躍下,凌空幾步將馬背上還未曾挺穩的信兵給拽下來。「快說,到底如何了?」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騎兵,趁著夜色突擊後方,還燒毀了糧草、營帳,眼下,老將軍落在了他們手裡。」那信兵雙腿發軟,根本就站不住。


  「不可能,這不可能。」程雋厲聲喝道:「這裡離後方足足三日的路程,庄凘宸根本就沒有離開葉城,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利用兵符攻入後方,這絕對不可能。」


  「將軍,事不宜遲,咱們還是趕緊……」旁邊的隨從少不得提醒一句。


  哪知道他的話音剛落,身著黑衣的人便從四面八方沖了出來。


  一時間飛箭亂射,人仰馬翻,整個營帳映著紅彤彤的火光,廝殺聲震天。


  岑慕凝拚命的抬起腳,希望能再堅持一下。


  只要有人來,她就能獲救。奇怪的是,除了一雙腳,身上好似並沒有火苗的侵擾,以至於耳垂都被燎燙了,可是身上卻絲毫無傷。


  「庄凘宸!」程雋忽然看見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心口的怒火從眼睛里噴出來。「你竟敢來。」


  「程將軍,沒想到吧?」庄凘宸饒是清冷一笑:「你的兵符,才是最大的煙霧。」


  「我是沒想到。」程雋撿起了地上的兵刃,沖著他刺過去:「為了贏我,你竟然連自己的妻子都送來我營帳當煙霧。你的心,可真是硬。」


  忽然聽到這樣的話,岑慕凝心口一緊。原來那個要她死的人,是凌燁辰。


  這多麼可笑,她還曾經期盼他能來救她。誰料他的本意竟然是推著她當煙霧,送她去死……


  這就難怪,劫走他的人有那麼大的本事,自由出入瑞明王府,毫髮無傷。


  「兵不厭詐,少說廢話。」庄凘宸已經顧不得那麼多,拔出劍對抗程雋的進攻。


  岑慕凝被煙熏了眼睛,視線模糊的看不清周圍的一切。這恐怕就是失望的滋味吧,比死也好受不了多少。她慢慢的閉上眼睛,耳邊的聲音越來越輕,輕到完全聽不見。


  朦朧中,好像是誰解開了繩子,用披風裹著她從柴垛上下來。


  她恍惚看見柴垛倒塌的那個瞬間,身子像沒有東西支撐一樣,重重的摔下去,卻竟然不疼。


  再後來的事,她完全沒有印象了。


  金擎殿上。


  庄凘宙與眾臣,用一種敬英雄的眼神,迎接瑞明王一步一步走到正殿中央。


  庄凘宸拱手行禮,語氣沉靜:「臣弟幸不辱命,平定葉城之亂,親手將程珣將軍的頭顱帶回宮中,向皇上復命。」


  他的話音落,殷離便捧著明黃布蓋著的頭顱走進來。


  黃布掀開的一瞬間,大殿之上一片嘩然。


  庄凘宙的眸子里,飛快的閃過一絲寒意,卻在最短的時間轉為欣賞:「果然是朕的好皇弟,這一回,你可是為朕的江山,為黎民百姓立下大功了。」


  「皇上謬讚,臣弟不過是盡自己的本分罷了。」庄凘宸使了個眼色,殷離便退了下去。


  「甚好。」庄凘宙饒是一笑:「三日後,朕就在這金殿上為你慶功。只是眼下你也累了,好好回府休養生息。另外,太后與太妃也記掛著你,得空去請個安。」


  「多謝皇上。」庄凘宸再度行禮,目光徐徐環顧殿上朝臣的臉色,轉身離去。


  他們都巴不得他死,卻沒料到他能這麼輕易的贏了。


  這種感覺,真的是極好。


  庄凘宸心裡的冷意,被灼熱的恨燒開,咕嘟咕嘟的冒著泡。


  福壽宮中,太后與貞太妃等了許久,才看見庄凘宸的身影。


  「哀家說什麼來著,老九就是吉人天相,必然不會有事的。你瞧,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么!」太后忍著心底厭惡,語聲婉轉,滿面喜色。


  貞太妃趕緊走過去扶起行禮的庄凘宸,雙目通紅的說:「趕緊讓母妃看看,你有沒有受傷?失蹤的那段日子,是不是吃了好些苦?」


  庄凘宸臉色依舊沉冷,並未表現出半點親切。「勞母后與母妃記掛。兒臣一切都好。」


  「說來也是奇了,老九,你是怎麼做到一夜時間,就從葉城趕到後方,殺了個措手不及的?」太后饒有興緻的問:「你凱旋的消息傳回宮中,哀家聽了都有些不敢相信。就算是千里馬,也總要耗費兩三日的功夫,你卻能在一夜之間了結了那位征戰了一輩子的老將軍,這可真是本事。」


  「是啊。」貞太妃也是好奇的不行。「凘宸你究竟如何運籌,不如說與太后聽聽。」


  「其實一早那些人就埋伏在他們的後方。只是等待時機。」庄凘宸平和道:「我的失蹤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讓他們儘快部署。傳遞消息,用信鴿即可。」


  「原是如此。」太后幽幽一笑:「怨不得一遇到這樣的大事情,皇上就只信任你。你雖然年輕,卻驍勇善戰。到底是太妃生了個好兒子。」


  「多謝太后誇獎。」貞太妃笑得合不攏嘴:「也得是太后多年精心調教才能奏效。」


  兩人皮笑肉不笑的互相吹捧,庄凘宸聽著就覺得膩味。不走,是因為他還有些話想問貞太妃。


  「哀家有些乏了。」太后何嘗不明白,便隨意找了個由頭:「去內室歇一歇。你們母子也有許多日子沒好好說話了。」


  「恭送太后。」貞太妃笑臉相迎。


  庄凘宸也行禮:「恭送母后。」


  太后就著襲悅的手,慢慢的走出內室。卻在不經意間發現襲悅仍然往庄凘宸那看。


  「母妃是對兒子沒有信心還是太有信心了?」太后一走,庄凘宸的臉色就冷了下來。語氣也是充滿了苛責。「非要在這樣的時候添一把柴,給自己助力?」


  「哼。」貞太妃冷笑了一聲:「你以為你府里養的不是只狐狸嗎?皇帝找她,都快要將整個皇城翻過來了,她卻能高枕無憂的躲在府邸里看熱鬧。絲毫不顧你的安危。燁辰,這樣的女人還不值得你為了她來與母妃翻臉吧?」


  庄凘宸也懷疑過太后,但此時母妃承認了,他反而心也定下來。「若程雋殺了岑慕凝,正好合適母妃的心意。這個你從一開始就不滿意的兒媳,會徹底消失在你眼前。再不能成為岑相巴結皇上、太后安插在兒子身邊的籌碼。若程雋沒能殺了岑慕凝,你會順勢冤枉她不忠不貞,流落在外數日,以什麼來證明自身的清白。到時候,你必然會勸她自盡,不要污損了瑞明王府和相府甚至她母親母族的榮光。對么,母妃?」


  庄凘宸難得一口氣說了這樣多的話,貞太妃頗為意外。「凘宸,你千萬別告訴母妃,你已經愛上她了。」


  「母妃。」庄凘宸綳著臉,眼底一片森冷:「兒子不喜歡的是你操縱兒子行事,與她無關。」


  「是么?」貞太妃根本不信這樣的說辭:「母妃怎麼覺得你是對這個不乾不淨的野丫頭動了心呢!」


  「她豈會是野丫頭。」庄凘宸唇角微揚:「她是丞相千金。」


  貞太妃與他四目相對,語氣微重:「她不配留在你身邊。」


  「配不配,兒子自己說的才算。」庄凘宸拱手行禮:「母妃還是安穩在宮中度日,王府的事不勞您費心。兒子給母妃準備了一份厚禮,聊表孝心。」


  說完,他轉身就走。殷離抬著一個沉重的箱子進來,放下便告退。


  貞太妃就著蕾祤的手走到那箱子邊:「打開。」


  蕾祤略點了下頭,取了並未鎖上的鎖頭,掀開一看,頓時一屁股跌坐在地。「殿下這是何意……」


  貞太妃倒吸了一口涼氣,皺眉道:「這是挾持岑慕凝的人,他這是在警告本太妃么!為了那個賤人,他已經失去理智了!」


  深吸了一口氣,貞太妃接著道:「趕緊抬走收拾乾淨,別讓太后察覺。」


  「是。」蕾祤奓著膽子起身,皺眉將箱子蓋好,把鎖頭鎖上才喚人抬了出去。


  「唉!」貞太妃一聲長嘆:「兒大不由娘。太后與皇帝不睦良久,怕是我也要步其後塵。」


  瑞明往府異常安靜。


  內室之中卻不時傳來輕聲的啜泣。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冰凌的聲音有些嘶啞,眼睛也哭的腫了。


  岑慕凝睜開眼睛看見她,不免嚇了一跳:「冰凌,你怎麼弄成這樣。眼睛好腫……」


  「快,讓王妃喝一盞溫水。」青犁趕緊拿了墊子給她靠著,從婢子手裡接過水碗。


  冰凌小心的用勺子舀了,送去她的唇邊。「小姐只管笑話奴婢就是,只要您安然無恙,奴婢就是哭瞎眼睛也值了。」


  溫水入喉,岑慕凝微微一笑:「我哪裡是笑話你,只是你這樣子也著實哭的太狠了。等下用冰好好敷一敷眼睛。」


  「小姐可覺得哪裡不舒服嗎?」冰凌還是心疼她。


  「腳和小腿有點痛。」岑慕凝皺眉,這麼一說反而更疼了。「是不是燒的皮肉都焦糊了?我以後還能不能下床?」


  青犁噗嗤一聲笑出來,說話的時候鼻子卻酸了。「王妃別擔心,只是皮外傷不打緊的。只是都怪奴婢辜負了主子的命令,沒能好好照顧您。」


  「怎麼能怪你呢。」岑慕凝抑制住心裡的冷笑,他說一套做一套,根本就是故意為之。


  卻連青犁都被蒙蔽其中。


  這個男人,心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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