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我都聽你的!
前世做了三年的武安侯夫人,傅錦儀對蕭家也還算了解。以她的判斷,能做下這麼個捅破天的決定的人,絕不會是蕭雲天,而是宮中的蕭妃!
蕭雲天雖在北疆領兵多年,但他實在不是那等膽識過人之輩,他也沒那個能耐和前朝皇族勾結上。倒是蕭妃……傅錦儀回想起那個美貌傾城的年輕女子,不由有些感慨。
女人果然是最不能小瞧的。她從前以為,蕭妃只是個仗著美色玩弄男人的后宅婦人罷了,卻沒想到正是這麼一個弱女子,就能顛覆整個大秦帝國。
「只要能夠得到帝位,又有什麼是不能做的呢?」徐策冷嘲道:「蕭妃么……的確是個能耐的。只可惜她操之過急,在短短几月偷運出大量兵器,甚至不惜以次充好淘換鐵礦來趕工,這才被城防營察覺。而且我猜測,兵部的國庫里被偷盜的數量會更多!」
兵部的國庫?
傅錦儀這才想起來,蕭雲天可是三品的兵部侍郎。雖然上頭有尚書大人壓著,但他在兵部混得久了,很多關竅打通之後,悄無聲地偷盜一大批兵器也不會那麼早被察覺……而迄今為止兵部尚書大人都未曾向聖上啟奏,很可能是直到現在都沒有發現!
照這樣推測下去……兵部那邊才是大頭!
「那,那兵部那邊豈不是如蟲蛀一般,外表不顯,內里卻是掏空了?」傅錦儀很是驚愕:「這麼大的事情,咱們……咱們又該怎麼辦?一旦捅出來,怕是你身為城防營的統帥,也免不了受到牽連!到時候豫王的黨羽們再趁機參奏你,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從一開始,傅錦儀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蕭家偷盜兵器被誅九族是一回事,徐策看守不力的罪名卻也不會小了!就算不會被斬首之類,這官位和爵位卻是沒有可能保得住!再有那有心人從中作梗,扣上一個牽連勾結的名聲,那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徐策只是淡淡一笑。
「先前我寢食難安,是因為抓不住證據。不過如今這些東西在我手裡,這件事情到底該如何收場,便是我來決定了。」他面上帶著一絲莫名的冷笑,道:「你放心。最該著急的不是我們,是蕭家啊。只要我動動手指頭,整個蕭氏全族就能灰飛煙滅,而若是我肯鬆手,他們就能活命。生死之間,他們的一切都屬於我!」
徐策言語中透著十分的得意。而傅錦儀聽著卻有些驚疑了。
「徐大將軍,你,你該不會是想……」說著忍不住壓低了聲色:「扣下這件事,然後掌控蕭家?」
徐策臉色一僵,連忙道:「你說哪裡話!我徐策可是忠君愛國之士,難道能和通敵叛國的反賊同流合污?」說著又笑道:「你放心吧,我自有辦法。」
傅錦儀眼角一抽。
她大概知道徐策要幹什麼了……蕭家膽大包天通敵叛國,而這徐策竟然想順勢而為?
額……
「該問的你也問了,我先收起來。」徐策從她手裡拿過那本小冊子:「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知道么?」
傅錦儀連忙重重地點頭。
徐策笑道:「不論怎樣,你能拿回來這樣的東西,我都不得不謝你。這兩日我也不去營里了,等過些日子,我會暗中命人搜羅兵部的證據,讓蕭家插翅難逃。至於你……你給我記著,沒有我的准許你絕不能出府。」
這話若是平時傅錦儀就該生氣了,只是在這個時候,她卻沒說半個「不」字。
徐策的擔憂沒有錯,蕭家國書被盜,如今定是全族上下都瘋了,誰知道他們會幹出什麼事情?橫豎都是死,鬧個魚死網破也不虧,怕是早就看上了她的性命吧?
便是徐策不說,傅錦儀這段日子也不想出門了。
她連忙答應下來,笑著哄徐策道:「我日後都聽你的,你說往東,我絕不往西!」
***
這徐策夫婦兩個鬧了一場,幾日後終於和好如初,明園上下都鬆了一口氣。
傅錦儀當然不會把這裡頭的事兒透露出去,然而名門望族裡頭的夫妻吵架,都不會是簡單的,只要吵一回,外頭的人便會遐想無限。很快,國公府裡頭各種新奇的八卦滿天飛:
有的說,大房夫婦一定是為著納妾吵起來的,大少爺比大少奶奶年長十歲,說不準早在外頭有了人,想迎進來卻遭到大少奶奶的阻止;有的說,大少爺從沒碰過女人,大少奶奶年幼無知,兩人根本就沒法那啥,導致發生了矛盾;還有的說,大少爺生性狠毒,從前就有殺妻的惡名,怕是不知怎麼折磨大少奶奶呢……
這些謠言暫且不表,卻說連紫竹林的林氏都知道了,傅錦儀過去請安的時候她滿臉欲言又止,臨走時塞給她一本畫冊道:「媳婦兒啊,徐策這個人吧,有些毛病還請你多擔待。他常年在軍營里,身邊實在沒有個貼心人……你年紀也小,很多事情也不懂得。這本書可是我年輕時候的珍藏,你拿回去認真研讀,若有不會的再來問我。」
傅錦儀瞧著林氏一副不大對勁的模樣,心裡疑惑著收下了。回了明園一打開,只見扉頁上書《御女圖》,通篇畫工考究,內容豐富,可比尋常人家陪嫁的《春宵圖》精緻多了,又通俗易懂。右下角還刻著個「大內御制」四字,可見是宮中流出來的珍品。
傅錦儀差點噴出一口血。
這樣令人哭笑不得的日子持續了整個四月下旬,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有點不對——這使得她進一步理解了為何名門望族的媳婦不好做。和蕭家不同,徐家人口太多了,整個國公府也太過複雜,女人們又閑得發慌,任何一點點小事都能鬧成意想不到的結果。
好在她也無暇理會這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徐策吃了傅家的藥方后倒真有些奇效,第二日就能行動自如。傅錦儀便大方地將藥方子分送給了府中眾人,在送方子的時候順帶訛詐幾個少奶奶和小姐們的佩飾衣料之類,藉機收斂了不少財物。
眾人付錢用藥,好在這藥用了后比前頭的葯管用多了,也沒人敢指責傅錦儀。國公府里的蟲災持續數日後終有了消弭的跡象,府里的氣氛也變得輕鬆起來。
而這個時候,徐策已經奔波在兵部和刑部之間,拉了傅守仁兩個暗中徹查兵部的庫存,果然查出了被挪動的跡象。
兵部尚書江大人已經察覺了些許蹊蹺,卻只看出了賬面有問題,沒查出是鐵礦被盜。他以為是有人貪財私自造假賬,以此來多向聖上申請軍費,因著貪官年年有,他一時並未十分看重。等徐策悄聲地尋到了他,將事實揭出來后,他嚇得一屁股癱在了地上。
和城防營一樣,兵部的兵器被盜,他作為尚書那可是要抄家滅族的。這江大人也是武將出身,但一直在京城任職,未曾經歷過兩軍對壘的驚心和帶領千軍萬馬的豪邁。在最可怕的危機面前,他實在是沒有什麼解決辦法,兩股戰戰地哀求徐策道:「不知徐大人可有什麼主意?這樣天大的案子,就算查出來了、抓了真兇報上去,我的罪名卻是無法寬恕的啊。」
徐策實則和他是一樣的處境,但徐策卻是胸有成竹。他笑著道:「江大人何須惶恐。你若是信我,就將這件事情交給我,我不單能保你們江家,還能保你這尚書的位置!」
這兵器被盜的大案,徐策本就不想老老實實地上報,他還要藉此大做文章呢。若江尚書是個有膽魄、有主意的,倒是會打亂他的計劃。
而江尚書的確沒什麼膽魄,他抓著徐策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當即跪下拜謝,求徐策救他全族。徐策滿口答應,當即命人抬走了所有的物證,並告誡他不得泄露半分。
不過兩三日的功夫,徐策從兵部滿載而歸,城防營里同時抓了些更詳實的證據。他先是按兵不動,遣人悄聲探查蕭家的動向。又過了數日後,探子傳話回來道:蕭雲天頻繁進宮拜見蕭妃,宮中蕭妃一連三日進乾清宮為聖上侍疾,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倒是哄得聖上親口稱讚她賢良淑德。
徐策嗤笑一聲,回了府和傅錦儀道:「蕭家窮途末路,我只看著他們能折騰出什麼花來。」
事情到了這一步,蕭家便是那案板的肉,徐策是那拿刀的廚子,只等著最後收網了。徐策和傅錦儀兩人都越加小心,傅錦儀從不出府,而徐策也清閑起來,將城防營里的軍務能推的都推出去了。
兩人靜候蕭家的動作,然而等到五月份的時候,卻節外生枝出了一件大事。
五月初一日夜裡,東宮太子妃正是懷胎八個月,似乎是吃壞了什麼東西,漏夜早產了。
宮裡早產、流產甚至莫名病死的事情多不勝數,都是不好往外傳的,因此等到京城的名門大戶們知道了消息,已經是五月初三日的清晨、太子妃產下了小皇孫後傳旨報喜。喜報上寫的是母子平安,然而大家算算日子是不到九個月的,這裡頭就不知是出了什麼事。
所謂母子平安,不過是兩個人都還活著……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