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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反噬

  「九弟妹看著好些了。」


  恪純公主見青犁扶著岑慕凝來,唇邊的笑容微微溫暖:「昨日的事情當真是對不住。本公主疏於防範,連累了九弟妹。」


  「給公主請安。」岑慕凝微微行禮:「妾身未能遠迎,還請公主恕罪。」


  「九弟妹這麼說,便是見外了。」恪純公主上前扶了一把,關心的問:「傷逝可有好轉?」


  「好多了。」岑慕凝與她雙雙落座,中間隔著個紫檀福祿雙全小案桌。


  青犁奉了茶擺上,又添了兩碟小點心。「公主請慢用。」


  「好。」恪純公主聽出青犁的不滿,只微微一笑。「昨夜很晚才妥善處理此事,未免打擾九弟妹歇息,只好今早才過來。」


  「公主有心了。」岑慕凝表情相當溫和,只是眉心裡一抹擔憂,略顯凝重。


  「唉。」恪純公主輕輕嘆道:「只是可憐了西涼候夫人。年輕的時候,西涼侯還不算官高位顯,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又落得如此下場。這些年,西涼侯在外征戰,總是她在府中侍奉公婆,撫育子女,勞碌了一輩子,還不得善終。」


  「是呢。」岑慕凝順著她的話點了下頭,卻也沒有多言。


  「不過,加害她的小妾也沒能活過昨夜。聽說送進去沒多會的功夫,就嚼舌自盡了。」恪純公主眼底流露出些許的惋惜:「還是一屍兩命,叫人唏噓。」


  「一屍兩命?」岑慕凝不禁皺眉:「怎會如此?」


  恪純公主輕輕搖頭:「原本是想等著她分娩再處決,可她是有心氣兒的。便自行了斷了。說來也是可惜,腹中的孩子已有七個月,還是個男胎……」


  「如何知曉是男胎?」岑慕凝不免好奇。


  「她嚼舌了,知府礙於西涼侯的情面,趕緊請了郎中過去。郎中說胎兒興許能活,便剖開了肚子,可惜那孩子……」


  岑慕凝不禁垂下頭去。


  看她這樣子,恪純公主不免暗爽。這個小妾和她的孩子,全都是因為岑慕凝過分的聰明而身亡。這筆賬,無論如何都要算在她頭上了。豈能讓她安穩度日!

  「害人害己。」岑慕凝忽然抬起頭,眼底只有一片明亮。「想必西涼侯夫人九泉之下,有這小妾與孩子作伴,心裡也會寬慰不少。」


  恪純公主看著她明快的樣子,似是根本沒有半點愧疚。「九弟妹是覺得這小妾該死?」


  「自然。」岑慕凝連連點頭:「始作俑者,死不足惜。虧得是老天有眼,才能讓眾人看見這樣的現世報,只覺得心中爽快。可往往,許多人做了惡,卻仍然活的好好的,倒是不得不讓人生出處之而後快的心思。」


  這番話,說的綿軟無力,卻像帶著針尖一樣,字字扎在恪純公主心口。她想笑,唇角卻抽搐僵硬。


  「對不住了,公主,妾身這番話似是有些失禮。」岑慕凝盈盈一笑:「但話糙理不糙,誰不盼著真相浮出水面,蒙冤的人最終能得償所願,看著奸佞被除,萬事遂願。」


  「九弟妹說的有禮。」恪純公主不禁暗想,這位王妃和老九那個閻王湊成一對,還真是絕配。


  「公主恕罪,妾身該換藥了。」岑慕凝看她氣的臉色發白,便就著青犁的手起身:「改日待我痊癒,再去公主府請安。」


  「好。」恪純公主好不容易擠出笑臉,轉身離去。


  「王妃那番話,險些把公主的鼻子都氣歪了!」青犁笑的直捂肚子:「想來公主自己也沒料到,她竟然送上門來找挨罵,非但沒討到便宜,反而還吃了悶虧。」


  「眼下我是沒有能力指證她,但也不代表我要受她的氣。」岑慕凝攥緊了拳頭:「西涼侯夫人到底有沒有對不起我母親,尚且不知。她就這麼急不可耐的殺人滅口。還連累了一對可憐的母子,這孽障是她自己種的,憑什麼叫我來背!我若這般軟弱,早就死在鞭子下了!」


  青犁連連點頭:「從第一次見王妃,就知道您是個硬氣的人。否則別說嫁給主子了,就是這王府的門也未必敢邁。」


  岑慕凝勾唇,笑容溢出了苦澀:「情勢所逼罷了。從前,我何嘗不是連螞蟻都不敢踩死的人。」


  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青犁轉了話題:「對了,公主還送了好些東西來。王妃可要過目?」


  「過目就不必了,但總是得回禮才是。」岑慕凝靈機一動,笑容活潑許多:「就送些辟邪的玉決過去,再送一張百子納福的屏風過去。恪純公主去年大婚,想必也盼著早獲麟兒呢。青犁,你挑的禮品每一樣都要有這樣的美好寓意。」


  「王妃所言極是,奴婢明白了。」青犁心領神會:「誰做的孽,就讓誰自己消受去。」


  微微點頭,岑慕凝沒再說什麼,但是她越來越覺得,恪純公主一定和母親的事情有關。否則她又怎麼會如此急不可耐的在自己的新園子動手,把事情鬧的這麼大。


  如果說恪純公主參與了謀害母親,那她背後的太后呢……


  庄凘宸回府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岑慕凝忍著疼,準備了幾樣小菜,讓青犁給他送去書房。


  自己卻什麼都沒有吃。


  「王妃,這是主子讓奴婢給您的。」青犁笑彎了眼眉:「原來主子並非不關心您,這麼一大早入宮,是特意去向皇上求了葯。也因著這葯珍貴,提前調製容易失藥效,故而主子一直盯著他們配置,弄好了才拿回來。」


  「什麼葯?」岑慕凝往那景泰藍銀嵌珍珠的圓缽上瞟了一眼,不免奇怪。


  「雪肌膏。能癒合傷口,修復肌膚,持續一年左右,王妃身上的疤痕盡可消退。」青犁臉上的笑容透著喜悅:「奴婢從未見過主子對旁人這樣用心,您可是頭一個。」


  「是么。」岑慕凝並不排斥身上的疤痕,反而每次看見、觸摸到,都會更加堅定她要堅持下去的信念。「等下替我謝殿下。」


  「王妃不親自過去嗎?」青犁笑的有些俏皮。


  「早起才吃了閉門羹。因我的緣故,攪亂了恪純公主好好的宴席,還險些連累王府名譽受損,想必殿下還在生氣。」岑慕凝這麼說著,也就不樂意再去激怒他。「還是等等吧。」


  青犁略點了下頭:「也好,今日湊巧是選侍的日子。王妃若是別的吩咐,那奴婢先過去伺候了。」


  「好。」岑慕凝不想聽那些血雨腥風的事情:「你去吧,我也乏了。」


  「藥膏給王妃擱在枕頭邊了。方便塗抹。」青犁細心體貼,看著也是很柔美的。


  內院,殷離挑選了十名侍女,送到內室門外。


  庄凘宸吃了岑慕凝準備的小菜,心情頗好。走出來的時候,表情略顯平和。


  「主子,已經準備妥當了。」殷離如常退到一側,請庄凘宸挑選。


  十名侍女個個低著頭,沒有人敢搔首弄姿,她們既害怕一輩子悄無聲息的困死在這座府邸,又怕面對瑞明王殿下時做錯一點,隨時會看不見明早的太陽。


  院子里悶悶的,沒有一絲涼。實在是提不起興緻,面對著一群木頭人,庄凘宸不禁蹙眉擺了下手。


  「是。」殷離爽利的將人都帶了下去。


  侍女中有一人神情略顯得不安,想要說什麼,卻終於還是咬著唇,低下了頭。


  這時候,青犁笑吟吟的奉上了熱茶:「主子,喝點茶潤潤喉。」


  「她呢?」庄凘宸端了茶盞,在唇邊抿了下。


  「恪純公主今日來過,王妃陪她說話,費了些精神。這時候已經歇下了。」青犁抿唇道:「不過王妃已經吩咐奴婢準備宵夜,給殿下享用。」


  「主子。」殷離去而復返,眉心凝重:「恪純公主府遣了人來,說公主今日在府中用過茶,回去就身子不適,方才竟然昏了過去……主子可要過去看看嗎?」


  庄凘宸臉上一沉:「煩不勝煩。」


  他沒有下手,已經給足了太后顏面。沒想到這些人反而變本加厲。


  「請御醫去給她瞧瞧。」庄凘宸只道這麼一句,直接往中院去。


  這時候,岑慕凝正艱難的給自己的后腰傷處上藥。身子擰著,傷口就疼,可若不擰著,又瞧不見。


  庄凘宸推門進來,直接繞過屏風走到床邊。


  岑慕凝想要穿好衣裳都來不及。「殿下……」


  真是大寫的尷尬,她扯了被子把自己裹起來:「您怎麼這時候過來了,今晚不是……」


  「你究竟如何得罪了恪純公主?」庄凘宸大方的坐在床邊,拿起藥膏塗在指尖。「轉過去。」


  「妾身不曾得罪公主。」岑慕凝淡然的說:「只是無法讓公主喜歡罷了。」


  「恪純公主暈厥,因為喝了你的茶。」庄凘宸替她抹葯,語氣透著奚落:「如此不辭勞苦,接二連三的要謀害你,還敢說沒有。」


  「那麼……」岑慕凝微微挑眉:「殿下會信妾身還是公主?」


  庄凘宸湊近她的耳畔,語聲略沉:「若你和她,只能活一個,你希望是你還是她?」


  「妾身一定會安然無恙的陪伴在殿下身側。」岑慕凝仰頭看著他的眸子,溫婉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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