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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飛來的蟲災

  「爺我愛睡哪兒就睡哪,你管得著么!」徐策一把將她摔在被子上:「別磨蹭了,快睡!」


  傅錦儀戰戰兢兢地爬上床。


  外頭守夜的兩個丫鬟慌張地闖進來查看,自然被徐策冷臉轟了出去。徐策吹熄了蠟燭,又給她拉上了帳子。


  傅錦儀睡不著。


  她睜著眼睛盯著帳縵上的隱約可見的百子千孫圖,輕聲道:「將軍睡了嗎?」


  徐策哼哼道:「沒呢!」


  「將軍什麼時候回來的?」


  「三更一刻。」徐策答道:「都交代了你這些日子外頭忙,不用惦念我。你一個人呆著,別四處惹事就成。」


  傅錦儀簡直要一口口水噴出來。


  什麼叫四處惹事?徐玥都爬到了她頭上,若她一聲不吭,豈不是告訴人家自己是個軟柿子!這是惹事兒嗎!


  她悶悶地不說話了,半晌咬牙道:「將軍奔波在外,我只想著幫將軍鎮住這個後院……」


  徐策煩悶地「嗯」了一聲。


  傅錦儀終於忍不住了,問道:「我一直想問,將軍外頭是不是遇上了什麼麻煩?我雖是女流之輩,可我也是您的妻子。您從來都不肯告訴我……」


  「夠了!」徐策冷冷低喝一聲,打斷了她。


  「婦人就該安守本分,那些事情,是你該操心的嗎?」徐策的聲色越發冷冽:「頭髮長見識短,爺們的事情,你又懂個什麼?日子清閑了就去服侍母親,別胡思亂想!在徐家,你就得老老實實地!」


  傅錦儀抓著被子的手就開始發白。


  她這會兒真想再次跳起來踩在這混蛋身上。什麼人啊這是,瞧他最近這副吃了炮仗的模樣!

  他是不是天生不會好好說話!


  「我知道了。」傅錦儀沒好氣地應了一句。


  不想下頭飛來一隻莫名的香囊,偏巧砸在了她頭上。徐策冷道:「你嫁進徐家之前,就是個膽大妄為、不知死活的。什麼事兒都敢做,什麼麻煩都敢惹,你這德性我是一清二楚!如今你做我的妻室就要守我的規矩,把你那膽子都給我收起來!再讓我瞧見你惹是生非,哼。」


  最後一個字裡頭,包含了無限的威脅。


  傅錦儀抱著頭,心裡那股子火成功地被恐懼壓制住了。她可憐巴巴地縮著,動都不敢動。直到下頭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她才敢抱著被子小心翼翼地翻了一個身。


  這是欺負人……欺負她力氣小,打不過!還大將軍呢,拿著武力來威脅一個弱女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混蛋!


  徐策……這傢伙該不會把她當成了個吉祥物吧?!他以為自己是什麼,無知的婦孺,只會拖後腿的廢物,時刻需要保護的瓷娃娃?

  他是不是從來都沒瞧得起過自己啊?

  不約片刻,徐策已經熟睡,傅錦儀卻悶著一肚子氣,更睡不著了。


  ***

  第二日徐策早早起來,自個兒梳洗穿戴又匆忙吃著早膳。床上的傅錦儀翻過身去接著睡,沒理他。


  此後數日里倒也平靜。徐玥病了一回,窩在薛姨娘的屋子裡靜養,什麼消息都沒有了。另有被罰跪祠堂的徐茹也病倒了。


  祠堂裡頭陰暗潮濕,地上鋪著的都是青石板子。別說跪十天,就是三天也得病倒。


  只是徐茹是受罰的人,病了后請郎中來瞧,日日吃著葯,同時繼續跪著。齊姨娘也被送去了紫竹林,說是靜修養病。


  紫竹林里並沒有傳出消息來。


  傅錦儀不著急,她也不怕齊姨娘反口——畢竟徐茹還在外頭。


  到了四月中旬,京城的雨水開始多起來。


  這雨連日地下,四五天都沒有停,屋子裡滿是濕氣,大家都不願意出門。


  就在陰雨連綿的日子裡,徐府裡頭生出了麻煩。


  先是被關在祠堂里徐芸身上長了疹子。一開始國公爺還不肯放她出來,命她把最後兩天跪完,只是才過了一日就發了高燒,整個人都糊塗了,這才被放出來。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幾天之後家裡的好幾個丫鬟小廝,並三少奶奶和四少奶奶都出了疹子。那不是尋常的過敏,兩個少奶奶身上奇癢難忍,塗了藥膏不怎麼見效,疹子包還越長越大,過了一日就開始發熱了。


  郎中和醫女們都輪番被請過來診治,診不出來不說,又有更多的人一同病倒了。徐太夫人和國公爺都嚇著了,連忙將所有病了的人都遷居到北邊的僻靜園子里養著,不準和外頭的人接觸,又慌忙請了宮裡的御醫來看。


  甚至徐太夫人想得深,還以為是天花一類要命的病,嚇得手足無措。


  好在請來的御醫有幾分本事,瞧過了之後讓徐家眾人別擔心,這毛病是不會死人的。太夫人問究竟是什麼毛病,御醫笑道:「這說起來或許不算是病,幾位貴人只是被蟲子咬了。近來京城雨水多,偏偏前些日子暹羅的使臣過來叩拜聖上,送了許多貢品來,有一種不知名的飛蟲跟著過來了。您是不知道,這幾日宮裡頭也鬧災呢。」


  便將那蟲咬的癥狀一一講解。據說這蟲子形貌微小、難以發現,體內帶的毒卻大,咬上一口四周的皮膚就會長無數的包。它喜濕、喜暖,原本到了北邊都會被凍死,但京城這段日子天氣「適宜」,它就猖獗起來。


  雖然不會要命,但發高燒是不可避免的,痛苦又很大。為此,徐家上下都忙著殺蟲,什麼燒醋、燒艾草、撒石灰、撒燒酒,所有的招數都用上了。不過京城的人從沒遇上過這種災難,在暹羅,百姓們會焚燒當地生長的草藥驅蟲,京城可沒這類草藥。徐家折騰了兩三日,收效甚微。


  蟲災使得各房的人都如臨大敵,傅錦儀不敢怠慢,命令明園的丫鬟們嚴防死守,所有的角落裡都撒上石灰和白酒,每個屋子都燒上艾草,睡覺的時候還掛起了蚊帳。她足夠小心謹慎,原本沒被波及,然而最後還是出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她的頂頭上司徐策被咬了。


  徐策不是在府里被咬的,而是在外頭!據說,城防營里本就人多擁擠,一群粗手粗腳的男人們又不大講究,被咬的人很多。


  徐策不在乎這點小毛病,以為就和傷風一樣撐兩天就過去了。結果,輕敵為他帶來了巨大的麻煩。


  他不顧病痛,如常人一樣早起去兵營,到了中午就讓同僚抬著送回來了,整個人不省人事。到了徐府,吃著御醫開的葯卻不管用,比其餘的病人燒得都厲害。


  按說這類的病是越體弱的人越嚴重,徐策竟也能病成這樣,大家都很驚愕。御醫親自來診治了,得出一個結論:徐策勞累過度,一遇上毒蟲病就發地更厲害了。


  傅錦儀又急又氣,指著床上病弱無力的徐策,罵道:「一點也不愛惜自個兒,有了事情也不和家裡頭說,只會折騰身子!若是哪天不小心折騰死了,我跟了你才叫倒霉呢!」


  從前徐策仗著武藝高強,沒少動用暴力欺負她,如今這黑臉大漢癱軟在床,除了哼哼幾聲就沒別的力氣了。傅錦儀翻身把歌唱,戳著他的鼻子一連串地罵。


  徐策無力反抗,只能用一雙色厲內荏的眼睛不甘心地瞪著她。


  傅錦儀冷哼道:「還以為你那眼睛能嚇唬人啊?和銅鈴一樣大,哎喲,我好怕呀!」一邊說著一邊去擰徐策的臉。


  徐策漲紅著臉看著她。


  傅錦儀先出了這麼一頓惡氣,頓覺胸中舒暢了許多。她瞧徐策神智有些不清醒,很是不放心,喚了小廝進來道:「大將軍操心城防營那邊,我生怕他待會兒又強撐著爬起來。你們趕緊去找些細軟的綾羅來,給將軍的手腳捆上。」又喚醫女道:「你們兩個也守在這裡,好生伺候,不准他胡鬧。」


  下頭的人都面面相覷,傅錦儀拍案怒道:「我可是你們的少奶奶,我的話,竟還有人敢忤逆?還不快去!」


  眾小廝嚇著了,都連忙聽命去辦。傅錦儀眼瞧著徐策被捆得結結實實后,才放心退了出來。身邊幾個跟著伺候的丫鬟眼睛都快掉到地上了,穀雨膽戰心驚地問道:「大少奶奶,您這麼得罪大將軍,日後,日後……」


  「我要讓他知道,我也是有脾氣的!」傅錦儀氣道:「整天把我當個擺設……當他是誰!哼!」


  在門口又罵了幾句,方才嘆氣道:「我這也是操心他。前些日子他早出晚歸地,我就怕外頭是不是出了事,偏偏他又不肯讓我知道。如今倒好,自個兒先累倒了。」


  傅錦儀嘴上罵得爽快,心裡卻是一團亂麻——她越來越擔心,徐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天大的麻煩,才會弄成這樣?


  她覺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穀雨,你待會子就替我去送個信。」她沉下臉,悄聲吩咐道:「送進宮裡去……找從前和咱們傅家相識的那個小宋公公。另外,千萬不能讓花朝瞧見了。」


  穀雨原本還不明所以,一聽她提起花朝,臉色就變了。


  「大少奶奶,您,您這是要做什麼啊?」是什麼事兒要避著花朝呢?而且這信還是送進宮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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