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人在畫中

  此後的幾天李天佑就尋覓在人民廣場的大街小巷，給父母挑選禮物，可是思來想去李天佑還是覺得應該少花點，買點差不多的就行了，因為太貴了萬一被發現也不好解釋。畢竟名義上才打工一個月，哪能賺那麼多錢，所以最後給父親買了一條芙蓉王，給母親買了件羽絨服，一共花掉了五百多塊錢。雖然錢不多，但是李天佑心裡還是很高興。


  接下來幾天李天佑依然是宿舍、圖書館、撞球廳三點一線的生活，黃天不負有心人，苦盼的機會終於來了。今天的董志海在喝了杯酒之後閑著無聊，就叫上李天佑打斯諾克。


  李天佑籌謀已久，準備好了大顯身手，但是現實很殘酷，才練了一周多的李天佑依然對董志海形成不了一點威脅，兩局過後李天佑都以大比分落敗，不過董志海也看出他進步不小。


  「最後一桿奧，今天能不能拿到球杆就看這一把了。」董志海提醒李天佑道。


  這下李天佑急了，他其實已經不想桿的問題了，他要借著贏下來的機會請假。他知道現在正常打是干不過董志海的，但是他有自己的小算盤。李天佑眼睛一轉，說道：「行，那這把我開球。」董志海不知道他賣的什麼葯，也沒在意，笑了笑示意他開，自己坐在沙發上喝了口茶。


  剛坐下的董志海就聽到「啪」的一聲脆響，還沒來得及咽下茶水的董志海抬頭一瞧檯面，登時一口茶就噴了出來。原來這個李天佑象打黑八一樣來了一桿開球，就看經歷了巨大撞擊的紅球滿場飛奔，然後兩顆落袋。


  李天佑並沒有理會大吃一驚的董志海，接桿就打，這個局面很漂亮，完成了綵球的擊打之後李天佑有至少三顆紅球可以叫球。


  「你他媽打的是什麼玩意？」董志海完全被李天佑的套路干蒙圈了。


  「咋了？又沒犯規」李天佑回了一句。雖然有些虧心，但面上卻一本正經。說著話，手下依然不停。然後滿臉無奈的董志海就看到無賴李天佑東奔西走，這邊一下那邊一桿，球台上的紅球越來越少，最後就剩下了兩顆貼庫紅球。而李天佑的分數已經達到了63分，超分了！停下手的李天佑一臉奸笑看著董志海。


  「他媽了個巴子的」董志海被李天佑氣的是哭笑不得。


  「你贏了！」雖然不服氣，但是董志海也不計較，畢竟原本就打算送桿的。


  「嘿嘿」李天佑趕緊走到董志海跟前「您別生氣，那個桿我不要了，想跟您說個事。」


  「啥事？」董志海挺驚訝，那些桿可都是好桿，最低的也上千，他不知道李天佑有什麼事還能比桿重要，他有點不好的預感，難道這小子不想幹了？

  「我想跟您請個假，那個，我媽以為我放假了，她不知道我不念了，我就騙她寒假打工，但是快過年了，我得回去一趟。」李天佑緊張的說道。


  聞言董志海鬆了口氣。


  「屁大點事，行，回家多呆兩天，不用急著回來。看你那熊樣，好像沒你我這撞球廳還不做生意了是的？」


  李天佑沒想到董志海這麼輕鬆就同意了，而且也沒問自己請多久假，於是趕緊感恩戴德「謝謝董爺」李天佑也覺得老叫老闆顯得生疏也不好聽，所以借著個機會也想和呂子剛他們一樣，改口叫董爺。


  「不過那個桿沒了！下次靠真本事贏我再說，別他媽老整這些歪門邪道。」董志海笑罵了一句。


  「嘿嘿，我這不是狗急跳牆么，您宰相肚裡能放風箏，別跟我一樣的。」李天佑打哈哈道。


  「還他媽放風箏？船都不夠撐的啦？」


  「那、、、、、撐船也得是航空母艦」李天佑思索良久很認真的拍了個馬屁。


  「還他媽挺會說話。」董志海心情不錯，又問道：「哪天走啊？」


  「二十七」李天佑索性就一步到位。


  「行，回去好好陪陪老人，爹娘想兒子那是真想啊，不像你們這些當兒女的。」董志海很深沉的說了一句。這一點他是深有感觸，女兒在國外讀書，很少回家，自己不打電話她也很少打，想孩子那份心情真不是做兒女能體會到的。


  「嗯！」看到董志海有點憂愁，李天佑也認真的答應了一聲。


  董志海平復了下心情對李天佑囑咐道「到時候偷摸的走就行了，別讓別人知道，把人心都整散了」。


  「好的」李天佑也知道，其實過年時候撞球廳是不放假的，只有三十晚上休息，初一就繼續上班，所以離家遠的基本都不能回家了。


  還有兩天就能回家了，李天佑心急如焚，越是期盼越是覺得時間過的慢，他甚至想乾脆直接走了算了，估計老闆也不會生氣。但是還是不敢，他不想讓董志海對他有一絲的不滿意，這也是為什麼在請假時候那麼膽怯的原因。畢竟半年時間，他走到今天這個局面是董志海一手給的，他不想因小失大，只能耐心等待。每當無聊寂寞的時候李天佑就會去圖書館，這兩天更是如此，除了上班和吃飯他一直就在圖書館待著。


  《資治通鑒》看完之後他就選了一本《史記》，因為語文功底不錯，再加上看過了帶白話文翻譯版本的資治通鑒，所以李天佑再看史記的時候直接挑了本無翻譯的文言文版。倒不是裝13，李天佑就是覺得古文看起來更有味道，總有一些朗朗上口的感覺，除了個別複雜的字以外，他基本讀起來沒有障礙。有時候就算遇到過於生僻的字眼，他結合著整句內容也能猜出其中意思。他的計劃是在通讀一次原文之後再看一次白話版，不同於資治通鑒，作為古文學歷史上最被推崇的史書，李天佑覺得一遍讀下來肯定不太過癮。


  李天佑在圖書館看書有個習慣，就是席地而坐。並不喜歡坐在桌椅上，就在書架的下方，或者是過道靠牆邊上，今天也是如此。


  李天佑讀書的時候很認真，很痴迷，而且圖書館向來安靜，所以早已進入閱讀狀態的他並沒有感覺到今天氣氛的與眾不同。


  以往的圖書館大家都是安靜低頭，或者是在安靜的找書，而今天的圖書館隨著一個人的到來不在平靜，無數熾熱的目光都隨著那個身影四處遊走。。


  這是一個20多歲的女孩，看著像一個學生，但又有些與學生不符的成熟。一件剛好包裹住臀部的羽絨服潔白雅緻，像極了沒有沾染一絲塵埃的白雪。頭上帶著一頂黑色的絨毛鴨舌帽，腦後露出剛過肩的馬尾辮。下身是一條淺藍色的緊身牛仔褲，兩條筆直的小腿下方是一雙剛過腳踝的潔白棉鞋，和衣服一樣，除了看不到的鞋底，竟未染一絲塵埃。


  女孩身材高挑，一米六八的身高配合著完美的身材已經讓整個圖書館的雄性生物蠢蠢欲動。完美的身材比例已經讓人嫉妒，而精緻的臉蛋更是傾國傾城。潔白的肌膚被寒冷的天氣雕刻了兩朵紅暈，美的渾然天成。直教男人看了心無雜念，女人看了黯然驚嘆。有道是：


  香姿凝風雪、婉容潤英傑，


  青妝施粉黛，清心念般若。


  她邁著輕柔的步伐，遊走在圖書館的書架之間，認真的挑選著她想看的書籍，她的每個動作、每個表情都像一幅畫一樣，在人的腦海里定格之後良久不散，讓人心曠神怡，陶醉其中。


  但也有人沒有注意到這一副畫，一個是就在畫中的女孩魏伊瀟，一個是沉浸在歷史長河中的李天佑。正在找書的魏伊瀟不知不覺發現不遠處的牆邊坐著一個人正在看書，她原本只是瞟上一眼，可是當不經意看到李天佑的動作的時候不禁停住了想要移走的目光，呈現在她眼前的一幕是她一生中記憶深刻的風景。


  一個青澀的少年盤腿坐在牆壁邊，一手拄著下巴，一手按著腿上的書，不讓那一本已經被看到一半的書合上。眉頭輕微皺起，看的十分入神，偶爾會有一絲光線照射進來，映在少年的臉龐上熠熠生輝。


  當她看到那是一本文言文版的史記時候，她微微有些吃驚，她自認身邊很少有人能抱著一本文言文古書看的如此安靜。不是她的圈子小，而是她確信現在的年輕人已經很少有能不靠外力來閱讀一本古書了。也許只有他爺爺那個年齡的老人才有這個能力和這個定力吧，起碼她知道她父親和她大爺（大伯）都做不到。


  拿出手機，按下靜音，然後對著這個讀書的少年拍下一張照片，她覺得她看到的是一幅畫，是一個風景，對於學藝術的她來說是不該錯過美麗。


  認真看書的李天佑並不知道今天的圖書館里有一個她成為了他們眼中的一副畫，也不知道他也成了她眼中的一幅畫。


  作為畫中畫的李天佑直到看的累了、餓了、起身離開了，都不知道他錯過了怎樣的風景。


  李天佑吃了個晚飯，然後上班，接著就是睡覺，如此過了兩天，李天佑終於在趁著大家不在的時候收拾起行囊，走上了回家的路。其實拿的並不多，就是幾件換洗的衣服以及給父母買的禮物，並不同於一到放假就像搬家一樣的學生，他在高中讀書的時候自己就開始獨立洗衣服。


  走在路上李天佑覺得還是應該打聲招呼，不然晚上不回來睡覺也會被發現，瞞是瞞不住的，所以就在他們幾個的微信群里發了個圖片，說了聲「哥幾個，我先撤了」然後是一連串笑哭的表情。


  已經坐上計程車的李天佑再拿出手機的時候發現群里已經瞬間更新了20多條的信息。無非是罵這小子不仗義，不和兄弟們同甘共苦神馬的。尤其是張明直言李天佑太虛偽，被他以前的演技給騙了。李天佑趕忙安慰，說過年之後給大家帶點土特產。


  關鍵時刻李天佑覺得還是蘇力夠意思，蘇力幫李天佑說了好話。「行了，起碼咱哥幾個還有一個能回家的，不錯了，過年帶點特產來得了。」正當李天佑感激涕零，準備掏心掏肺的感謝一番的時候，蘇力又發了一條。


  「那個聽說你們遼寧的小姑娘挺帶勁的，聲音還好聽，給哥幾個一人帶一個就行了。」


  李天佑這才知道蘇力說的土特產是什麼，撇著嘴回了一句「你妹！」


  「別，你妹就算了，我這人雖然不挑，但是熟人還是不捨得下手的……還是給張明吧！」


  李天佑乾脆關掉手機，不鳥他們了，但是嘴角掛著笑意，雖然這些人還沒和那些跟自己一起打架的哥們那麼鐵，但都是真心相待的朋友，李天佑也很珍惜。


  皇家桌球俱樂部離車站並不遠，原本打車只需要花了6塊錢，但是從沒有經歷春運的李天佑被堵了半個多小時才來到了火車站。下了車，站在站前的廣場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李天佑以為當初來的時候排隊買票的人就夠多了，但是跟眼前這一幕相比，還是有點小巫見大巫。李天佑有點頭大，放下手中的行李，點上一根香煙，抬起頭看向火車站頂上的長春兩個大字。


  他來的時候看過這兩個字，當時滿心歡喜憧憬大學生活。現在再看這兩個字，想起當初的心境，總覺得有些諷刺和凄涼。


  兩個字的下方有一個大鐘，古樸而滄桑。李天佑一邊抽煙一邊盯著這個大鐘怔怔出神，他發現這口大鐘就像一個安詳的老人，就那麼安靜的在那裡一動不動，威嚴又慈祥。


  沒有人知道它送走了多少故人，又迎來了多少的新面孔；究竟見證了多少悲歡離合，又經歷了怎樣的時代變遷。李天佑不知道自己能在這個城市發展多久，能否象這口大鐘一樣，無論風吹雨打，依然佇立遠望。無聲的大鐘好像在告訴人們一個道理，久經歲月，歷盡滄桑，方可永恆。


  「噹~」


  正當李天佑沉思的時候，古樸深沉的鐘聲響起，李天佑以為這是對他的回應，原來是已經12點了。李天佑提起行囊，走進車站。


  「鐘聲響起歸家的訊號，在他生命里，彷彿帶點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